夜色已深，長安城的大多數坊市早已陷入沉睡，唯有城南一角，一座占地廣闊的院落依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宛如一座不夜之城。
    這裏，便是大唐帝國的心髒與大腦——格物院。
    當那名從南海狂奔而回的“蜃”部信使，帶著太子李承乾的親筆命令和那幾幅足以顛覆世界觀的圖紙衝進這裏時，整個格物院瞬間被引爆了。
    “什麽？南海歸墟？墜毀的先秦遺跡？”
    格物院首席大博士，須發皆白的孫思邈，看著圖紙上那個充滿科幻感的暗金色金屬造物，一雙閱盡世間百草的眼睛瞪得滾圓。他行醫一生，救人無數，自認見多識廣，可眼前這東西，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
    “孫老，這恐怕不是先秦遺物那麽簡單。”
    另一位大博士，精通術數與機械的李淳風，臉色凝重到了極點。他的手指撫過那張描繪著“塞壬之歌”的圖紙，感受著炭筆勾勒出的冰冷線條。
    “無聲無息，震碎髒腑……這……這不是人力所能為之。太子殿下稱之為‘次聲波’，聲波……聲音怎麽可能殺人於無形？”
    李淳風喃喃自語，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作為大唐最頂尖的物理學家和機械大師，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背後所代表的恐怖技術代差。
    他們還在為蒸汽機的效率提升零點一個百分點而歡呼，還在為電報能瞬息傳信而感到自豪，可敵人，已經拿出了這種近乎於“法術”的武器。
    信使將太子殿下的口諭一字不差地轉達：“殿下說了，不管那是什麽牛鬼蛇神，既然出現在我大唐的疆域，就得趴著！殿下命兩位大博士，放下手裏的一切事務，不惜一切代價，立刻研製出反製之法，並要打造一件能鑽天入地的‘大寶貝’，要把那個瘋女人從烏龜殼裏活活揪出來！”
    孫思邈和李淳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被點燃的，近乎瘋狂的火焰！
    恐懼？
    有那麽一點。
    但對於他們這種將一生都奉獻給“格物致知”的科學狂人來說，一個前所未見的，強大到足以顛覆認知的未知事物，所帶來的吸引力，遠遠超過了恐懼本身！
    這就好像一個畢生都在研究螞蟻的學者，突然有一天，在他的顯微鏡下，出現了一頭活生生的哥斯拉！
    “幹了！”孫思邈猛地一拍桌子，平日裏那股仙風道骨的沉穩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老夫聊發少年狂的豪氣，“太子殿下看得起我們，把這麽重要的擔子交給我們，要是慫了，老夫這張臉以後還往哪擱！”
    “沒錯！”李淳風也激動得滿臉通紅，“她有她的‘神學’，我們有我們的‘格物’！我倒要看看，是她那幾千年前的破銅爛鐵厲害，還是我們大唐的智慧更勝一籌！”
    “來人！立刻召集所有學部主事！所有頂級工匠！半刻鍾之內，到一號大講堂開會！誰要是敢遲到，老夫扒了他的皮！”李淳風對著門外嘶吼道。
    很快，整個格物院都被動員了起來。
    冶金學部的負責人，被譽為“火神”的畢構，正帶著徒弟研究最新的高強度合金鋼，被人從煉鋼爐前硬生生拖了出來。
    化學學部的“毒師”張文仲，正在配置一種新型的農藥，聽到召集令，連手上的硫酸都沒來得及洗，就匆匆趕來。
    機械學部、光學學部、聲學學部……所有部門的頭頭腦腦，全都被緊急召集。
    一號大講堂內，燈火通明。
    當李淳風將那幾幅圖紙，用最新研製的“幻燈機”投射到巨大的白色幕布上時，整個大講堂內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我的天……這是什麽東西？”
    “這線條，這構造……渾然一體，毫無接縫！老天爺，這是人力能造出來的嗎？”
    “聲波殺人……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工匠和學者們議論紛紛，所有人都被這超越時代的造物給震懾住了。
    “都給老夫安靜！”孫思邈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麵，場內瞬間鴉雀無聲。
    李淳風走上講台，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沉聲道：“諸位，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你們覺得這東西很可怕，很強大，甚至覺得我們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但是！”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我告訴你們！太子殿下說過，任何我們無法理解的‘神跡’，其本質，都是我們尚未掌握的‘科學’！”
    “今天，太子殿下把這道題，擺在了我們格物院的麵前！我們是退縮，是認輸，承認我們不如幾千年前的‘古人’？還是挺起胸膛，用我們的智慧，用我們的雙手，去解開它，去戰勝它？！”
    “戰勝它！戰勝它！”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聲，緊接著，整個大講堂都沸騰了。
    這些大唐最頂尖的工匠和學者，骨子裏都有一種屬於技術人的驕傲和執拗。你越是說我做不到，我就越要做給你看！
    “好！”李淳風滿意地點點頭，“既然大家都有這個心氣，那廢話少說，開始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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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向那張“塞壬之歌”的圖紙：“聲學部的，你們立刻牽頭！我要你們搞清楚，這種‘次聲波’的頻率和原理！既然是聲波，那它就一定有介質，也一定可以被阻擋！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鉛板、水銀、棉花、真空……把所有能想到的材料都給我用上！三天之內，我要看到第一件能抵禦這種攻擊的防護裝備！哪怕隻是一個笨重的頭盔！”
    “是！”聲學部的負責人，一個耳朵特別大的中年人，立刻領命。
    “冶金學部！材料學部！”李淳風又指向那艘墜毀的“方舟”，“你們的任務最重！敵人有這種聞所未聞的暗金色金屬，我們也要有！畢構，我給你最高的權限，格物院所有庫存的稀有金屬，你隨便用！我要你煉出一種，全世界最堅硬的合金！用來做太子殿下欽點的‘大寶貝’的鑽頭！”
    “大帥放心！三天！不，兩天！兩天之內，我一定給您拿出樣品！”畢構拍著胸脯保證。
    “化學學部！”李淳風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張文仲身上，“太子殿下還交代了一份‘大禮’，一種能遇水燃燒，附骨不滅的猛火油！配方殿下已經給了提示，桐油、硫磺、硝石……剩下的，你們自己去完善！我要它比我們現在用的火油，威力大十倍！一百倍！”
    “嘿嘿，這個我在行！”張文仲露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最後，機械學部！”李淳風深吸一口氣，指向了那件最核心，也最瘋狂的造物，“太子殿下要我們造一個能鑽地的大家夥！用蒸汽機做動力！名字殿下都想好了，叫‘地龍’！”
    “我們要把三台，不，五台最大功率的改良型蒸汽機並聯在一起！用最堅固的齒輪和傳動軸，去驅動那個用最強合金打造的鑽頭！我要它能鑽穿山，能鑽透地！能把敵人那個烏龜殼，從底下給它掏個底朝天！”
    李淳風的話，讓在場所有機械工匠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把五台蒸汽機並聯在一起？
    驅動一個巨大的鑽頭？
    這……
    “怎麽？怕了？”李淳風冷冷地問道。
    “怕？！”一個滿臉油汙的老工匠跳了出來，唾沫星子橫飛，“大帥！您這是看不起誰呢！我們造蒸汽機的時候，誰信？我們造鐵甲船的時候，誰信？現在不都成了！不就是個鑽地的鐵疙瘩嗎？您把圖紙給我們！十天！十天之內，我們要是造不出來，我們集體把腦袋擰下來給您當夜壺！”
    “好！”
    整個大講堂，徹底變成了一個瘋狂的誓師大會。
    沒有人再提困難，沒有人再提恐懼。
    所有人的眼中，都隻有一種光，一種叫做“創造”和“征服”的光。
    這一夜，格物院燈火未熄。
    無數的圖紙被畫出又被撕毀，無數次的爭吵和辯論在各個工坊裏爆發，無數的實驗在煉金爐和機械台上進行。
    長安城的百姓們，隻是好奇地看著城南那片徹夜不息的光亮，議論著是不是太子殿下又有什麽新的寶貝要問世了。
    他們不知道，就在這個看似平靜的夜晚，大唐帝國最頂尖的一群天才和瘋子，正在為了一個遠在千裏之外的，名為“神學”的敵人，開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科技大爆炸。
    他們正在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為他們的太子，為他們的大唐，鍛造一柄足以弑神的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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