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李世民的臉色，比殿外的夜色還要黑。
    他手裏拿著兩份情報，一份，是南海艦隊司令劉仁軌發來的，上麵寫著“哨站失聯，我部已瞎”。另一份，是李承乾剛剛派人送來的，上麵詳細描述了他對敵人新能力的推測——“電磁脈衝”攻擊。
    “電磁……脈衝？”李世民放下情報，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他發現，自己最近從兒子那裏聽到的新詞，比他這輩子讀過的書裏加起來的都多。
    什麽叫“格物”，什麽叫“科學”，什麽叫“信息高速公路”，他勉強還能理解。
    可這個“電磁脈衝”，又是個什麽鬼東西？
    “陛下，太子殿下在殿外求見。”內侍小心翼翼地通報。
    “讓他進來。”李世民的聲音裏，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
    李承乾大步走進殿內，他甚至都懶得行禮，直接開門見山：“阿耶，情報您都看了吧？”
    李世民點了點頭，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下說。給朕解釋解釋，這個電磁脈衝，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比天雷還厲害？”
    “您可以這麽理解。”李承乾坐了下來，用最簡單的話解釋道，“就是敵人有一種辦法，可以瞬間在咱們的船周圍，放一個看不見的‘大雷’。這個雷不會傷人，但專門炸我們船上那些用銅線做的寶貝，比如電報機。”
    這個解釋很粗糙，但李世民聽懂了。
    他那雙洞察世事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寒光：“也就是說，鄭和那支艦隊，一旦靠近，就會變成一群聾子和瞎子？”
    “沒錯。”李承乾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這才是最要命的。一支沒有了統一指揮的艦隊，哪怕再強大，也不過是一盤散沙，隻會被敵人逐個擊破。”
    李世民沉默了。
    他緩緩站起身，在殿內來回踱步。
    他戎馬一生，打過無數的硬仗、惡仗。他麵對過數倍於己的敵人，也陷入過九死一生的絕境。但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因為，他所有的經驗，所有的謀略，在麵對這種完全未知的，不講道理的力量時，都顯得那麽蒼白。
    這就好像一個絕世的劍客，卻被要求去和自己的影子打架。你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裏出劍。
    “高明，”李世民停下腳步，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兒子，“你之前跟朕說你有辦法。現在，朕想聽聽你的辦法是什麽？”
    “我的辦法，很簡單。”李承乾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圖前，他的手指點在了大唐南方的海岸線上，從廣州一直劃到泉州、明州。
    “打仗，打的是什麽？歸根結底，打的是錢，是糧，是人，是國力！”
    “安娜希塔那個瘋女人，她現在是厲害。可她有多少人？三百個！她有多少資源？就是那座破島和那艘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的破船！”
    “而我們呢？我們有整個大唐！”
    李承乾的聲音，充滿了強大的自信，那股自信甚至直接驅散了李世民心中的一絲陰霾。
    “她有她的‘神學’，我有我的‘科學’！她能搞出‘電磁脈衝’，我的格物院，就能搞出反製它的‘法拉第籠’！她有她的‘神之心’，我就有我的‘地龍’和‘猛火油’！”
    “她想跟我玩科技競賽？好啊！我奉陪到底！我用整個大唐跟她一個人玩！我看看她耗不耗得起！”
    李世民的眼睛亮了。
    他明白了。
    兒子這是要跟他玩最笨，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拚消耗！
    用絕對的體量優勢，把對方活活壓死！
    “說得好！”李世民一拳砸在桌子上，“這才是朕的太子！說吧，你需要朕做什麽？”
    “兒臣需要權力！”李承乾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李世民，“更大的權力！”
    “從現在開始，兒臣需要全權調動兩廣、福建、江浙所有州府的兵馬、船隻、工匠、以及所有市舶司的權力！所有的人員調動和物資征用，不必再通過中書省和兵部，由兒臣直接下令！”
    “兒臣需要，將整個大唐的南方，變成我的戰爭基地！”
    李世民的瞳孔猛地一縮。
    李承乾要的，是戰時總司令的權力！是在一片廣大的疆域內，行使近乎等同於皇帝的獨斷之權！
    這在和平年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已經觸及到了皇權的根基。
    大殿內，再次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父子二人，一個是大唐現在的主人，一個是未來的主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
    李承乾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這個要求有多過分，但他必須這麽做。
    和安娜希塔的戰爭，瞬息萬變。他不可能事事都先向長安請示，一來一回，黃花菜都涼了。他必須擁有臨機專斷的權力，才能抓住每一個可能出現的機會。
    良久，李世民才緩緩地開口：“高明，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要求，等同於什麽？”
    “兒臣知道。”李承乾毫不退縮地迎著父親的目光，“等同於，阿耶您，把半個大唐的安危都押在了兒臣一個人的身上。”
    “你……”李世民氣得笑了起來，“你這個逆子，你還真敢說！”
    他走到龍案後，猛地拉開一個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半雕刻著猛虎的黃銅兵符，直接扔給了李承乾。
    “拿著它，滾！”
    李承乾穩穩地接住那半塊虎符，入手微涼，卻重如泰山。
    他知道，這半塊虎符，代表的是什麽。
    是信任，是托付，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最沉重的期盼。
    同樣也是半壁江山！
    “阿耶……”李承乾的喉嚨有些發堵。
    “滾！”李世民轉過身，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記住，朕把大半個大唐都給你了，你要是還贏不了，就提著你自己的腦袋回來見朕！”
    李承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著父親的背影，重重地跪下，磕了一個頭。
    “兒臣，遵旨！”
    說完，他站起身，緊緊攥著那半塊虎符，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甘露殿。
    直到李承乾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李世民才緩緩地轉過身。他看著空蕩蕩的大殿，臉上那股帝王的威嚴和憤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反倒是露出了期盼之色，老父親還是望子成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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