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戰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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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的火光尚未在長江上完全熄滅,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氣混合著江風,灌入曹軍北岸殘破的中軍大帳。曹操端坐在冰冷的胡床上,身上華貴的錦袍沾滿了煙灰與泥點,幾縷花白的須發被燎去大半,臉上殘留著煙熏火燎的黑痕。他眼神渾濁,死死盯著案上那盞搖曳不定的油燈,仿佛要將那點微光吸進瞳孔深處。帳外,敗兵的哀嚎、傷員的呻吟、戰馬的悲鳴、將領們氣急敗壞的嗬斥交織成一片絕望的聲浪,狠狠衝擊著帳幕。
“丞相!”滿寵一身泥汙,踉蹌闖入,聲音嘶啞,“水寨…全完了!大火燒穿了連環船陣,燒到了岸上營盤!周瑜、劉備水陸夾攻…擋不住了!文聘那廝帶著江夏兵從西門殺出,凶狠異常,斬殺了蔡瑁、張允,岸上步軍也…潰了!徹底潰了!”
曹操的眼皮劇烈地跳了一下,渾濁的眼中爆射出最後一絲狠戾的凶光,旋即又被更深沉的疲憊和一種近乎麻木的陰鷙取代。他猛地起身,動作帶著一種困獸般的僵硬,聲音低沉得如同從地底擠出:“傳令:曹仁、夏侯淵!不惜一切代價,收攏潰兵,斷後阻敵!張遼、李典!合肥方向兵馬,放棄佯攻,即刻向江陵方向接應!徐晃!你帶虎豹騎,隨我護衛中軍!”
他一把抓起案上的倚天劍,冰冷的觸感讓他混亂的頭腦清醒了一瞬,目光掃過帳內僅存的幾位心腹——程昱麵色慘白,荀攸眉頭緊鎖,賈詡則低垂著眼瞼,仿佛置身事外。
“文和!”曹操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即刻傳信許都!令荀彧、鍾繇:一、速調司隸、兗州精兵南下,陳兵南陽、汝南一線,震懾宵小,穩固中原!二、嚴密封鎖黃河渡口,凡有異動者,格殺勿論!三、遷都之議,暫緩!但有妄議者,殺無赦!” 這最後一條,幾乎是咬著牙根說出,帶著刻骨的恨意與不甘。遷都鄴城,擺脫許都漢室舊臣掣肘的宏圖,被這把赤壁大火燒成了泡影。
“丞相!”程昱急道,“當務之急是撤軍路線!周瑜、劉備水軍正沿江追殺,關羽步騎銜尾追擊!華容道…怕是走不通了!”
“走雲夢澤!”賈詡終於抬起了頭,聲音平淡無波,卻如冰錐刺入混亂,“經監利,過華容非華容道險地,而是華容縣境),繞行雲夢大澤西緣,向北直插襄陽!此路雖多沼澤泥濘,冬日水淺,勉強可行。周瑜水軍巨艦難入,劉備步騎亦難在澤國展開大規模追擊。我軍尚有部分騎兵可用,輕裝簡從,可保丞相速離險境!”
“雲夢澤…”曹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迅速權衡利弊。那是一片廣袤的濕地沼澤,冬日雖非完全無法通行,但泥濘不堪,蚊蟲滋生,疫病橫行…然而,這已是絕境中唯一的生路!“好!就走雲夢澤!傳令:丟棄所有笨重輜重、攻城器械!傷重不能行者…留下!”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異常冷酷,沒有絲毫猶豫。帳內眾人心頭一寒,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那些在疫病和戰傷中苦苦掙紮的袍澤,將被無情地遺棄在冰冷的泥沼裏,成為追兵泄憤的靶子或沼澤的養分。
“許褚!”曹操低吼。
“末將在!”鐵塔般的虎癡渾身浴血,大步上前。
“你率虎衛軍,護衛左右!遇有擋路潰兵,無論敵我,殺!”曹操眼中凶光畢露,此刻,任何阻礙他逃出生天的,都是敵人。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一支狼狽不堪卻依舊透著一股凶悍之氣的隊伍,在虎豹騎和虎衛軍的拚死護衛下,如同受傷的巨獸,一頭紮進了雲夢澤邊緣無邊無際的泥濘與枯葦之中。曹操被簇擁在核心,騎著一匹搶來的普通戰馬,倚天劍掛在腰間,冰冷的劍鞘隨著馬匹的顛簸不斷撞擊著他的大腿。他回頭望了一眼,赤壁方向的天際,依舊被火光映得一片血紅,如同地獄裂開的傷口。
撤退之路,每一步都踏在黃泉邊緣。雲夢澤的泥沼,如同貪婪的巨口,無情地吞噬著疲憊的人馬。冰冷的泥水沒過馬腹,士卒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齊膝深的爛泥中掙紮前行,每一步都耗盡力氣。沉重的喘息、絕望的咒罵、戰馬陷入泥潭的悲鳴響成一片。更可怕的是無處不在的疫病陰影。那些本就染病的士兵,在寒冷、饑餓、疲憊和絕望的多重打擊下,病情急劇惡化。劇烈的咳嗽撕心裂肺,高燒者囈語連連,走著走著便一頭栽倒,迅速被冰冷的泥水吞沒,連掙紮都顯得無力。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泥腥和一種源自髒腑深處的、令人作嘔的腐敗氣息。
“跟上!不許停!掉隊者死!”督戰隊的皮鞭無情地抽打在落後士卒的身上,將他們驅趕向前,如同驅趕一群走向屠宰場的牲畜。不時有絕望的傷兵或染病者試圖停下,立刻被虎豹騎冰冷的刀鋒砍倒。屍體被隨意拋棄在泥濘的小徑旁,成為後來者觸目驚心的路標,也吸引了成群的烏鴉在低空盤旋,發出不祥的聒噪。
後方,隱約傳來喊殺聲。關羽率領的精銳輕騎,如同跗骨之蛆,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得益於徐庶派出熟悉澤國的向導),不斷從側翼和後方發起小股突襲。每一次短促而凶狠的衝擊,都如同在潰退的曹軍傷口上撒鹽,留下一片狼藉和更多的屍體。關羽的綠袍在枯黃的蘆葦蕩中時隱時現,青龍刀每一次揮動都帶走數條性命。他不再追求陣斬大將的榮耀,而是冷酷高效地執行著“放血”戰術,最大程度地遲滯、削弱這支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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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小心!”許褚猛地將曹操撲下馬背!
嗤嗤嗤!幾支勁弩射穿了曹操剛才的位置,深深釘入泥水中。
“有伏兵!”護衛們驚怒交加。
“是文聘的斥候!走!”賈詡厲聲喝道,指著另一條更狹窄、更泥濘的小道。曹操被許褚一把拉起,連滾帶爬地衝入更深密的蘆葦叢中,連那匹戰馬都顧不上。狼狽,前所未有的狼狽。
不知在死亡泥沼中掙紮了多久,當襄陽城那熟悉而灰暗的輪廓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時,這支曾經不可一世的二十萬大軍號稱),僅剩下不足兩萬殘兵敗將。人人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眼神空洞,如同從地獄爬出的行屍走肉。曹操在許褚的攙扶下,幾乎是癱軟著被拖進城門。他回頭望向身後那條蜿蜒在泥沼與血泊中的“生路”,目光陰鷙得能凍結空氣。
襄陽城守備森嚴,卻彌漫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死寂。曹操坐在冰冷的府衙大堂上,聽著各地雪花般飛來的噩耗:
“報!南陽郡多處縣城發生民變,響應劉備檄文,斬殺我委任官吏!”
“報!汝南黃巾餘孽劉辟、龔都複起,聚眾數萬,劫掠郡縣!”
“報!西涼馬騰、韓遂異動,有兵出潼關之勢!”
“報!荊南武陵、長沙、桂陽、零陵四郡太守均有異動,已不聽調遣!”
“報…郭…郭祭酒…病逝於許都途中…”最後一條消息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曹操心頭。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赤壁一場大火,燒掉的何止是戰船兵甲!燒掉的是他席卷江南、一統天下的霸業圖景!燒掉的是他積攢多年的精銳!燒掉的是北方士族對他戰無不勝的敬畏!
“劉備…孫權…”曹操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刻骨的恨意與冰冷的算計,“還有那諸葛村夫、周瑜小兒…好,好得很!”他猛地抬頭,眼中凶光暴漲,卻又被一種更深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冷靜壓下。
“傳令!”曹操的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硬,卻透著一股虛弱後的狠厲:
“一、曹仁、夏侯淵、張遼、李典等部,放棄所有江北據點,收縮兵力,死守江陵、樊城、合肥、濡須口四大要塞!依托堅城深壘,固守待援!無令不得出戰!”
“二、張合、徐晃,率餘部精銳,即刻北上!會同荀彧調來的司隸、兗州兵馬,全力清剿南陽、汝南叛亂!凡附逆者,屠城!絕戶!”
“三、加派細作,潛入江東、荊州!重金收買,離間孫劉!尤其盯緊關羽水軍動向!”
“四、遷都之事…暫罷。令荀彧、鍾繇,在許都…好生‘侍奉’天子!” 這最後一句,帶著濃濃的諷刺與不甘。
“五、厚葬奉孝…追諡貞侯…” 提到郭嘉,曹操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和深切的痛楚。失去的不隻是一位謀士,更是他洞察機先的“奇佐”之眼。
一係列命令發出,如同給這頭重傷的北方巨獸打上了一劑猛藥,強行穩住了搖搖欲墜的陣腳。然而,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曾經睥睨天下的氣勢,已蕩然無存。北方的天空,似乎也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曹操獨自坐在空曠陰冷的大堂上,望著南方荊州的方向,那裏,一個以江陵為心髒的嶄新勢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崛起。天下鼎足之勢,已成。而他的霸業征途,被赤壁這把大火和雲夢澤的泥濘,硬生生地攔腰斬斷。他緩緩摩挲著腰間冰冷的倚天劍,眼神複雜難明。窗外,北風呼嘯,卷起地上的殘雪,如同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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