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淮南餘燼:僵局與轉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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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春外圍的戰場,已然化作一台巨大而精密運轉的血肉磨盤。十日,整整十個晝夜,鍾會麾下的八萬魏軍精銳,如同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布滿尖刺的荊棘叢林。
    每一天,從黎明到黃昏,甚至深夜,零散卻激烈的戰鬥聲此起彼伏,從未停歇。魏軍士兵們機械地重複著進攻、受阻、傷亡、占領、然後麵對下一個據點的循環。
    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土坡,幾間殘破的茅屋,一段幹涸的河床,都可能瞬間噴射出致命的弩箭和爆炸的火光。蜀軍據點守軍將諸葛亮的“縱深遲滯,據點消耗”戰術執行得淋漓盡致。他們像幽靈一樣潛伏,像毒蛇一樣出擊,又像狡兔一樣遠遁。每一次接觸,都力求讓魏軍付出鮮血的代價。
    魏軍的傷亡數字每天都在攀升。陣亡者被草草掩埋,傷兵營人滿為患,痛苦的呻吟和濃鬱的血腥味、藥石味混雜在一起,彌漫在軍營上空,沉重地壓在每一個幸存士卒的心頭。最初的銳氣和必勝的信念,在這日複一日的鈍刀割肉般的消耗中,逐漸消磨殆盡。士兵們眼中開始出現疲憊、麻木,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他們不怕堂堂正正的廝殺,但這種無處著力、隨時可能從任何角落飛來奪命箭矢的戰鬥,讓他們心力交瘁。
    鍾會的中軍大帳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將軍!左翼第三營攻擊土堡,傷亡過半,都尉陣亡,仍未攻克!”
    “報!前鋒胡奮將軍所部遭遇蜀軍火罐突襲,輜重隊被焚毀一批!”
    “將軍,軍中箭矢消耗巨大,補充不及!傷兵太多,醫官和藥材都已短缺!”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鍾會端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麵前攤開的戰報上,那觸目驚心的傷亡數字,像一把把燒紅的烙鐵,燙灼著他的神經。
    陣亡四千七百餘,傷者逾萬!
    這還僅僅是十天!而且連壽春的城牆磚都沒摸到!他鍾會自出道以來,何曾打過如此憋屈、如此窩囊的仗?!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鍾會猛地一揮袖,將案幾上的茶杯、文書盡數掃落在地,發出劈裏啪啦的碎裂聲。帳內諸將,包括諸葛誕、王淩,皆噤若寒蟬,低頭不語。
    鍾會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布滿了血絲。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強攻,代價無法承受。分兵?兵力已顯不足。繞行?後勤線如同脖頸,暴露不得。
    他走到沙盤前,死死盯著那依舊密密麻麻的蜀軍據點標誌,仿佛要將它們用目光燒穿。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焦躁,攫住了他。
    就在鍾會進退維穀,幾乎要被這淮南泥潭逼瘋的時候,一記來自西線的驚雷,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也給了他一個體麵下台的台階。
    “報——!八百裏加急!蜀中軍報!”
    一名傳令兵風塵仆仆地衝入大帳,跪地呈上一封密封的緊急軍情。
    鍾會心中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迅速拆開火漆,展開軍報,目光掃過,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捏著軍報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顫抖。
    軍報上清晰地寫著:諸葛亮已於三天之前速平定李嚴之亂!李嚴兵敗被擒,餘黨肅清!蜀漢益州已然穩定!
    “完了……”鍾會腦海中嗡的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碎裂了。他最大的依仗——諸葛亮被李嚴死死拖在蜀中——已經不複存在!這意味著,諸葛亮隨時可能率領得勝之師,東出潼關,或南下支援荊州、淮南!
    他仿佛已經看到,諸葛亮那羽扇綸巾的身影,正帶著無可匹敵的威勢,向淮南壓迫而來。到那時,他這支頓兵堅城之下、久戰疲敝、傷亡慘重的軍隊,將麵臨何等下場?
    巨大的恐懼和挫敗感,如同冰水澆頭,讓他瞬間冷靜了下來。之前的憤怒、不甘,在殘酷的現實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就在他心神震蕩之際,又一名心腹親兵悄無聲息地進入大帳,遞上了一封沒有標記、樣式普通的信函,低聲道:“將軍,洛陽密信。”
    鍾會心中一凜,揮手屏退帳中諸將,隻留下諸葛誕與王淩。他拆開密信,信紙上隻有寥寥數語,筆跡蒼勁有力,正是太傅司馬懿的手書:
    “士季吾侄:蜀中事已知。壽春不可圖矣。然勢不可墮。著汝部即日起,佯作攻勢,虛張聲勢,三日內,逐步脫離接觸,秘密向宛城方向轉進。匯合王昶,共圖關平。淮南防務,交由諸葛誕,依淮水重整防線,謹守即可。切莫遲疑,大局為重。”
    信的末尾,蓋著司馬懿的私人小印。
    這封信,如同一道赦令,又像是一記耳光。司馬懿顯然對淮南戰局的停滯和慘重傷亡了如指掌,他不再指望鍾會能創造奇跡,而是果斷地要求他止損,將主力投入到另一個可能打開局麵的方向——宛城。
    鍾會臉上青紅交加,既有被看輕的屈辱,也有脫離困境的慶幸,更有對下一步行動的盤算。他深吸一口氣,將密信就著燭火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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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令!”鍾會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各軍即日起,加強攻勢!多布旌旗,夜間多點火把,做出我軍即將發動總攻之態勢!尤其是夜間,可派遣小股部隊,多方向襲擾蜀軍據點,務必使其不得安寧!”
    諸葛誕和王淩對視一眼,心中明了,這是要準備撤退了。佯攻掩護,秘密轉進。
    “另外,”鍾會看向諸葛誕,“公休,待我軍主力轉進後,淮南防務,便托付於你了。依淮水天險,構築防線,穩守即可,無令不得出戰。”
    諸葛誕拱手領命:“末將明白!”壽春城頭,陸遜同樣密切關注著戰場的細微變化。
    連續十日的高強度消耗戰,蜀軍同樣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外圍據點的守軍傷亡累計也達到了數千人,彈藥儲備消耗巨大,士卒疲憊。但整體的防禦體係依舊完整,士氣雖不如初時高昂,卻因為成功遲滯了強大的魏軍而保持著相當的韌性和信心。
    陸遜敏銳地察覺到,魏軍的攻勢雖然看起來依舊猛烈,尤其是夜間襲擾增多,但其攻擊的“銳氣”和“決心”似乎正在減弱。一些前沿據點回報,魏軍的進攻不再像之前那樣不顧傷亡地死打硬衝,往往遭受一定抵抗後便後撤,更像是……在執行某種任務,而非真正意圖突破。
    鍾會……怕是撐不住了。或是……另有圖謀?
    很快,來自西線的官方捷報和“天眼”係統的密報同時送達。
    “丞相已平定李嚴之亂!”消息傳來,壽春城內一片歡騰!堅守的將士們倍感振奮,他們這十日的血沒有白流,他們成功地為主公平定了內亂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幾乎同時,“天眼”密報也證實了陸遜的猜測:魏軍內部有異常調動跡象,部分輜重開始向後移動,鍾會主力似有西進意圖。
    陸遜站在城樓上,遠眺魏軍大營那看似喧囂的場麵,嘴角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他立刻明白了司馬懿和鍾會的打算——金蟬脫殼,轉攻宛城!
    他並沒有下令出城追擊。丞相錦囊中“勿求速勝,但求緩耗”的指示言猶在耳。此時魏軍雖然後撤,但主力尚存,建製完整,若貿然追擊,脫離堅固的據點防禦體係,在野戰中麵對困獸猶鬥的鍾會,勝負難料。況且,淮南經曆大戰,急需穩定,收複失地,安撫民心。
    “傳令各據點守軍,提高警惕,謹防魏軍撤軍前的最後反撲。若敵撤退,不必強行攔截,以弓弩遠射襲擾即可,保全自身為上。”
    “另,速將魏軍動向,特別是鍾會部可能西進宛城的判斷,以六百裏加急,通報宛城關平大將軍與徐庶軍師,提醒他們早作防備!”
    “張苞將軍,隨我出城,整頓外圍兵馬,收複失地,安撫百姓,清點戰損,重整城防!”
    陸遜的安排有條不紊,顯示出名將的沉穩與大局觀。他知道,守住壽春,穩定淮南,就是此戰最大的勝利。至於鍾會,就留給宛城的同袍去頭疼吧。
    在接下來的三天裏,戰場態勢發生了微妙而迅速的變化。
    魏軍白天依舊鼓噪進攻,夜間襲擾不斷,但攻勢的強度明顯減弱。而蜀軍據點則依據陸遜的命令,堅守不出,隻是用弓弩和零星的火罐“歡送”逐漸後撤的魏軍。
    到了第三日夜間,魏軍營地的火光依舊通明,但人喊馬嘶的聲音卻漸漸遠去。待到第四日黎明,前沿蜀軍據點小心翼翼地派出斥候探查,才發現魏軍大營已然空空如也,隻留下滿地狼藉的營寨和來不及帶走的部分輜重。
    鍾會主力,已然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然西去,直奔宛城方向。
    陸遜聞報,並未感到意外。他立刻派出張苞率領騎兵進行有限度的追蹤和警戒,自己則全力投入到淮南的善後工作中。收複被魏軍短暫占領的周邊區域,救治傷員,撫恤陣亡將士家屬,修複被戰火摧毀的村舍農田,重新部署淮河防線。
    壽春,這座江淮重鎮,經曆了一場慘烈的外圍消耗戰後,終於有驚無險地守住了。雖然城外土地滿目瘡痍,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代價,但戰略目的已經達到——粉碎了魏軍趁虛而入的企圖,保住了這塊重要的前進基地,也為諸葛亮穩定西線贏得了最關鍵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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