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蹄聲如同遠古戰鼓擂響。
    噸噸噸噸……
    每一步都讓濕潤的腐殖質地麵痛苦地凹陷、呻吟。
    那轟隆聲並非來自一個方向，而是從左右兩側包抄合圍，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碾碎灌木，撞斷低垂的枝椏。
    果然是那兩頭堡壘般的犀牛！
    它們循著氣味，如同被觸怒的坦克，在幽暗林間展開了致命的衝鋒！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具象。
    “操！”
    很少暴粗口的李小川，也忍不住咒罵起來。
    不過聲音被迎麵灌來的風噎在喉嚨裏。
    隻剩粗糲的倒氣聲。
    兩頭犀牛一定是通過氣味，發現了李小川這個“入侵者”。
    它們像兩輛生物坦克一般狂奔而至，向李小川發起了野蠻衝撞。
    李小川還是第一次被犀牛追殺，一時間，嚇得立即把吃奶的力氣都擠出來了。
    短暫的爆發，讓他速度狂升。
    腎上腺素瞬間淹沒了腳踝的劇痛和肺部的灼燒感。
    求生的本能壓榨出每一絲肌肉纖維的力量。
    他像一顆被彈弓射出的石子，在盤根錯節的藤蔓與濕滑的苔蘚間亡命穿梭。
    每一次蹬地都濺起泥漿，每一次變向都牽扯著扭傷的腳踝鑽心刺骨。
    身後的毀滅之音卻如影隨形，越來越近。
    “太快了！”
    “這回跑不掉了！’
    絕望的念頭剛冒頭，眼角餘光猛地捕捉到右前方。
    幾塊布滿深綠苔蘚的嶙峋怪石下，濃密得近乎黑色的藤蔓與巨大蕨類掩映中。
    一道狹窄得僅容側身的漆黑縫隙！
    沒有思考的餘地！
    因為身體比意識更快！
    李小川嘶吼一聲，用盡最後的氣力，朝著那線生機猛撲過去！
    就在他身影沒入黑暗的刹那——
    “轟！！！”
    山崩地裂般的巨響在身後炸開！
    巨大的衝擊波裹挾著碎石、泥土和斷枝的碎屑，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李小川的後背。
    將他像個破布袋般狠狠摜進洞穴深處！
    他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眼前金星亂冒，嘴裏滿是塵土和血的腥甜。
    洞外，雷霆般的撞擊並未停止！
    “吼——！！！”
    “咚！咚！咚！！！”
    整個洞穴都在狂暴的衝擊下篩糠般顫抖！
    洞口的光線被兩座移動肉山徹底堵死，隻剩下巨大頭顱和粗壯犀角瘋狂撞擊岩壁的恐怖剪影！
    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岩石崩裂的刺耳聲響和頂部落下的碎石雨。
    腥臊的熱氣隨著撞擊的間隙噴湧進洞，帶著死亡的味道。
    李小川蜷縮在冰冷的岩石角落，雙手死死護住頭臉。
    他拚命向更深的黑暗裏縮去，要嵌進岩石裏。
    “撞不開！撞不開的！”他在心中瘋狂呐喊，祈禱這天然的岩穴足夠堅固。
    時間在震耳欲聾的撞擊和瀕死的恐懼中粘稠地流淌。
    終於，那狂暴的聲響漸漸弱了下去，隻剩下沉重的、如同風箱拉動般的喘息徘徊在洞口。
    一頭犀牛巨大的頭顱再次堵在縫隙處，那對在昏暗中反射著幽綠冷光的巨眼，如同探照燈般穿透黑暗，精準地鎖定了洞內蜷縮的身影。
    冰冷、暴戾、帶著赤裸裸的警告。
    “噗嚕嚕……”
    一聲低沉得如同地底悶雷的鼻息噴湧而入。
    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腥氣。
    那龐大的陰影終於緩緩退去。
    沉重的腳步聲和壓抑著憤怒的低吼漸漸融入叢林深處，地麵的震顫隨之消失。
    死寂，帶著劫後餘生的巨大虛脫感，瞬間淹沒了狹小的洞穴。
    李小川癱軟在地，像一灘被抽去骨頭的爛泥。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每一次喘息都牽扯著全身的疼痛，冷汗浸透的衣衫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帶來陣陣寒意。
    他癱在那裏，貪婪地呼吸著洞內渾濁卻安全的空氣，過了許久，狂跳的心髒才稍稍平息。
    “暫時……又……活下來了……”
    念頭閃過，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憊和身體各處的劇痛。
    他掙紮著想找個稍微幹燥的地方靠一靠，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摸索著向洞穴深處挪動。
    “噗通。”
    由於全身的力氣多次被抽幹，危險一離開，李小川便忍不住一屁股坐了下去。
    “啊——！”
    “嘶——！”
    一聲短促的抽氣！
    屁股底下傳來的並非岩石的堅硬粗糙，而是一種冰冷、堅硬、帶著明顯棱角和管狀結構的觸感！
    那東西突兀得如同黑暗中探出的毒蛇之牙！
    冰涼！
    堅硬！
    金屬？！
    這感覺……
    李小川渾身的汗毛瞬間炸立！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什麽東西？！”他的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
    在這原始蠻荒的絕地，在這黑暗的岩石腹地，出現這種觸感的東西，本身就意味著巨大的反常和潛在的危險！
    他像被烙鐵燙到般猛地彈起身，踉蹌著後退，腳踝的劇痛讓他重重撞在背後的岩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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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死死盯著剛才坐下的那片濃稠黑暗，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如鼓。
    “冷靜！冷靜！”
    他用力攥緊拳頭，強迫自己鎮定。
    深吸幾口帶著濃重土腥味和苔蘚氣息的空氣，壓下狂亂的心跳，然後緩緩彎下腰，伸出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
    再次探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指尖首先觸到冰冷潮濕的地麵。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
    碰到了！
    冰冷！
    堅硬！
    帶著圓柱體的光滑和下方木質托柄的堅實！
    那形狀……
    那觸感……
    “操！”
    一個炸雷般的念頭劈入腦海！
    他再也顧不得什麽謹慎，猛地俯身，雙手如同鷹爪般急切地攫住那冰冷的物體。
    然後用盡全力將它從地麵的碎石和浮土中拔了出來！
    嘩——
    入手沉重！
    冰涼！
    帶著金屬特有的質感和殺戮工具特有的均衡配重！
    他顫抖著雙手，借著洞口藤蔓縫隙透入的、僅剩的一線微光，將這救命的“硌屁股”之物舉到眼前。
    幽暗的光線下，輪廓逐漸清晰。
    修長泛著啞光冷色的金屬槍管。
    深色紋理粗糙的木質槍托。
    複雜的機括結構……
    這是一支步槍！
    樣式老舊，槍托上布滿深刻的劃痕和磕碰的凹坑，金屬部件也帶著斑駁的鏽跡。
    但那黑洞洞的槍口，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槍！老天爺……是槍！”
    巨大的狂喜如同洶湧的浪潮，瞬間衝垮了所有的恐懼和疲憊！
    李小川激動得渾身發抖，死死攥著冰冷的槍身，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在這片弱肉強食的原始叢林，這柄槍不再是武器，而是生存的權柄！
    是反抗的圖騰！是絕境中劈開黑暗的唯一曙光！
    它沉甸甸的分量，壓在他手上，卻奇異地壓住了他狂跳的心。
    他如同撫摸失散多年的至親，粗糙的手指貪婪地摩挲過每一寸冰冷的金屬和木質表麵，感受著那堅硬觸感帶來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指尖急切地滑向扳機護圈，摸索著尋找彈匣卡榫的位置。
    就在這時——
    他的手指，在剛才拔出步槍的位置旁邊，似乎又觸碰到了什麽……異樣！
    不是金屬的冷硬，也不是岩石的粗糙。
    那是一種……
    僵硬、冰冷、帶著織物紋理的觸感。
    而且，那觸感之下，是一個明顯的、屬於人體的輪廓！
    李小川的動作瞬間凍結。
    如同被兜頭澆下一盆冰水，沸騰的狂喜驟然冷卻、凝固！
    一股更加陰冷、更加粘稠的寒意，順著脊椎蛇一樣蜿蜒而上，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
    他緩緩地移動手指，帶著一種近乎宿命的不祥預感，再次探向那片吞噬光線的黑暗。
    指尖，先是粗糙的、厚實的帆布質感——
    是衣服。
    然後，是衣服下毫無彈性、冰冷僵硬的軀體！
    順著僵硬的軀幹往上摸索……
    是同樣冰冷的脖頸皮膚……再往上……是堅硬的頭骨輪廓！甚至能清晰地觸摸到幾縷幹枯、糾纏的毛發！
    “呃！”
    李小川猛地倒抽一口涼氣！
    如同被電流擊中般閃電般縮回了手！
    心髒在那一刻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緊，驟停了一瞬！
    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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