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喊殺聲與絕望的哀嚎，讓叢林中的猛獸都選擇暫避鋒芒。
    娜迦戰士們眼中燃燒著複仇的亢奮。
    “追！”
    “繼續追！”
    “不能放過一個！”
    他們嘶吼著，繼續追擊……
    “停下。”
    當黑齒部落的人已經逃進危險的地域時，一個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聲音，瞬間讓巴圖等人亢奮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因為那是李小川的聲音。
    “神？”
    巴圖等人不解地回頭。
    臉上寫滿了不甘。
    “剛才你不是讓我們殺光他們嗎？”
    “現在黑齒的惡魔要逃遠了，我們要趕緊追……”
    “然後呢？”
    李小川打斷他。
    冷酷的聲音透過麵具，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剛剛停止追擊、喘息未定的戰士耳中。
    “追進那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叢林山穀裏？”
    “追到他們熟悉得像自家後院的沼澤和毒藤裏去？”
    他抬手指向黑暗深處，那裏隻有枝葉摩擦的窸窣聲和不知名夜梟的啼鳴，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黑齒部落是這片叢林裏最大的毒瘤，沒錯。”
    “但你們以為，這次的戰鬥就能讓他們徹底消失？叢林裏的威脅，從來就不止是敵人手裏的長矛。”
    他走到一具黑齒戰士的屍體旁。
    用穿著靴子的尖尖，將那屍體翻轉過來。
    借著火光，可以看到死者裸露的小腿上，兩個細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色孔洞。
    周圍皮膚已經開始呈現出不祥的紫黑色腫脹。
    “看到了嗎？”
    李小川的聲音冰冷，“一條路過的小毒蛇，就能讓一個強壯的戰士在痛苦中掙紮死去。”
    “而這樣的東西，在你們熱血上頭衝進去的黑暗裏，數不勝數。”
    “還有吸血的毒虻，鑽進皮肉的毒蛭，潛伏在腐葉下的毒蠍…”
    “黑齒部落的人熟悉它們，懂得避開。”
    “你們呢？有多少人在衝鋒的時候，還能避開它們？”
    “你們靠什麽抵擋它們的毒液？”
    李小川的目光掃過眾人，“靠祖傳的草藥？”
    “靠運氣？”
    “還是靠你們身上這些擋不住毒牙的獸皮？”
    他的話像一根根冰冷的針，刺破了戰士們剛剛升騰起的複仇狂熱。
    將他們拉回殘酷的現實。
    巴圖看著那具中毒而死的屍體，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被荊棘劃出的血痕。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
    其他戰士也麵麵相覷，眼中的亢奮迅速被後怕取代。
    是啊，叢林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敵人。
    他們剛才隻想著追殺潰兵，卻忘了這無時不在的死亡陰影。
    老祭司阿古默默地看著李小川臉上的麵具，又看了看地上中毒的屍體，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更深的敬畏。
    神的智慧，早已洞悉了這叢林的一切險惡。
    李小川抬起手，輕輕敲了敲自己臉上那副覆蓋了大半張臉的樹皮麵具，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這回，我們已經打敗了他們。”
    “在這片危險的叢林裏，我們要先活下去，才能繼續戰鬥。”
    “追到那片毒物遍地的區域之後，很多人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談什麽征服？”
    “黑齒部落我是一定要滅了他們的，但是他們的根紮得太深，一口氣拔不掉。”
    “飯，要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投向營地中央那片狼藉的戰場，聲音陡然提高，帶著清晰的指令：
    “現在，停止追擊，打掃戰場！”
    “收刮所有能用的東西！記住，我們不是在掠奪，是在收集生存和反擊的資本！”
    “黑齒部落還會再來，不過，下一次他們會敗得更慘。”
    命令下達，帶著“神使”不容置疑的威嚴。
    複仇的狂熱被生存的理智取代。
    娜迦戰士們雖然心有不甘，但對李小川的敬畏和信任早已深入骨髓。
    他們紛紛轉身，開始在這片剛剛結束殺戮的土地上忙碌起來，如同辛勤的工蟻。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依舊濃烈，但行動本身帶來了一種奇異的秩序感。
    很快，幾樣東西被戰士們小心翼翼地抬到了李小川麵前，放置在清理出來的一塊相對幹淨的空地上。
    首先是兵器。
    一堆沾滿血汙和泥土的沉重石斧、打磨粗糙的骨矛、淬著詭異暗綠色汁液的吹箭筒、還有幾張用堅韌藤條和獸筋製作的簡陋弓箭。
    這些武器上殘留著黑齒部落特有的，令人不安的粗獷和血腥氣息。
    李小川的目光隻是在這些武器上淡漠地掃過。
    如同看一堆礙事的石頭。
    他彎腰，隨意地拿起一柄沉重的石斧掂了掂，粗糙的斧柄摩擦著他的手掌。
    “笨重，效率低下。”
    說罷，隨手將石斧丟回那堆“戰利品”中，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除了消耗體力，沒什麽大用。”
    “分下去，給力氣大的戰士當備用工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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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語氣平淡，帶著一種對原始武器的天然蔑視。
    這種態度讓負責收集武器的戰士們有些錯愕，隨即又覺得理所當然。
    ——在神那能召喚“天火”和隔空索命的“神器”麵前，這些石斧骨矛確實如同孩童的玩具。
    接著被抬上來的，才是真正讓李小川眼神微動的“硬貨”。
    那是一頭體型龐大的成年犀牛！
    盡管它的後半身被爆炸衝擊波撕裂得血肉模糊，但前半身相對完好。
    尤其是覆蓋著厚實、粗糙褶皺的堅韌皮革，在火光下呈現出一種深沉的灰褐色光澤。
    這樣的犀牛，有好幾頭！
    它的旁邊，更是半截巨大的叢林象屍體。
    這正是“碎顱者”莫卡那頭坐騎的前半部分。
    兩根沾滿汙泥和幹涸血跡的巨大象牙尤為醒目，象腿粗壯如同石柱，厚實的象皮雖然被爆炸波及有所破損，但大部分區域依舊堅韌無比。
    “神！這是最肥美的肉食！”
    負責搬運的戰士首領，一個臉上帶著巨大爪痕的壯漢，恭敬地單膝跪地，指著犀牛和象腿。
    眼中帶著敬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
    “按照部落的規矩，最好的血肉，應當獻給庇護我們的神！”
    周圍的戰士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目光灼灼地看向地上的巨獸屍體，又看向李小川。
    在原始叢林，這樣豐厚的肉食，也是難以想象的財富。
    按照古老的習俗，部落狩獵所得最精華的部分，必須獻給圖騰或被認為溝通神靈的祭司。
    李小川沒有虛偽的推辭。
    他深知在這個生產力低下的環境裏，維持“神”的權威和力量象征，合理的資源分配至關重要。
    他微微頷首，聲音透過惡魔麵具：
    “犀牛腿肉，大象腿肉，還有那兩根象牙，留下。”
    “其餘部分，由阿古祭司和娜瀾首領主持，公平分給所有戰士和部落的老幼婦孺。”
    “這次參戰者，多分一份。”
    “謹遵神諭！”老祭司阿古和女首領立刻躬身領命，枯瘦的臉上露出激動之色。
    這不僅是巨大的物質賞賜，更是神使對她們地位和分配權力的認可。
    周圍的戰士們也爆發出壓抑的歡呼，看向李小川的目光更加熱切和感激。
    神不僅強大，而且公正！
    連帶著對那些血腥肉塊的渴望，也化作了對“神”的虔誠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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