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子彈……”
    他抬起眼，那雙灰藍色的瞳孔在陰影裏像兩塊凍住的冰，毫無溫度地掃過謝爾蓋：
    “我就可以搶在其他人前麵，幹淨利落地幹掉他！”
    “對於一個無心歸順的人，我們又何必要多浪費時間呢？”
    “兩分鍾？”
    “一顆子彈？”
    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插了進來，冷靜、平緩像冰涼的溪水流過灼熱的岩石。
    那是靠在另一塊岩石凹陷處的身影，他身形比謝爾蓋和伊萬都要瘦削些，穿著深灰色的連帽風衣。
    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麵容，隻露出線條幹淨的下頜。
    他手中沒有武器，隻拿著一個比巴掌略大的電子信號分析儀，幽綠的屏幕光在他臉上投下變幻莫測的陰影。
    這男人的目光並未離開屏幕，指尖在幾個按鍵上快速而無聲地移動著。
    “伊萬，你的子彈或許能解決‘目標’，但解決不了大佬們的需求。”
    “此刻至少還有三方像我們一樣，正死死盯著他，等著任何一方先犯錯。”
    “你猜，你開槍後的第二秒，會飛來多少顆試圖滅口的子彈？第三秒，這片岩石後麵，還會剩下幾個活人？”
    謝爾蓋粗魯地哼了一聲。
    眼睛依舊貼在望遠鏡上。
    “他掌握的東西，能讓我們把對手的航母變成海底廢鐵！”
    “能讓我們的戰士刀槍不入！為了這個，冒點險算什麽？死幾個人算什麽？隻要能把他弄回國……”
    “冒險？”
    他指尖在分析儀的一個特定頻率波段上輕輕叩擊了一下。
    屏幕上的波形圖隨之微微波動。
    “謝爾蓋，看看你的目標。”
    “仔細看，他每一次舉杯，每一次指向人群的方向，甚至每一次轉身……”
    “看看他手部的動作。”
    “是隨意的嗎？”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謝爾蓋的躁動。
    謝爾蓋皺緊眉頭，眼睛在望遠鏡後努力聚焦。
    篝火旁，李小川依舊坐在那塊石頭上，姿態放鬆。
    他剛剛拒絕了又一個土著敬上的大碗酒，笑著擺了擺手。
    右手的手腕看似隨意地翻動了一下，手指並攏，朝著營地東側那片在火光邊緣顯得格外幽深的荊棘林方向，輕輕點了點。
    那動作自然流暢，像是在謝絕，又像是在指出某個方向。
    緊接著，他又側過身，對著旁邊侍立的一個心腹土著低語了幾句。
    同時左手抬起，食指和中指並攏，在自己太陽穴的位置輕輕叩擊了兩下。
    這些細微的動作，在震耳欲聾的狂歡背景下，在無數土著扭曲舞動的身影中，幾乎微不可查。
    若非這隊友的提醒，它們就是最普通的肢體語言。
    “他……”
    謝爾蓋的瞳孔猛地收縮，聲音裏第一次帶上了驚疑不定，“他在……指方向？”
    “打手勢？給誰看？”
    “暴露位置。”操控無人機偵察的男人聲音低沉下去：
    “他在主動暴露自己的位置。”
    “向我們，也向所有藏在黑暗裏的眼睛。”
    “為什麽？”
    “一個被多方頂級力量覬覦、本該像地老鼠一樣藏起來的人，為什麽要主動把自己放在聚光燈下？”
    “他的‘慶功’，真的隻是為了收買這群原始人？”
    “或者是做給那些黑鬼們看的？”
    “我還沒想到，不過，我想沒那麽簡單……”
    隨後，岩石下的死寂再次降臨，比之前更甚。
    伊萬擦拭槍管的動作徹底停滯了，冰冷的金屬觸感仿佛順著指尖蔓延上來。
    謝爾蓋粗重的呼吸聲也消失了，隻剩下一種被無形之手扼住喉嚨般的壓抑。
    操控無人機偵察的男人的分析像一道冰冷的電流，瞬間澆熄了躁動。
    八百米外，那喧囂的聲浪此刻聽在三人耳中，不再僅僅是原始人的狂歡，更像一場盛大戲劇開演前的鼓噪。
    篝火跳躍的光芒，也帶上了一種妖異而不詳的意味。
    時間在冰冷的岩石陰影裏和灼熱的狂歡火焰旁，各自以不同的粘稠度緩慢流淌。
    “該死的……”
    謝爾蓋終於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聲音幹澀嘶啞，“難道我們就這麽看著？看他像耍猴一樣耍我們所有人？”
    “耐心，謝爾蓋。”
    “‘看’也是行動。看清楚他的底牌，看清楚其他人馬的動向。螳螂捕蟬……”
    就在這時！
    “滋滋……滋啦……”
    幾乎是同一瞬間，他手中分析儀屏幕上，所有代表監聽頻道的綠色波形條，毫無征兆地，齊刷刷地變成了一條筆直的血紅色直線！
    如同被無形的巨斧瞬間斬斷！
    “糟了！”
    “監聽全頻段阻塞！強電磁脈衝！”
    這變故來得太快！
    “fuck！”謝爾蓋低吼一聲，猛地扯下眼前的望遠鏡，臉上混雜著驚愕和暴怒。
    伊萬的反應更快。
    他閃電般抓起身旁的夜視瞄準鏡扣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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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夜視儀！”
    “通訊呢？試試通訊！”
    謝爾蓋手忙腳亂地去按塞在耳朵裏的微型通訊器，裏麵隻有一片死寂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沙沙聲，連一絲電流雜音都消失了。
    伊萬也迅速檢查了自己的備用通訊器。
    結果完全一樣——徹底的電子墳場！
    八百米外，那喧囂的聲浪，那跳躍的篝火光芒，依舊清晰地傳來、映來。
    那震耳欲聾的鼓點、嘶吼、狂笑……像無數隻冰冷的手，攥緊了他們的心髒。
    謝爾蓋的呼吸粗重得像破舊的風箱。
    冷汗瞬間浸透了作戰服的後背，黏膩冰冷。
    伊萬緊握著失去作用的狙擊槍，灰藍色的眼珠在黑暗中急速轉動，試圖捕捉任何一點來自黑暗中的威脅。
    但失去夜視裝備，人類的肉眼在這片荒野的深夜裏，幾乎等同於瞎子。
    “陷阱……是陷阱！”
    “他媽的從一開始就是！”
    “不是猜。”
    “他算準了我們會看，也等著我們看夠了，忍不住要動的時候……”
    “……就是現在。”
    話音剛落！
    “咻——！”
    一聲淒厲、短促、撕裂空氣的銳響，如同死神的尖嘯，毫無征兆地劃破夜空！
    聲音的來源，赫然就是之前李小川手指“無意”點過的、營地東側那片在火光邊緣顯得格外幽深詭異的荊棘林方向！
    “砰！”
    緊接著是一聲沉悶、鈍重的撞擊聲！
    如同裝滿沙土的麻袋從高處狠狠砸落在地！
    聲音傳來的方向，並非李小川所在的篝火核心區，而是……他們左側，大約兩三百米外，另一片由幾塊巨大砂岩構成的、非常適合潛伏的陰影區域！
    “啊——！”
    一聲因極度痛苦而變調的慘嚎，驟然響起，又如同被利刃割斷般戛然而止！
    “敵襲！！”
    “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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