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頻道裏，死一般的寂靜如同實質般蔓延。
    隻有極其輕微的電流嘶聲，證明著這條連接兩個遙遠大陸、兩個生死對手的線路尚未中斷。
    屏幕兩端，李小川和龍嘯雲都陷入了沉默。
    但這沉默絕非休戰，而是另一種形式、更加凶險的交鋒。
    兩人都在急速地衡量著對方的話語、對方的底牌、對方的意圖。
    龍嘯雲的大腦高速運轉，殺意和理智正在激烈搏鬥。
    殺了他？
    現在確實是最好的機會！
    他孤身一人至少聲稱如此）潛入“龍淵”的地盤，這是自投羅網！
    隻要將他物理消滅，那些秘密或許就能暫時守住。
    但……風險呢？
    他敢來，就必然有所依仗。
    那本筆記？
    是否還有副本在別人手裏？
    他崛起背後的力量是否會因此報複？
    李小川則更加平靜。
    他在計算著時間，評估著龍嘯雲的性格。
    他從那個死人的筆記裏，從龍嘯雲過往的行事風格中，早已推斷出這是一個極度自負、掌控欲極強且手段狠辣的人。
    被自己這樣直接挑釁和威脅，他選擇殺人滅口的概率，超過70。
    他在賭，賭龍嘯雲會按下那個按鈕。
    賭自己布下的後手足夠精準和致命。
    這短暫的沉默，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之久。
    最終，還是龍嘯雲先出聲，打破了死寂。
    他的聲音重新帶上了那種慣有的、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傲慢，試圖重新將主動權抓回手中：
    “李小川，先別急著想我‘想怎麽樣’。”
    “今天你自己送上門來，倒是讓我很意外。”
    “告訴我，你帶了多少衛兵？”
    “或者說，你在外麵布置了多少接應的人手？”
    “讓我猜猜，至少一個加強排的精銳傭兵？”
    這是他慣用的思維模式，以己度人，他絕不相信李小川會毫無準備地闖入龍潭虎穴。
    屏幕那頭的李小川，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隻是淡淡地回答：
    “一個沒帶。”
    “一個沒帶？”龍嘯雲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
    “你是過於自信，還是真的蠢？你以為這裏是你可以來去自如的菜市場嗎？”
    他的語氣陡然轉冷，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
    “那我若是…讓人現在就殺了你呢？”
    這句話不再是試探，而是赤裸裸的、帶著血腥味的威脅。
    密室周圍的空氣仿佛都驟然降溫，站在一旁的威爾遜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李小川終於有了一絲反應。
    他微微前傾，靠近了屏幕一些，讓龍嘯雲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抹深不見底的平靜：
    “殺我滅口？”
    他的語氣甚至帶著一絲好奇，仿佛在討論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龍嘯雲被這種平靜激怒了，他討厭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強調道：“我是說如果！”
    他還在給自己留一絲回轉的餘地，或者說，他在享受這種施加心理壓力的過程。
    “殺我也滅不了口。”李小川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篤定：
    “不信的話，龍少，你大可以試試。”
    試試？
    他居然敢說“試試”？
    龍嘯雲心中的殺意如同被澆了油的野火，轟一下竄起，瞬間壓過了最後一絲理智的權衡！
    狂妄！
    太狂妄了！
    一個底層的螻蟻，僥幸獲得了一點力量，就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巨龍的威嚴！
    如果今天不把他碾碎，他龍嘯雲的威信何在？！
    “啪！”他猛地將手中的定製打火機拍在桌上，點燃了一支昂貴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濃鬱的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猙獰的表情。
    他似乎是在考慮。
    但威爾遜知道，龍少這個動作，通常意味著他已經做出了某個冷酷的決定。
    煙霧繚繞中，龍嘯雲的聲音變得陰冷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試試就試試。”
    “李小川，這可是你說的。”
    “等到了陰朝地府向閻王報到的時候，你可別後悔。”
    這是最後的通牒，也是殺戮的指令。
    威爾遜的手已經悄悄按在了腰間一個不起眼的警報器上，隻等龍少一個明確的眼神。
    外麵待命的、裝備精良的“龍淵”內部安保部隊就會衝進那間隔離室，將那個不知死活的年輕人打成篩子。
    然而，麵對這赤裸裸的死亡宣告，李小川的反應再次超出了龍嘯雲的預料。
    他非但沒有恐懼，反而輕輕搖了搖頭，語氣裏甚至帶上了一絲憐憫？
    “我不會後悔。”李小川看著屏幕那頭的龍嘯雲，目光深邃，“我隻是怕你會後悔。”
    “後悔？”龍嘯雲像是被刺痛了某根神經，猛地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不屑和暴戾：
    “哈哈哈…李小川，你太天真了！”
    “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殺了你，之後的故事還不是隨便我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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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你是意外死亡，你就是意外死亡！我說你是被仇家追殺，你就是被仇家追殺！”
    “到時，自然會有大把的‘大儒’為我辨經，為我證明！”
    “誰會記得你這個死在異國他鄉的‘軍火販子’？”
    “你的死，隻會成為我功績簿上微不足道的一筆！”
    他的眼中，殺機如同實質般閃爍，不再有任何猶豫。
    他對著威爾遜，猛地一揮手，做出了一個清晰無比的切割動作！
    威爾遜心中一凜，不再遲疑，用力按下了警報器！
    無聲的警報瞬間傳遍整個“龍淵”總部大樓！
    早已部署在第三隔離會見室周圍走廊、通風管道、甚至天花板夾層裏的十二名精銳安保人員，同時收到了最高優先級的格殺指令！
    這些隊員全部穿著黑色的重型防彈衣，戴著全覆蓋式頭盔和熱成像儀，手中的微聲衝鋒槍和自動霰彈槍早已上膛，槍口對準了那扇厚重的屏蔽門！
    行動指揮官通過手勢倒數：三…二…一！
    “砰！”
    隔離室的屏蔽門被巨大的衝擊力猛地撞開！
    兩名隊員毫不猶豫地向室內那個依舊坐在椅子上的身影投擲了兩枚高強度眩暈手雷！
    “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響和刺眼的白光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足以讓任何未經特殊訓練的人在幾秒鍾內完全失去知覺和行動能力！
    後續隊員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湧入！
    熱成像儀迅速鎖定了因爆炸而癱軟在椅子上的熱源輪廓！
    沒有絲毫猶豫，至少六支槍口同時噴吐出致命的火舌！
    “噠噠噠噠噠！！！”
    “砰！砰！砰！”
    密集的子彈如同狂風暴雨般傾瀉而出，瞬間將那張椅子以及上麵的人形打得千瘡百孔！
    木屑紛飛，填充物爆裂！
    強大的火力甚至將椅背直接打斷！
    短短三秒鍾，室內一切活動的跡象都被徹底摧毀。
    硝煙和灰塵彌漫。
    為首的隊長打出“停止射擊”的手勢，槍聲戛然而止。
    兩名隊員謹慎上前，用槍口撥開被打爛的殘骸，檢查目標。
    然而，下一秒，他們的動作僵住了。
    椅子上確實有一個被打得稀爛的人形物體，但那絕不是血肉之軀！
    那是一個用特殊材料製成的、內部填充了模擬熱源信號的生化假人！生化假人的臉上，還掛著一副粗糙打印的、帶著詭異笑容的惡魔麵具圖案！
    “陷阱！！”隊長驚駭欲絕的聲音剛剛通過喉麥吼出！
    就在這一刹那！
    毫無征兆地！
    一道無法形容的、極度刺眼的藍白色光芒，猛地從假人內部迸發出來！
    瞬間吞噬了所有人的視覺！
    緊接著，一股難以想象的、毀滅性的能量衝擊波，以假人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發般轟然擴散！
    “轟——！！！！！！！”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仿佛大地的心髒被狠狠捏爆！
    整棟摩天大樓劇烈地搖晃起來！
    龍嘯雲所在的密室，即使經過了特殊加固和屏蔽，也如同遭遇了強烈地震，頂燈瘋狂搖擺，牆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龍嘯雲和威爾遜被震得東倒西歪，桌上的物品劈裏啪啦摔了一地！
    “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龍嘯雲驚怒交加地吼道，一把推開試圖扶住他的威爾遜，撲到內部監控屏幕前。
    然而，大部分監控畫麵已經變成了一片雪花。
    隻有少數幾個位於大樓外部和遠處的攝像頭，捕捉到了那令人魂飛魄散的一幕——
    “龍淵”總部大樓的中上部，也就是第三隔離會見室所在的區域，猛地向外膨脹、鼓出！
    隨後，一團巨大無比、混合著火焰和濃煙的恐怖火球，撕裂了鋼筋混凝土的外牆和特製的玻璃幕牆，咆哮著衝上天空！
    爆炸的威力是如此巨大，以至於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卻清晰可見的蘑菇雲！
    無數的建築碎塊、辦公家具、以及一些難以辨認的殘骸，如同暴雨般從空中落下。
    砸在周圍的街道和建築物上，引發一片混亂的尖叫和警報聲！
    整層樓，乃至上下數層，都在這一刻被徹底炸上了天！
    化為了一片燃燒的廢墟！
    “龍少！龍少！！”一個驚慌失措、夾雜著巨大噪音的通訊接了進來，是負責大樓外圍安全的指揮官。
    他聲音裏充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我們的分部…總部…被炸了！是…是大爆炸！從內部引發的！”
    “看威力…像是大型炸藥或者…或者更可怕的東西！”
    “完了！那層樓…肯定…肯定無一人生還！！”
    “什麽？！炸了？！！”龍嘯雲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控製不住地搖晃了一下，全靠雙手撐住桌麵才沒有倒下。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那朵正在升騰的、象征著徹底毀滅的蘑菇雲，大腦一片空白。
    “是誰炸的？”
    “是誰？”他歇斯底裏地咆哮起來，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扭曲變形。
    “不…不知道！爆炸是從內部…從隔離室那個區域首先引發的！”安全官的聲音帶著哭腔。
    內部？！
    隔離室？！
    李小川？！
    龍嘯雲的腦海中，如同閃電般劃過了李小川最後那句平靜卻如同惡魔低語的話：
    “我不會後悔，我隻是怕你後悔。”
    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將他所有的傲慢、憤怒和殺意都凍結了！
    他終於明白了，李小川那句“試試就試試”真正的含義！
    那不是虛張聲勢的威脅，那是一個早已布置好的、等待著他自己親手觸發的死亡陷阱！
    他讓他試試殺人滅口。
    然後，他用整整一層樓、無數精銳手下、以及“龍淵”一個重要分部的徹底毀滅，來作為回應！
    這不是同歸於盡。
    這是單方麵的、碾壓式的、冷酷到極致的警告和報複！
    龍嘯雲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癱坐回椅子上，失神地看著屏幕上那燃燒的廢墟和衝天的濃煙，口中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他…他早就知道了…他算到了我會動手…”
    “那不隻是個假人…那還是一個…能量炸彈…”
    “李小川…你…你到底是什麽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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