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子時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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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敲門聲驚醒時,電子鍾正顯示著0203。窗簾縫隙透進的路燈光把臥室門框切割成詭異的菱形,敲門聲像鈍刀刮在門板上,每一下都震得老式鐵門哐當作響。
    我猛地掀開被子,睡衣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這扇門明明反鎖了,鎖舌還卡在門框的凹槽裏,剛才睡前特意用鑰匙轉了三圈。
    "誰啊?"我壓低嗓子喊,手指死死摳住被角。喉嚨裏泛起鐵鏽味,像是吞了生鏽的刀片。
    走廊傳來拖遝的腳步聲,像是有人穿著沾滿泥漿的雨靴在水泥地上蹭,每一步都帶著黏膩的水聲。
    手機屏幕亮起,2347的來電顯示刺得我眼睛發疼——那是男友昨晚出差前給我設的鬧鍾,當時他還笑著說我肯定會被嚇醒。
    防盜門突然發出"咯吱"的呻吟。我赤腳衝到玄關時,看見貓眼蒙著層灰白色霧氣,像有人用濕抹布擦過。
    冷汗順著小腿肚流進拖鞋,襪底黏著地毯上的碎屑,硌得腳心發癢。
    當第二聲更尖銳的刮擦聲響起時,我抄起鞋櫃上的黃銅擺件砸向貓眼,碎玻璃碴濺在手背上也沒覺得疼,隻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蘇小姐,你聽見動靜了嗎?"房東老陳的語音消息在淩晨三點抵達。
    我舉著手機衝回客廳,監控畫麵裏整條走廊空無一人,連感應燈都像被凍住似的暗著。但手機揚聲器裏傳來的撬鎖聲越來越密,像催命符般敲打著耳膜。我突然注意到鞋櫃上的鑰匙串,男友的銀質鑰匙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可本該串著三把鑰匙的皮繩,此刻正孤零零地晃著兩把。
    衣櫃鏡麵突然映出個人影。我猛地轉身,看見男友的鑰匙串孤零零躺在玄關地毯上,那枚刻著"長命百歲"的銀質生肖掛墜正在滲血。
    血珠順著"巳蛇"的鱗片滾落,在地板匯成串倒數的數字:71。我蹲下身去撿,發現地毯吸飽了血水,濕漉漉的纖維裏纏著幾根銀白色的頭發,發梢打著卷,像被開水燙過的枯枝。
    老陳舉著手電筒闖進來時,我正盯著臥室梳妝台的鏡子發呆。鏡麵蒙著層粘稠的液體,倒映出的梳妝凳上坐著個穿藍布衫的老太婆。她佝僂著背在梳頭,纏滿膠布的木梳齒間纏繞著幾根花白頭發——那是我上周剛剪掉的發梢,當時美發店小妹還笑著問我是不是懷孕了,說掉發嚴重是胎兒缺鈣。
    "這是陰氣倒灌。"蹲在走廊的算命先生突然開口。他脖頸掛著銅鈴,羅盤指針在子時三刻突然焊死在"乾"位,黃銅天池裏滲出暗紅色液體。我注意到他左腳的布鞋缺了後跟,露出截潰爛的腳踝,潰爛處結著層晶亮的鹽霜。
    我抓起男友的襯衫狠狠嗅了嗅。洗衣液清香裏混著股鐵鏽味,領口第二顆紐扣沾著暗褐色汙漬。老陳突然搶過襯衫對著路燈照,紐扣陰影裏赫然印著個血手印,指節位置與房東小拇指完全吻合。更詭異的是,手印掌紋裏嵌著粒瓜子殼,是我昨天嗑瓜子時吐在茶幾上的那顆。
    手機銀行app突然彈出轉賬提醒。我顫抖著點開詳情,收款賬戶頭像是個模糊的老年女性,轉賬金額是710元——和貓眼上凝結的血珠數字分毫不差。備注欄的漢字像用指甲刻出來的:"替身錢"。我突然想起上周在小區超市,收銀員找錢時也說過同樣的話:"姑娘拿好,七塊一毛。
    淩晨四點十七分,整棟樓的電子鍾集體黑屏。我蜷縮在浴缸裏數心跳,水龍頭滴答聲逐漸演變成童謠節奏:"子時到,叩門早,新娘梳頭郎戴孝......"鏡麵霧氣突然聚成個人形,那人穿著和我同款的珊瑚絨睡褲,後頸赫然紋著倒懸的北鬥七星。我突然想起上周在健身房,有個短發女人穿著完全相同的睡褲,當時她正在做深蹲,汗濕的後頸上隱約露出紋身。
    防盜門在這時爆出裂帛聲。我貼著牆根看見門鎖正在融化,金屬液體順著鎖孔滴落,在地麵凝成串血色卦象。老陳的慘叫從樓道傳來,他的假牙卡在門縫裏,滿臉是血地比劃著"四"的手勢。我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少了半截,斷口處新結的痂呈暗紅色,和門框上滲出的液體顏色一致。
    "別看門牌號!"算命先生把我推進衣櫃。透過百葉縫隙,我看見他正往門上貼符咒,黃紙上的朱砂符突然活過來似的扭動。樓道溫度驟降,我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成"71"的冰花,落地時發出"哢嚓"脆響,像咬碎冰糖。
    衣櫃底層突然傳來抓撓聲。我摸到個硬物,借著手電光看清是本包漿泛黃的賬簿。1978年3月17日的記錄觸目驚心:寅時三刻,用新婦換陰契,付活人樁錢七十一貫。賬本夾頁裏掉出張黑白照片,畫麵裏穿粗布衣裳的新娘被麻繩吊在房梁上,腳邊堆著七十一塊青磚,每塊磚都刻著生辰八字。
    手機突然恢複信號。男友的視頻請求界麵裏,背景是堆滿建築材料的工地。他身後戴著安全帽的男人後頸紋著北鬥七星,手裏攥著的正是房東那串鑰匙。視頻突然卡頓,畫麵定格在男人轉身瞬間——那張臉和梳妝鏡裏的老太婆完全重合,眼角皺紋裏還粘著片枯葉,葉脈紋路和門框上的血手印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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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停屍房找到男友時,他正躺在福爾馬林池裏泡澡。防腐劑溶液漫過他青灰色的肚臍,生殖器位置插著半截桃木釘。我顫抖著翻開他眼皮,瞳孔裏映出七十二枚銅錢擺成的北鬥陣,每枚錢眼都嵌著顆兒童乳牙。最可怕的是,他耳後根有塊硬幣大小的胎記,形狀和賬本裏提到的新娘繡花鞋墊完全相同。
    "子時陰門開,活人做樁台。"停屍房管理員的聲音從不鏽鋼櫃頂傳來。她掀開裹屍袋,露出具高度腐爛的女屍,女屍右手緊握的正是我丟失的銀質生肖掛墜。掛墜背麵刻著行小字:丙午年七月初七,蘇氏雙姝。
    整棟樓的電子鍾在此刻同時亮起。0203的猩紅數字在每塊液晶屏上跳動,走廊感應燈依次亮起,在地麵投射出七十二道人影。我看見自己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九個,每個都穿著不同年代的壽衣。最中間那個穿粗布麻衣的影子,脖頸處纏著和男友小腿上一模一樣的紅繩。
    "還剩七子。"算命先生把銅鈴扣在我額頭。他割開手腕將血抹在門框,血珠滾落處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卦象。我看見自己倒影正在卦象裏分娩,每根臍帶都連著具懸梁女屍。當第八根臍帶纏上我腳踝時,突然聽到嬰兒啼哭——聲音來自停屍房液氮罐,罐體表麵凝結著霜花,拚成"71"的形狀。
    淩晨五點的雞鳴聲中,男友的屍體突然坐起。他脖頸折成直角,腐肉裏鑽出根桃木樁,樁頭雕刻的正是我梳妝鏡裏的老太婆。當桃木樁刺入我心髒的瞬間,所有電子鍾同時爆裂,飛濺的玻璃渣在空中凝成四個血字:陰契已續。我最後看到的畫麵,是男友潰爛的嘴唇在動,說的卻是三十年前那對新婚夫婦的誓言:"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我坐在icu陪護椅上數吊瓶滴數。男友的呼吸機規律作響,他無名指上的婚戒正在滲血。護士說這是屍斑,但我看見戒指內側刻著行小字:寅時三刻,活人樁成。更詭異的是,他小指缺了半截,斷口形狀和房東老陳的一模一樣。
    走廊感應燈突然全滅。在完全黑暗降臨前的刹那,我看見所有病房門牌號都在滲血,最終匯聚成最初的門牌數字——71。床頭櫃的電子鍾突然亮起,顯示著0203,而窗外分明是正午十二點。我顫抖著摸向床頭櫃,那裏靜靜躺著本包漿泛黃的賬簿,1978年3月17日的記錄新增了一行:丁未年臘月廿三,雙姝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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