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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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悅第十三次用美工刀劃開腕動脈的時候,窗外那棵老槐樹正悠悠地落著葉子。
刀刃卡進骨縫的那一刻,她眉頭皺都沒皺一下,血珠順著木紋緩緩往下淌,在窗台上積成一灘暗紅色的水窪。樓下收廢品的吆喝聲,有一搭沒一搭地傳上來,緊接著鐵門吱呀作響,驚飛了電線上歇腳的麻雀。
“林悅,吃飯了。”母親端著一碗白粥,輕輕推開門。她係著的圍裙上還沾著魚鱗,那是剛收拾完魚留下的痕跡。
當她目光落在林悅胳膊上新換的繃帶上時,手猛地一抖,連瓷碗都險些端不住。林悅眼睛尖,一下就看到她圍裙口袋裏露出的半截黃符紙,心想,母親終究還是知道了。
淩晨三點,萬籟俱寂,林悅又坐在了飄窗上。秋風裹挾著枯葉,劈裏啪啦地拍打著玻璃,窗外的空調外機發出哮喘般的轟鳴,吵得人心煩意亂。
她手腕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痂,那道疤痕像條醜陋的蜈蚣趴在皮膚上。她百無聊賴地數著對麵樓宇一盞盞熄滅的燈光,突然,一陣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響鑽進她耳朵裏。
那聲音來自生鏽的空調支架。她好奇地探身去看,就在這一瞬間,整麵玻璃突然蒙上一層水霧,緊接著,密密麻麻的符咒在霧氣裏慢慢浮現出來。與此同時,一隻冰涼的手掌貼上了她的後頸,帶著地下室特有的黴味和香灰的氣息。
“別回頭。”一個沙啞的聲音,像一把尖銳的針,直接刺進她的太陽穴。林悅身子一僵,冷汗瞬間從額頭冒了出來。
外婆的遺照擺在供桌上,不知何時裂了一道縫。林悅蹲在靈堂的角落裏疊紙錢,金箔紙屑粘在她汗濕的手心上。前廳裏,大人們的哭嚎聲一陣高過一陣,誰都沒注意到供桌下的陰影,正像有生命般緩緩蠕動著。
“林悅。”外婆的聲音,竟從相框裏輕飄飄地飄了出來,“把供果撤了。”林悅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三天前剛咽氣的外婆,此刻竟用當年哄她睡覺的語調說話,這讓她毛骨悚然。就在這時,香爐突然傾倒,火星濺到她的孝服上。在眾人慌亂的腳步聲中,她眼角的餘光瞥見窗簾在無風自動,那暗紅色的布料,像浸了血的肺葉般一起一伏。
“別看!”表哥不知何時衝了過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林悅這才發現,表哥眼底泛著不正常的青黑,像被什麽東西吸走了生氣。“你外婆說過,守靈時眼睛要看著棺材。”表哥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可林悅的視線,不受控製地黏在了窗簾上。隻見布料的縫隙裏,慢慢滲出細沙,落在她手背上,燙出一道道焦痕。當沙粒在她眼前聚成眼睛的形狀時,整麵窗簾突然像活物般裹住她的頭,腐爛的樟腦味嗆得她幾乎窒息。
黑暗中,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緊接著,有什麽冰涼的東西順著她的腳踝緩緩往上爬,那觸感,就像無數條小蛇在皮膚上蜿蜒。林悅想尖叫,卻發現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殯儀館的車在暴雨中拋了錨,豆大的雨點砸在車窗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林悅抱著外婆的骨灰盒,一路跌跌撞撞地衝進小區電梯。她伸手去按樓層按鈕,卻發現按鍵板上的“18”層按鈕,正往外滲著血,那血像有生命般,順著按鈕的邊緣緩緩流淌。
就在這時,對門獨居的老太太突然出現在電梯鏡子裏。她渾濁的眼球蒙著一層霧,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看人。“姑娘,要進來坐坐嗎?”老太太的聲音幹癟沙啞,像兩片幹枯的樹葉摩擦發出的聲響。
林悅嚇得臉色慘白,死死按住開門鍵。可老太太的枯手,竟像穿過水麵一樣穿過鏡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林悅清楚地看到,她指甲縫裏嵌著樓道裏的牆灰。“你外婆沒告訴你?穿堂風最忌諱從東南來。”老太太咧開嘴,嘴裏散發出一股腐臭的氣味,幾顆殘缺不全的黑牙露了出來。
林悅拚命掙紮,就在這時,電梯猛地震動了一下,燈光開始閃爍。等燈光再次亮起時,老太太消失了,而電梯的角落裏,不知何時堆滿了枯萎的合歡花。那些花像是被抽幹了水分,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黑褐色,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林悅驚恐地看著這些花,她記得外婆曾說過,合歡花在一些邪祟傳說裏,是勾魂引魄的東西。她抱緊骨灰盒,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突然,那些枯萎的花開始慢慢蠕動,像是有無數條蟲子在裏麵鑽動。林悅再也受不了,尖叫起來,瘋狂地拍打電梯門。
終於,電梯門開了,林悅衝了出去。樓道裏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水汽,燈光昏暗得像是隨時都會熄滅。她一路跑回家,手忙腳亂地打開門,衝進屋子,背靠在門上大口喘氣。
這時,母親從屋裏走了出來,看到林悅驚恐的模樣,皺了皺眉問:“怎麽了?”林悅剛要開口,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隻能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母親,腦海裏不斷浮現出電梯裏詭異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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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她轉身走進裏屋,不一會兒,手裏拿著一張黃符走了出來,嘴裏念念有詞,將黃符貼在了門上。林悅看著那張黃符,心裏稍微安定了一些,但身體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
梅雨季似乎提前來臨了,天空像被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遮住,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林悅站在便利店門口,望著如注的暴雨,心裏一陣煩悶。
便利店收銀台後的電視正在重播一則新聞:去年冬天,有個女孩在同樣的位置割腕自殺。監控畫麵裏,女孩手腕滴落的血在瓷磚上蜿蜒成符咒的形狀,那畫麵讓林悅心裏“咯噔”一下。
“要傘嗎?”便利店老板娘遞來一把黑傘。傘骨泛著冷光,傘麵繡著並蒂蓮,花蕊處用金線縫著“囍”字。林悅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傘。她撐開傘的瞬間,雨聲變得粘稠起來,像是無數人在傘麵上拖著鐵鏈行走,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林悅硬著頭皮往家走,雨水打在傘麵上,濺起的水花帶著一股寒意。走到小區門口時,傘骨突然滲出鮮血,那血順著傘骨緩緩流下,滴落在林悅的手背上,滾燙滾燙的。雨點擊打傘麵的聲音也變成了指甲抓撓木板的聲響,“嘎吱嘎吱”,聽得林悅頭皮發麻。
她驚恐地看向傘麵,“囍”字滲出黑水,在她頭頂聚成一張扭曲的人臉。人臉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衝著林悅喊道:“你答應過要照顧小滿的。”
林悅嚇得踉蹌後退,傘柄上的銅鈴鐺突然炸裂,碎片紮進她的掌心,鮮血直流。她顧不上疼痛,轉身就往家跑,耳邊卻一直回蕩著那張人臉的聲音。
好不容易跑到家門口,林悅手抖得厲害,半天都沒能把鑰匙插進鎖孔。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母親站在門口,看到林悅狼狽的樣子,吃了一驚。“怎麽弄成這樣?”母親一邊問,一邊把林悅拉進屋裏。
林悅把傘扔在地上,驚魂未定地把剛才的遭遇告訴了母親。母親聽完林悅的講述,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趕緊關上房門,從櫃子裏翻出一把桃木劍,嘴裏念叨著一些林悅聽不懂的話。林悅看著母親慌亂的樣子,心裏越發害怕,她感覺這個家似乎也不再安全。
這時,客廳裏的燈開始忽明忽暗,像是隨時都會熄滅。角落裏的陰影仿佛活了過來,不斷地扭曲、變形。林悅驚恐地看向四周,突然發現牆上掛著的全家福照片,不知何時變得模糊不清,照片裏家人的臉都像是被一層霧氣遮住,隱隱約約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林悅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緊緊抓住母親的胳膊,仿佛這樣就能獲得一絲安全感。母親沒有回答,隻是握緊了桃木劍,警惕地看著周圍。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窗戶玻璃被吹得“哐哐”作響。窗簾劇烈地舞動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後麵拉扯。林悅看到窗簾的縫隙中,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她們。“媽,你看!”林悅指著窗簾,聲音顫抖地說。
母親順著林悅指的方向看去,臉色一變,舉起桃木劍就朝著窗簾刺去。隻聽“嘶”的一聲,窗簾被劃破,一股黑色的煙霧從裏麵冒了出來。煙霧中,隱隱約約出現一個人形,看不清麵容,但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怨恨。
“你們逃不掉的。”一個陰森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那聲音像是從地底下傳來,冰冷刺骨。林悅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凍結了,她緊緊依偎在母親身邊,全身不停地顫抖。
母親深吸一口氣,大聲念起咒語,桃木劍上泛起一道微弱的光芒。她揮舞著桃木劍,朝著那團黑色煙霧衝了過去。黑色煙霧似乎對桃木劍有所忌憚,不停地躲避著母親的攻擊。
在母親與黑色煙霧周旋的時候,林悅發現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些水漬,水漬慢慢蔓延開來,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圖案。那圖案看起來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散發著一股神秘的氣息。
“林悅,別碰那些水!”母親大聲喊道。林悅趕緊往後退,眼睛緊緊盯著地上的水漬。就在這時,水漬突然開始沸騰起來,從裏麵冒出一個個水泡,每個水泡破裂後,都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
黑色煙霧趁著母親分神的瞬間,猛地撲向林悅。林悅驚恐地閉上了眼睛,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命喪於此的時候,母親迅速轉身,用桃木劍擋住了黑色煙霧的攻擊。桃木劍與黑色煙霧接觸的地方,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是熱油滴進水裏。
“媽,怎麽辦?”林悅焦急地問道。母親咬了咬牙,說:“去找你外婆留下的那個盒子,在我房間的衣櫃裏。”
林悅不敢耽擱,趕緊衝進母親的房間,打開衣櫃,在角落裏找到了那個盒子。盒子是用檀木製成的,上麵刻著一些奇怪的花紋。林悅抱著盒子跑回客廳,遞給母親。
母親接過盒子,打開後,從裏麵拿出一張黃色的符紙。符紙上畫滿了紅色的符文,符文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母親將符紙點燃,嘴裏念念有詞。隨著符紙燃燒,房間裏彌漫起一股奇異的香味,黑色煙霧似乎受到了某種強大力量的壓製,開始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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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母親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林悅趕緊跑過去,扶起母親,問道:“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這些奇怪的東西?”
母親看著林悅,眼神複雜,猶豫了一下,說:“有些事情,是時候告訴你了……”
母親拉著林悅坐在沙發上,眼神凝重地看著她,緩緩開口說道:“我們家族,一直都背負著一個秘密。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我們家族的女性,似乎就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盯上了。”
林悅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母親。母親繼續說道:“這種力量,與穿堂風有關。每當家族裏的女性遭遇生死危機時,穿堂風就會帶來一些詭異的事情。你外婆年輕的時候,也經曆過類似的事情。”
“那外婆是怎麽解決的?”林悅焦急地問道。母親苦笑了一下,說:“你外婆為了保護家人,使用了一種禁術。這種禁術雖然能暫時化解危機,但卻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什麽代價?”林悅追問道。母親的眼眶紅了,聲音有些哽咽:“外婆用自己的壽命,為我們換來了短暫的安寧。但這種安寧,似乎也到頭了。從你今天的遭遇來看,那股神秘力量又回來了。”
林悅心中一陣刺痛,想到外婆為了家族做出的犧牲,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難道我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她急切地問母親,眼神中滿是無助與渴望。
母親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在家族的古籍記載中,有一種名為‘靈犀合歡盞’的神器,據說它能鎮住一切邪祟,化解這股神秘力量。隻是……”
“隻是什麽?媽,您快說啊!”林悅緊緊抓住母親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母親無奈地搖搖頭,麵露難色:“隻是這‘靈犀合歡盞’已經失蹤了數百年,沒有人知道它究竟藏在哪裏。而且就算找到了,能否真的化解危機,也未可知。”
林悅咬了咬牙,堅定地說:“媽,我們一定要找到它。哪怕隻有一絲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外婆為我們付出了這麽多,我們不能讓她的犧牲白費。”
母親看著林悅堅定的眼神,心中既欣慰又擔憂。“好,既然你下定決心,那我們就一起尋找。不過這一路上必定危險重重,你一定要小心。”
接下來的日子,林悅和母親開始四處打聽“靈犀合歡盞”的下落。她們拜訪了家族裏的長輩,翻閱了無數古老的書籍,甚至還去請教了一些隱居的奇人異士,但都一無所獲。
就在她們感到絕望的時候,林悅在整理外婆遺物時,發現了一本陳舊的日記。日記的紙張已經泛黃,字跡也有些模糊,但林悅還是仔細地辨認著每一個字。
在日記的最後幾頁,外婆提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城郊的廢棄古宅。據說那裏曾經是家族一位先輩的住所,也是家族許多秘密的隱藏之地。外婆在日記裏隱晦地暗示,“靈犀合歡盞”或許就藏在那座古宅之中。
林悅和母親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希望的火花。盡管知道這可能是一場危險的冒險,但為了家族的安寧,她們還是決定前往城郊的廢棄古宅一探究竟。
當她們來到古宅前時,一股陰森的氣息撲麵而來。古宅的大門破敗不堪,門上的油漆早已剝落,露出腐朽的木板。院子裏雜草叢生,荒蕪的景象讓人毛骨悚然。
林悅和母親小心翼翼地走進古宅,腳下的木地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屋內彌漫著一股陳舊的腐臭味,讓人忍不住想要作嘔。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吹得她們的衣服獵獵作響。林悅緊張地抓住母親的衣角,母親則緊緊握住手中的桃木劍,警惕地看著四周。
就在這時,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她們前方的走廊盡頭。身影若隱若現,看不清麵容,但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你們不該來的……”一個低沉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古宅裏回蕩,聲音中充滿了警告。
林悅和母親對視一眼,沒有退縮。母親大聲說道:“我們為‘靈犀合歡盞’而來,不管你是誰,都無法阻擋我們。”
那身影似乎被激怒了,發出一陣陰森的冷笑,隨後迅速朝著她們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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