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豬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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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年的深秋,寒意如同一頭凶猛的野獸,順著山風“嘶嘶”地往人脖領子裏直鑽,仿佛要將人的骨髓都凍結。月亮宛如一個慘白的圓盤,不偏不倚地卡在九華山西麓那鷹嘴般猙獰的岩縫裏,灑下的月光透著股說不出的陰森,仿佛給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死亡的薄紗。
    表哥阿旺蹲在豬圈柵欄上,嘴裏叼著煙,煙頭的火星在濃稠的黑暗中一明一滅,好似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我緊緊裹著軍大衣,像隻受驚到極致的刺蝟,瑟縮在草垛後頭,大氣都不敢出。阿旺手裏拿著鐵鉤,百無聊賴地撥弄著食槽裏那散發著陣陣餿味的泔水,“嘩啦嘩啦”的聲音在這寂靜得可怕的夜裏格外清晰,仿佛每一聲都在敲打著我的神經。
    “你聽。”阿旺的聲音突然壓得極低,像是怕驚動了什麽,同時他快速地掐滅了煙頭,煙灰簌簌地落在他那沾滿泥漿的解放鞋上。我下意識地豎起耳朵,起初隻聽見風在山間呼嘯,像是無數冤魂在哀號。可片刻後,一陣細碎的蹄聲隱隱傳來,那聲音就像是有人趿拉著破舊得幾乎散架的布鞋,在青石板路上拖遝行走,每一步都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月光下,村口老槐樹那原本就扭曲的影子,此刻竟像是被注入了某種邪惡的生命,正一寸寸朝著豬圈緩緩爬來,仿佛要將我們拖入無盡的黑暗深淵。我心裏“咯噔”一下,一種莫名的恐懼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幾乎將我淹沒。我們倆貓著腰,小心翼翼地朝著豬圈後牆摸去,每一步都走得膽戰心驚。
    突然,“滋啦”一聲怪響,阿旺的煙盒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他渾身猛地一哆嗦,像觸電了一般,隨後伸手顫抖著摸出那半包“大前門”。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眯著眼辨認,“丙寅年亥月廿三”,這幾個字剛入眼,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比那慘白的月光還要煞白。“操!”阿旺大罵一聲,猛地一腳踹翻了身旁的泔水桶。
    “哐當”一聲,泔水桶倒地的聲音在夜裏格外刺耳。五頭黑豬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在泥地裏瘋狂地打滾,發出“哼哼”的叫聲,仿佛在向這未知的恐懼抗議。這時,我瞧見其中那頭花豬的眼珠子,泛著詭異的青灰色,那顏色就像是從地獄深處冒出來的幽光,透著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息,仿佛在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而更瘮人的是豬圈角落,半截帶泥的解放鞋卡在排水溝裏,鞋幫上還沾著暗褐色的血痂,像是經曆過一場慘烈無比的變故。那血痂就像是一張張扭曲的鬼臉,在月光下訴說著不為人知的恐怖故事。
    “阿旺哥,這……這咋回事啊?”我聲音發顫,牙齒也忍不住“咯咯”打起架來,恐懼如同無數條小蛇,順著我的脊梁骨往上爬。
    阿旺沒說話,隻是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像是能夾死一隻蒼蠅,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疑惑,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麽,卻又被恐懼哽在了喉嚨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說:“我……我也不清楚,但感覺這事兒邪乎得很,這日期……好像跟咱祖上的事兒有點關聯,可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他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環顧四周,仿佛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著我們。
    第二天晌午,太陽明晃晃地照著,可那陽光卻像是被一層無形的陰霾擋住,絲毫驅散不了我心裏的恐懼。我去供銷社買東西,剛走進供銷社的門,沒想到竟撞見了村西頭的二愣子。這小子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像個混世魔王,整天在村裏橫衝直撞,誰都不放在眼裏。可此刻卻抱著胳膊,像隻受驚的老鼠,縮在櫃台後頭,麵前擺著碗早已涼透的陽春麵,動都沒動一口。
    “昨晚上……”他喉結上下滾動,費力地咽了口口水,眼神中滿是恐懼,那恐懼像是實質化了一般,在他眼中翻湧。“我看見七個穿白麻布的人往阿旺家走。”櫃台的玻璃映出他慘白如紙的臉,毫無血色,就像個死人。“領頭那個拐子,拄著根棗木拐杖,拐杖頭上刻著五瓣梅花。”
    我聽著,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那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流,涼颼颼的。阿旺家祖上是給九華山寺廟抬棺的,從民國年間就傳下來個規矩,抬棺人進村都得穿白麻布孝衣。這事兒透著說不出的邪乎,就像一團迷霧,將我們籠罩其中。
    我剛要細問,二愣子突然像是發了瘋,雙眼瞪得滾圓,伸手猛地打翻了麵前的麵碗。“哐啷”一聲,麵碗摔在地上,湯汁濺得到處都是。那湯汁潑在櫃台上,竟“滋滋”地冒著煙,像是滴在了燒紅的鐵板上,還散發出一股刺鼻的焦味。
    “你他媽見鬼了!”櫃台後的胖老板氣得滿臉通紅,像個熟透了的番茄,抄起擀麵杖就要打二愣子。
    二愣子卻突然指著門外,尖叫起來:“看,看那!”他的聲音尖銳刺耳,像是被什麽東西掐住了喉嚨。
    我們轉頭望去,隻見阿旺家院牆根下蹲著個佝僂老頭,他身形消瘦,像是被歲月抽幹了水分。正用樹枝在地上畫著圈圈,那圈圈歪歪扭扭,像是某種邪惡的符文。圈裏擺著三顆帶牙的豬頭骨,在陽光下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仿佛那三顆頭骨正在散發著某種邪惡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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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老頭是誰啊?咋在這兒弄這些玩意兒?”胖老板嘟囔著,臉上也露出一絲懼意,他的手緊緊握著擀麵杖,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我……我不知道啊,我剛看見他就嚇成這樣了。”二愣子聲音顫抖,身子也抖得像篩糠,整個人幾乎要癱倒在地上。
    我壯著膽子,朝著那老頭走了兩步,喊道:“老人家,你在這兒幹啥呢?”
    那老頭頭也不抬,繼續畫著圈圈,嘴裏念念有詞:“時辰到了,時辰到了……”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從地底下傳來的。
    胖老板在我身後喊道:“別過去,這老頭看著邪門得很!”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退了回來,和胖老板、二愣子一起緊盯著那老頭,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麽,心裏充滿了不安和恐懼。
    當晚,阿旺家母豬下了七隻豬崽的事兒,像一陣帶著恐懼的風,瞬間傳遍了全村。大家都聚在八仙桌前,七嘴八舌地說著閑話,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驚恐與好奇。我也擠在人群裏,心裏像揣了隻兔子,“怦怦”直跳,好奇又害怕。
    王寡婦坐在一旁,手裏納著鞋底,那鞋底在她手中不停地穿梭,像是在編織著某種未知的命運。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頭胎崽背上長著梅花胎記,跟解放鞋上的梅花一模一樣。”話剛說完,隻聽“哎呀”一聲,她手裏的針尖突然紮破了食指,一滴血珠子滴在鞋底上,那血珠子像是有生命一般,竟慢慢凝成個模糊的“奠”字。
    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仿佛被一層陰影籠罩。這時,阿旺他爹突然像發了狂,雙眼瞪得通紅,像頭憤怒的公牛,猛地掀翻了飯桌。“嘩啦”一聲,桌上的碗筷灑落一地。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的老漢,此刻像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一般,指著牆角那筐爛菜葉,大聲吼道:“滾!都給我滾!”
    菜葉堆裏突然滾出個東西,借著昏暗的煤油燈光,我看清是隻死去的豬崽。它渾身青紫,像是被某種邪惡的力量吸幹了生命,肚皮上密密麻麻全是針孔,每個針孔裏都嵌著根生鏽的鋼針,看上去格外淒慘恐怖,仿佛在向人們訴說著它所遭受的痛苦。
    “這……這也太邪乎了,阿旺他爹,這到底咋回事啊?”人群裏有人壯著膽子問道,聲音微微顫抖。
    阿旺他爹卻像沒聽見一樣,隻是站在原地,喘著粗氣,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靈魂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
    我走上前,輕輕拍了拍阿旺他爹的肩膀,說:“叔,你冷靜點,到底咋了?跟我們說說啊。”
    阿旺他爹這才緩緩轉過頭,看著我,眼神裏滿是痛苦和恐懼,嘴唇顫抖著說:“這……這是報應啊,當年的事兒……終究還是找上門了……”說完,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癱倒在地上。
    大家趕緊圍上去,有人幫忙扶起阿旺他爹,有人焦急地詢問到底是什麽報應,可阿旺他爹卻緊閉雙眼,不再說話,臉上的表情像是被恐懼凝固了一般。
    村醫張瘸子半夜被人請去出診,回來時已是醉醺醺的,整個人像灘爛泥,掛在門框上。他左手攥著半截艾草,那艾草在風中搖曳,像是在掙紮。右手食指竟斷了一截,鮮血還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在地上暈出一小片暗紅色的血跡。
    “你們猜我在豬圈看見啥?”他咧開嘴,口水順著嘴角淌下來,眼神迷離又帶著恐懼,像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七口棺材!全是用豬槽改的!棺材蓋上刻著往生咒,咒文都讓豬血糊住了……”
    話還沒說完,窗外突然傳來豬崽淒慘的叫聲,那叫聲尖銳刺耳,像是被利刃切割著身體。我們心裏一驚,趕忙衝了出去。隻見阿旺家豬圈的木柵欄上纏滿了紅繩,每根繩結上都係著枚生鏽的頂針,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豬圈裏七隻豬崽全被吊在橫梁上,肚皮朝天,爪子死死摳著水泥地,仿佛在拚命掙紮。地上還用豬血畫著倒懸的卍字符,透著說不出的詭異和恐怖,仿佛那是通往地獄的標記。
    “這……這是啥邪術啊?”有人驚恐地叫起來,聲音在夜裏回蕩,帶著無盡的恐懼。大家都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觸碰到這可怕的場景,仿佛隻要再靠近一點,就會被那邪惡的力量吞噬。
    我身旁的一個村民顫抖著說:“這……這可咋辦啊?要不要去找個懂行的人來看看?”
    另一個村民附和道:“對,對,得趕緊想辦法,不然這村子怕是要遭殃了!”
    這時,張瘸子突然清醒了幾分,他看著眼前的場景,臉色煞白,喃喃自語道:“完了,完了,這是要命的節奏啊……當年抬棺隊的事兒,肯定沒那麽簡單……”
    我轉頭問他:“張叔,你是不是知道點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張瘸子猶豫了一下,剛要開口,突然一陣陰風吹過,吹得我們渾身發冷,豬圈裏的豬崽叫聲更加淒慘,仿佛在向我們發出最後的求救。張瘸子像是被嚇到了,立刻閉上了嘴,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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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天,萬籟俱寂,整個村子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阿旺一陣猛烈的搖晃給弄醒。我睜開眼,就看見他渾身抖得像篩糠,牙齒“咯咯”作響,手裏還攥著把沾血的稻草人。那稻草人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仿佛被注入了某種邪惡的靈魂。
    “你哥掉糞坑了。”他眼球凸出,眼神裏滿是恐懼,那恐懼幾乎要將他吞噬。“撈上來時……他後背長滿梅花刺……”我腦袋“嗡”的一下,睡意瞬間全無,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抄起手電筒就往糞坑跑。
    手電筒的光照過去,隻見表哥仰麵躺在泥水裏,脊椎骨節節凸起,每個凸起上都嵌著顆豬牙,看上去格外恐怖,仿佛他已經不再是個人,而是某種邪惡生物的容器。更邪門的是糞坑邊緣,整整齊齊碼著七雙解放鞋。鞋底沾著厚厚的香灰,灰裏還混著碎骨渣,那碎骨渣在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像是在訴說著曾經的慘烈。
    我們剛要伸手撈人,糞坑突然“咕嚕咕嚕”地翻湧著黑水,那黑水像是從地獄深處冒出來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緊接著,七隻慘白的手掌扒著坑沿,指甲縫裏塞滿了豬毛,那手掌看上去毫無血色,像是死人的手。
    “這……這咋辦啊?”我嚇得腿都軟了,聲音帶著哭腔,幾乎要癱倒在地上。
    阿旺也臉色慘白,嘴唇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無助。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結結巴巴地說:“不……不知道,要不……我們去找人幫忙?”
    “可……可這大半夜的,找誰啊?”我顫抖著說,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幾隻慘白的手掌,生怕它們突然伸出來抓住我們。
    就在我們不知所措的時候,糞坑裏突然傳來表哥微弱的聲音:“救……救我……”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透著無盡的痛苦和恐懼。
    阿旺一聽,像是突然有了勇氣,他咬咬牙說:“不行,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我們得試試!”說完,他不顧我的阻攔,伸手就去拉表哥。
    就在阿旺拉住表哥的一瞬間,糞坑裏的黑水翻湧得更加厲害,那幾隻慘白的手掌也開始用力,像是要把表哥重新拖回糞坑深處。阿旺死死地拉住表哥,大聲喊道:“你堅持住!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見狀,也鼓起勇氣,跑過去幫忙拉住阿旺,我們倆一起用力,想要把表哥拉上來。
    第二天,整個村子像被詛咒了一般,陷入了瘋狂與恐懼之中。王寡婦抱著自家豬崽投了井,那井口像是一張黑洞洞的大口,瞬間吞噬了她和豬崽。井水三天三夜冒著血泡,那血泡“咕嚕咕嚕”地往上冒,像是大地在哭泣,又像是無數冤魂在掙紮。
    張瘸子像是發了瘋,拿著鋤頭把自家祖墳刨了個底朝天。塵土飛揚中,他在棺材裏發現七具穿白麻布的骷髏,那骷髏空洞的眼眶仿佛在注視著這個瘋狂的世界,讓人毛骨悚然。
    最瘮人的是阿旺他爹,把自己釘在祠堂梁柱上,背後用豬血寫著“丙寅亥月廿三子時,抬棺換骨”。那豬血在梁柱上緩緩流淌,像是在書寫著一個恐怖的預言。
    我在後山亂葬崗找到阿旺時,他正跪在七座新墳前燒紙。每座墳前都擺著個豬頭,豬嘴裏塞著枚生鏽的頂針。月光照在墳碑上,我看見所有碑文都刻著同一個生辰八字——正是當年抬棺隊裏那個拐子的。
    山風突然呼嘯起來,那風聲像是鬼哭狼嚎,卷起漫天的紙錢。我恍惚間看見七個穿白麻布的身影從墳塋裏飄了出來,他們腳步輕盈,卻透著無盡的陰森。他們抬著口描金棺材,棺材縫裏探出隻青灰色的豬頭,獠牙上掛著半截人的小指頭,那小指頭還在滴著血,仿佛在訴說著它主人的悲慘遭遇。
    阿旺突然轉頭對我笑,他的眼眶裏竟長出兩排梅花瓣,那笑容透著無盡的詭異與陰森,仿佛來自地獄深淵。那梅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向我招手,要將我拖入那無盡的黑暗之中……
    我驚恐地看著阿旺,結結巴巴地說:“阿……阿旺,你……你怎麽了?”
    阿旺卻不說話,隻是繼續笑著,那笑容越發詭異,讓人毛骨悚然。我轉身想跑,卻發現雙腿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動彈。
    這時,那七個穿白麻布的身影緩緩朝我走來,他們身上散發著一股刺骨的寒意,讓我渾身發抖。其中一個身影開口說話了,聲音像是從地底下傳來的,空洞而陰森:“你也逃不掉……這是宿命……”
    我拚命搖頭,喊道:“不,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到底是誰?”
    可他們沒有回答我,隻是一步步靠近,那口描金棺材也離我越來越近,棺材縫裏探出的豬頭,青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在這無盡的恐懼中,我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仿佛即將被這恐怖的黑暗徹底吞噬……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麽樣的可怕命運……而這個原本寧靜的村子,此刻已經被恐懼和絕望所籠罩,仿佛陷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我想大聲呼救,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恐怖的場景一步步向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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