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瘋子的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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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像個大火球,毒毒地懸在天上,日頭毒得仿佛能把柏油都曬化了。王阿狗百無聊賴地蹲在祠堂門檻上,手裏捧著個大西瓜,大口大口地啃著,汁水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淌。就在這時,他隱隱約約聽見了那聲鐵鏈拖地的脆響,“嘩啦嘩啦”的,在這寂靜的午後顯得格外突兀。
    他眯起眼睛,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盯著自家田埂上那捆新割的稻草。草葉上凝結的水珠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竟泛著詭異的血光,讓他心裏“咯噔”一下,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小滿!把你二叔家的犁頭扛過來!”村長爹那破鑼般的嗓子從曬穀場傳了過來,在這炎熱的天氣裏,顯得格外刺耳。十歲的王阿狗正啃得帶勁,被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心裏一陣不爽,他猛地把西瓜皮朝著田埂砸了過去,那綠皮西瓜便骨碌碌地滾到了籬笆邊。
    就在這時,籬笆縫裏冷不丁地探出半張青灰的臉,王阿狗定睛一看,原來是謝老三。隻見他眼珠子蒙著一層霧,眼神呆滯,嘴角還掛著黑褐色的涎水,模樣十分可怖。王阿狗心裏“突突”直跳,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
    王阿狗對謝老三的事記得清清楚楚。三年前,謝老三的婆娘跟著收破爛的外鄉人跑了,從那以後,他就變得瘋瘋癲癲,被鐵鏈拴在了自家柴房。王阿狗還記得,那天謝老三發現婆娘跑了之後,赤著腳就追了出去,一路追了三裏地,腳底板被路上的碎玻璃紮得血肉模糊,可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最後,還是村裏的人把他強行捆在了祠堂的廊柱上,足足綁了三天三夜。想到這兒,王阿狗不禁打了個寒顫,心裏暗暗祈禱謝老三可千萬別再發瘋了。
    出事的那天晌午,原本叫得歡的蟬鳴聲突然就斷了,整個村子一下子安靜得有些詭異。王阿狗正蹲在溪邊,挽著褲腿,專心致誌地摸螺螄。清澈的溪水從他的腳邊流過,帶來一絲涼爽。
    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謝老三的老娘拎著個竹簍,正一步一步地往湖裏走去。老太太的褲腳高高卷到膝蓋,露出小腿上青紫色的鞭痕,那些鞭痕縱橫交錯,看著觸目驚心。王阿狗知道,那是謝老三發病的時候,用燒火棍打的。看著老太太蹣跚的背影,王阿狗心裏一陣同情,暗暗罵謝老三真是個瘋子。
    “要下暴雨了。”賣涼粉的老頭子不知什麽時候蹲在了橋頭,他渾濁的眼珠盯著謝老三家歪斜的土牆,嘴裏嘟囔著。王阿狗剛想搭話,突然,一聲尖銳的鐵鏈崩斷聲傳了過來,那聲音就像有人拿著鋼鋸在鋸他的牙關,聽得他頭皮發麻。
    他下意識地回頭望去,隻見謝老三家門前的棗樹正在瘋狂地搖晃,仿佛被一陣狂風肆虐。滿地的棗子劈裏啪啦地滾落,滾到泥裏,每個棗子都裂開了猩紅的口子,就像一張張淌血的嘴,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麽。王阿狗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他,他覺得肯定有什麽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當謝老三舉著斧頭,像個瘋子一樣衝進曬穀場時,王阿狗正美滋滋地攥著半塊發黴的綠豆糕,剛準備往嘴裏送。他一抬頭,就看到了謝老三那副恐怖的模樣。
    隻見謝老三的頭發亂得結成了綹,就像一團蠕動的黑蛇,在他腦袋上扭曲著。斧刃上沾著暗紅的碎肉,還滴著血,王阿狗仔細一看,心裏“啊”的一聲,差點叫出來,那竟然是他娘的右手小指!
    “爹的腸子...在井裏泡著...”謝老三咧開嘴,嘴裏淌著黃水,大聲叫嚷著,那聲音尖銳又刺耳,讓人聽了不寒而栗。說完,他舉起斧頭,狠狠地劈向曬穀場中央的石碾。
    人群一下子炸開了鍋,尖叫聲此起彼伏。王阿狗眼睜睜地看著村長爹躲避不及,腦漿濺在了石碾的凹槽裏,混著雨水,流成了粉紅色的溪流。那場景實在是太恐怖了,王阿狗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把剛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他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雙腳像被釘在了地上,想跑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後半夜,萬籟俱寂,王阿狗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陣瓦片碎裂聲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月光像摻了骨灰一樣慘白,透過窗欞灑在他的臉上。他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小心翼翼地摸到門閂,剛準備起身查看,就聽見院牆外傳來一陣黏稠的咕嘟聲,那聲音就像是有人在啃食什麽東西,喉結滾動的聲音混著牙齒碾碎骨頭的脆響,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小滿...”謝老三那陰森的聲音傳了過來,“吃不吃人肉餡餅?”王阿狗嚇得臉色慘白,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尿一下子滋在了褲襠裏。他驚恐地低下頭,隻見門檻縫裏塞著半截手指,指甲縫裏還嵌著曬幹的辣椒末。他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差點昏了過去。心裏想著,這謝老三真是瘋得徹底,竟然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第二天,整個村子都炸開了鍋,大家都在四處尋找謝老三。王阿狗心裏也害怕極了,但又忍不住好奇,便獨自一人蹲在自家稻田裏。他不經意間發現,所有稻草人的脖頸都齊刷刷地轉向了西邊,就好像被什麽神秘的力量操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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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順著稻草人轉向的方向看去,最末那個稻草人戴著謝老三的破草帽,格外顯眼。草莖編的眼睛裏塞著兩顆玻璃彈珠,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王阿狗定睛一看,這不正是謝老三去年清明祭祖時摔碎的那對嗎?他心裏一陣發毛,總覺得這稻草人好像在盯著他,讓他渾身不自在。
    “它在盯著你。”發小鐵柱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從背後冒了出來,涼颼颼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肩膀。王阿狗被嚇得一哆嗦,回頭剛要破口大罵,卻看見鐵柱背後站著個穿藍布衫的女人。那女人的發梢滴著黑水,手裏還攥著把豁口的鐮刀,眼神陰森地看著他。王阿狗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
    暴雨如注,一連下了三天。村子被籠罩在一片雨幕之中,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王阿狗跟著打撈隊來到湖邊,準備打撈謝老三的屍體。
    湖水渾濁不堪,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腥味。王阿狗和其他打撈隊員們小心翼翼地潛入湖底,在渾濁的湖水中摸索著。突然,王阿狗的手碰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他心裏一驚,下意識地用力一拉,竟是謝老三泡得青紫色的屍體。
    更駭人的是,謝老三的右手緊緊攥著個銀鐲子,王阿狗費力地掰開他的手指,取出銀鐲子,借著湖麵透下來的微弱光線,看到內側刻著“謝王氏”三個字。王阿狗心裏“咯噔”一下,這不正是他失蹤多年的婆娘的陪嫁物嗎?
    “這不可能!”村長用鐵鉤挑起鐲子,滿臉的難以置信,“她三年前就...”村長的話還沒說完,湖麵突然泛起大朵大朵的血花,就像被什麽東西攪動了一樣。所有打撈隊員都嚇了一跳,紛紛握緊手中的魚叉,指向水下。隻見謝老三的屍體竟然正在緩緩坐起,腐爛的胸腔裏鑽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蟲,在他的胸口蠕動著,場麵惡心至極。王阿狗隻覺得一陣反胃,差點吐了出來,心裏充滿了恐懼和疑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祠堂裏,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噗”的一聲熄滅了,整個祠堂瞬間陷入一片黑暗。王阿狗正跪在祖宗牌位前磕頭,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黑暗中,他聽見了謝老三拖著鐵鏈的腳步聲,“嘩啦嘩啦”的聲音由遠及近,那腐臭味也越來越濃,像條濕冷的舌頭舔過後頸,讓他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
    供桌上的蠟燭“劈啪”一聲炸響,火光一閃,映出謝老三背後的女人。那女人穿著血紅的嫁衣,蓋頭下不斷滴落黑水,在地上匯聚成一灘。王阿狗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心髒“砰砰”直跳,仿佛要衝破胸膛。
    “我的...新郎官...”女人伸出手指,穿過王阿狗的胸膛,冰涼的指尖捏住他的心髒。王阿狗隻覺得一陣劇痛襲來,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珠懸浮在空中,慢慢地凝結成謝老三扭曲的笑臉。他想掙紮,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隻能絕望地看著這一切,心裏充滿了恐懼和絕望,難道自己今天要命喪於此?
    洪水終於退去了,村子裏來了一群穿白褂子的人。他們神色嚴肅,在湖邊插滿了黃符,嘴裏念念有詞,然後舉著銅盆燒起了紙錢。煙霧繚繞中,透著一股神秘的氣息。
    王阿狗躲在蘆葦叢裏,好奇又害怕地看著這一切。隻見那些人從湖底撈起了七具屍體,王阿狗仔細一看,全是謝老三失蹤的親人。最末那具女屍手腕上,還係著當年被謝老三扔進灶膛的紅頭繩,在風中輕輕晃動。
    “他們在煉屍。”鐵柱不知什麽時候又突然從背後冒出來,手裏還攥著把生鏽的柴刀,神色慌張地說道,“謝老三在湖底建了座...養屍池。”說完,他轉身就想跑。王阿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鐵柱的後頸,隻見趴著隻血蜘蛛,八條腿正使勁往皮肉裏鑽。王阿狗嚇得差點叫出聲來,心裏想著這村子真是越來越邪乎了,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一切啊?
    中元節那晚,月亮又大又圓,像個慘白的圓盤掛在天上。王阿狗卻被五花大綁在祠堂的梁柱上,臉上寫滿了恐懼和無助。
    謝老三舉著火把,慢慢地朝他走來。火光映照下,謝老三臉上的皮肉像融化的蠟油一樣往下淌,露出裏麵森然的白骨,模樣恐怖至極。供桌上擺著七碗發黴的米飯,每碗都插著三根倒立的香,煙霧繚繞,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輪到你了。”謝老三把斧頭抵住王阿狗的喉嚨,惡狠狠地說道,“你爹當年偷看過...”謝老三的話還沒說完,祠堂大門突然“轟”的一聲轟然洞開。一陣冷風吹過,王阿狗不禁打了個寒顫。
    月光裏站著個穿藍布衫的女人,蓋頭被風吹起一角,露出半張腐爛的臉,正是謝老三婆娘的模樣。她的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著王阿狗,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王阿狗看到這一幕,眼睛瞪得老大,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疑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牽扯到自己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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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年清明,陽光明媚,本該是個充滿生機的日子,可王阿狗的心裏卻始終籠罩著一層陰影。他獨自一人在自家田埂上插稻草人,試圖讓自己的生活回歸正軌。
    當他把最後一根草莖編進稻草人脖子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他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緩緩轉過身望去,隻見謝老三正蹲在田埂盡頭,手裏攥著個血淋淋的銀鐲子,眼神陰森地看著他。謝老三的身後還跟著七個穿嫁衣的女人,她們的臉上毫無表情,眼神空洞。
    “該換新稻草人了。”謝老三咧開嘴,淌著蛆蟲的嘴一張一合,舉起斧頭指向王阿狗。王阿狗驚恐地看向田埂上的稻草人,隻見它們突然齊刷刷地轉頭,草莖眼睛裏滲出黑紅的液體,在陽光下泛著鐵鏽般的光澤。王阿狗隻覺得一陣絕望,難道這可怕的詛咒永遠都無法結束嗎?他雙腿一軟,癱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謝老三和那七個女人一步步朝他逼近,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王阿狗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麽,但他知道,這個充滿詭異和恐怖的噩夢似乎還遠遠沒有結束。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透著一股讓人窒息的壓抑。他想大聲呼救,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謝老三和那七個女人的身影越來越近,他能清晰地看到謝老三眼中的瘋狂和那七個女人空洞的眼神,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走向他,走向未知的恐懼……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王阿狗的大腦飛速運轉,他努力回憶著這一切發生的點點滴滴,試圖找出其中的破綻,找到一絲求生的希望。可恐懼讓他的思維變得混亂,他隻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永遠無法逃脫的恐怖循環,每一次的遭遇都比上一次更加可怕。他的心跳聲在耳邊如擂鼓般響著,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謝老三手中的斧頭,那寒光閃爍的斧頭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結束他的生命……
    而此時,田埂上的稻草人仿佛也被賦予了某種邪惡的力量,它們草莖眼睛裏滲出的黑紅液體越來越多,在田埂上匯聚成一道道詭異的溪流。那些稻草人似乎也在等待著什麽,它們微微晃動著身體,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悲劇歡呼。王阿狗看著這一切,心中充滿了絕望,難道自己真的要成為這恐怖詛咒的犧牲品嗎?
    突然,王阿狗的目光落在了謝老三身後的那七個穿嫁衣的女人身上。他發現其中一個女人的嫁衣上有一個熟悉的圖案,那是他小時候在村裏的老房子上看到過的,據說那是一種古老的封印圖案。他心中一動,難道這就是解開這一切的關鍵?他強忍著恐懼,仔細觀察著那個圖案,試圖從中找到一些線索。就在這時,謝老三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斧頭高高舉起……
    王阿狗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然而,就在斧頭即將落下的那一刻,一陣狂風突然刮起,吹得眾人睜不開眼。等風停了,王阿狗驚訝地發現,謝老三和那七個女人竟然消失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田埂上,周圍是一片死寂。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心中既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又有深深的疑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謝老三和那七個女人去了哪裏?這個恐怖的詛咒真的結束了嗎?
    王阿狗緩緩站起身來,腿還在不停地顫抖著。他望著空蕩蕩的田埂,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這個村子的秘密也許永遠無法解開,但他也明白,自己必須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否則,下一次也許就沒有這麽幸運了。於是,他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離開了田埂,離開了這個充滿恐怖回憶的村子……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那些稻草人依舊靜靜地站在那裏,它們草莖眼睛裏的黑紅液體雖然不再滲出,但那股詭異的氣息卻依舊彌漫在空氣中,仿佛在等待著下一個獵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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