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縣，陰符盟據點。
    瞎爺九叔佝僂著背，枯瘦的手指蘸了蘸燈盞中渾濁的油脂，那油泛著骨灰般的青白色。
    他擦亮火折子，油燈“嗤”地燃起一簇幽綠火苗。
    白七七站在一旁，目光掃過屋內。
    陳舊的木桌上刻著蛛網狀血槽，斑駁的土牆裂縫間滲出黑血，凝結成無數張扭曲的紙人臉。
    地板中央的凹坑裏，未幹的血咒陣泛著腥光，像一條盤踞的毒蛇。
    “七七，你先坐一會兒。”瞎爺九叔的聲音沙啞低沉。
    白七七一愣，這據點竟如此簡陋，連一盞電燈都沒有，仿佛與屍魂界那些陰森古老的建築無異。
    她忍不住開口：“九叔，這裏怎麽……”
    “七七，你不要驚訝，我習慣如此。”瞎爺九叔打斷了她的話。
    白七七抿了抿唇，終究沒再多說，隻是低聲問道：“九叔，我們怎麽不回紮紙鋪？”
    話音剛落，瞎爺九叔猛地一顫，臉色驟然慘白，他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噗”地噴了出來。
    鮮血濺在桌麵上，在油燈下泛著暗紅的光。
    “九叔！”白七七驚呼，上前扶住他。
    瞎爺九叔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眼神陰沉得可怕。
    “沒想到……這麽快就脫離了我的控製……”他低聲喃喃，顯然是被趙舒年掙脫束縛後的反噬所傷。
    白七七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很快又被恨意取代。
    她咬了咬牙，道：“九叔，您先休息，我……”
    “七七，你還是回屍魂界吧。”瞎爺九叔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氣息，聲音透著疲憊。
    “不！”白七七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陰毒的火焰，“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殺了魏明！”
    瞎爺九叔長歎一聲，渾濁的雙眼望向她，緩緩搖頭：“七七，魏明身旁人的實力，剛才你也見識了，報仇何以……”
    “就算是死，我也要殺了他！”白七七聲音冷得像冰。
    屋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油燈的火苗在風中微微顫動，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扭曲地投在牆上，宛如一場無聲的廝殺。
    良久，瞎爺九叔終於開口，“好，那我找機會幫你吧。”
    白七七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九叔，你為何要對我這麽好？”
    油燈“劈啪”爆響，火星濺到九叔手背的舊疤，灼痛讓他恍惚間回到十八年前的雪夜。
    耳邊忽然響起童聲：“師父，救救他吧！
    “七七，屍魂界這樣的人太多了，救……”溫潤的聲音帶著無奈。
    可小小的白七七卻掙脫了師父的懷抱，跑到他麵前，遞出一顆糖，奶聲奶氣地說：“請你吃糖！”
    那一刻，瞎爺九叔記住了她的名字……白七七。
    回憶消散，瞎爺九叔收回思緒，淡淡道：“七七，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的。”
    他最後笑了笑，目光之中充滿了複雜。
    一陣冷風從窗縫鑽入，油燈的火苗劇烈晃動，牆上的影子扭曲、拉長，宛如一場無聲燃燒的大火。
    將兩人的身影吞噬其中。
    北郊，廢棄房屋現場，消防車的警示燈在黑暗中閃爍。
    李明山目光沉沉地，望著那片仍在冒著青煙的焦黑殘骸。
    消防隊員手持水槍，仍在零星的火點上噴灑，水霧在冷空氣中凝結成白氣。
    他緊了緊大衣領口，朝消防隊長走去。
    “吳隊，”李明山伸手，聲音沉穩，“情況怎麽樣？”
    吳隊長摘下手套，與他握了握，掌心還帶著水漬和煙灰。
    “李隊，初步判斷是人為縱火，現場有濃烈的汽油殘留氣味。”
    他側身指向廢墟中央，“明火已經全部撲滅，但內部結構嚴重損毀，隨時有坍塌風險，暫時無法深入勘查。”
    李明山點點頭，目光掃過焦黑的梁柱和扭曲的金屬框架。
    “理解，安全第一。等你們確認現場穩定後，我們再進場。”
    吳隊長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們會盡快做安全評估，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交換了一個刑警與消防員之間的無聲信任。
    方程舉著證物袋衝過來，袋中半張焦黑的紙人臉在火光中詭譎扭曲。
    “李隊！北側土路的輪胎印朝東，和這個一起發現的……”
    他抖了抖袋子，紙人臉殘留的朱砂符咒正滲出血絲，“燒成這樣還能動彈，剛才差點咬傷小張！”
    李明山用鑷子夾起紙人臉，殘片突然抽搐著咧開嘴。
    他猛地將其摁進證物箱：“重點查輪胎印去向！這種邪門東西……”
    箱蓋被撞得砰砰響，“和張家老宅脫不了幹係！”
    “明白！”方程轉身揮手，招呼幾名警員分散行動。
    李明山環顧四周，焦黑的廢墟像一頭沉默的巨獸匍匐在夜色中。
    他下意識地看向法醫組的臨時工作區，卻沒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走過去，問正在整理器械的白英：“林雪呢？”
    白英抬頭，口罩上方的眼睛帶著疲憊：“林法醫正在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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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山“嗯”了一聲，目光落回廢墟。
    “現場溫度降下來後，第一時間進場。哪怕隻剩灰燼，也得篩出點東西。”
    白英盯著證物箱裏抓撓的聲響，口罩下的聲音發悶：“這種符紙人皮，和醉漢屍檢時發現的紙灰成分很相似。”
    夜風卷起一片焦黑的紙屑，從李明山腳邊掠過。
    他盯著那片殘骸，眉頭緊鎖……這場火燒得太幹淨了。
    但再幹淨的火，也總會留下痕跡。
    張家老宅大門口，遠處隱約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
    奔馳車一個急刹，穩穩停在老宅門前。
    司機小許迅速推門下車，小跑著繞到後座，恭敬地拉開車門：“張總，您請。”
    張勇年整了整西裝袖口，彎腰坐進車內。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
    小許快步回到駕駛座，熟練地啟動引擎。
    隨著一陣低沉的轟鳴，奔馳緩緩駛離老宅。
    張勇年側頭望向窗外，北郊方向的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紅，濃煙在夜色中翻滾升騰。
    他眯起眼睛，手指輕輕敲打著真皮扶手。
    “小許，北郊出什麽事了？”"
    小許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老板。
    他謹慎地回答：“聽說是北郊一處廢棄廠房起火，火勢很大。消防隊去了十幾輛車，現在還沒完全控製住。”
    “燒了？”張勇年嘴角冷冷一聲，“燒了好啊。”
    小許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透過後視鏡偷瞄老板的表情。
    隻見張勇年正盯著北郊的火光，臉上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張總，我們現在去哪？”小許小心翼翼地問道。
    “回家。”張勇年收回目光，靠進座椅裏閉上眼睛，“開快點。”
    “是。”奔馳車加速駛入夜色中，尾燈在黑暗裏劃出兩道猩紅的光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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