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魏明盯著地上漸漸消散的“逃”字血痕，聲音壓得極低。
    白七七沒有回答。
    她的手指按在腰間暗袋上——那裏本應空無一物，此刻卻傳來熟悉的灼熱感。
    任務玉牌不知何時悄然歸來，燙得像是剛從煉獄裏取出的火炭。
    地牢外，腳步聲故意踏得很重。
    “……嬰靈果然都是廢物！”沙啞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怒意，由遠及近，“連兩個半死的活人都看不住！”
    鐵門上的小窗猛地被拉開。
    魏明立即閉眼佯裝昏迷，卻在眼瞼縫隙間窺見……
    一隻布滿屍斑的手搭在窗沿，指甲縫裏嵌著黑紅色的礦渣。
    這絕不是嬰靈該有的肢體。
    腳步聲漸漸遠去後，白七七突然扯開魏明的衣領。
    他心口那截判官筆碎片已變成暗紅色，正隨著某種詭異的節奏微微搏動，像是另一顆寄生的心髒。
    “有人在用血咒幫我們……”白七七的冷笑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或者說，想利用我們。”
    遠處突然爆發嬰兒的集體啼哭，緊接著是重物倒塌的轟鳴。
    地牢劇烈震動，東側牆麵“哢嚓”裂開一道縫隙，腐臭的風裹挾著礦砂灌入。
    魏明撿起滾到腳邊的碎石。
    陰鐵礦表麵沾著新鮮的血絲，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微光。
    這種隻產自兩界夾縫深處的礦石，此刻卻帶著活人的血氣。
    子時的更漏聲隱約可聞。
    “走？還是不走？”魏明盯著牆上漸漸消失的地圖。
    白七七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留在這幹嘛？等著被那群小鬼抽魂點天燈？”
    話音未落，牆上的磚塊瞬間鬆動脫落。
    他們手腳上的鐐銬“哢嗒”一聲齊齊彈開，鎖鏈如死蛇般垂落在地。
    “走！”魏明拽著白七七衝進裂縫的瞬間，黑暗中有紙灰簌簌飄落。
    祠堂內，銅鏡表麵毫無預兆地漾開波紋。
    齊泰腐爛的指尖劃過鏡麵，鏡中映出兩人倉皇逃竄的背影。
    它殘缺的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弧度，雙眼在額頭上緩緩睜開。
    “逃吧……”聲音黏膩如毒蛇遊走。
    銅鏡上的血霧越來越濃，最終“啪”地一聲碎裂。
    鏡麵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水，順著供桌邊緣滴落。
    黑水滲入地麵的瞬間……現實中的劉仙婆家，香案上的蠟燭頃刻間齊齊熄滅。
    “啪嗒。”
    劉仙婆枯枝般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燈繩。
    昏黃燈光下，她後頸處突然浮現五道青紫色的指痕……
    那分明是嬰靈縮小版的手印，拇指還殘缺半截，與齊泰腐爛的右手如出一轍。
    “砰！”她額頭觸地的瞬間，指痕如退潮般淡去，最後隻剩一點黑痂黏在衣領上。
    小滿的渡陰鈴突然輕顫，鈴舌精準指向那片剝落的黑痂……裏麵裹著半顆乳牙。
    屋外，等候多時的村民們麵麵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劉仙婆勉強站起身，推開房門，聲音沙啞：“今日法事到此為止，諸位請回吧。”
    她扶門框的手指微微發顫，衣領下那點黑痂突然滲出絲縷腥臭的黑水……
    正是祠堂銅鏡碎裂時，滴落的同款腐液。
    人群騷動起來，但看到劉仙婆慘白的臉色，終究沒人敢多問，紛紛散去。
    方逸華整個人如風中殘燭般顫栗，指甲深陷胸口的衣料。
    她看向方程，聲音發顫：“阿程，幸虧你們來得及時……”
    方程點點頭，眼球微微顫動：“逸華姐，我們先回去，讓我朋友給大伯看看。”
    “好……”方逸華深吸一口氣，帶著眾人朝坊子村方向走去。
    淩晨五點，天邊仍浸在濃稠的青灰色裏，東方卻已裂開一道蒼白的縫隙，像未愈合的傷口滲出血絲般的微光。
    村道兩旁的槐樹沙沙作響，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
    小滿的渡陰鈴微微顫動，但她沒有聲張，隻是默默跟在隊伍最後，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青灰色的晨霧裏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小滿猛地按住腰間的渡陰鈴……青銅鈴身不知何時覆上了一層細密的霜花。
    一群白影從霧中析出，如同顯影的照片。
    清一色素白壽衣，腰間係著褪色紅綢，走路的姿勢卻莫名有些僵硬。
    為首的“女鬼”腳尖點地，每走一步，青石板路上就綻開一朵暗紅的痕跡……像是浸了朱砂的鞋底刻意印上去的。
    方逸華踉蹌後退，鞋跟碾過一地猩紅碎砂，骨灰混著朱砂在風中揚起，如一場未及超度的往生雪。
    “天地無極！”麥冬一把拉過方逸華，斬魂刀破空劈出。
    刀鋒觸及“女鬼”衣袂的刹那，本該魂飛魄散的鬼影卻隻是微微一顫。
    刀刃上的《往生咒》金光忽明忽暗，仿佛被什麽阻隔了力量。
    “不對勁……”趙舒年甩出的紙人穿過“鬼影”，竟直接透體而過，輕飄飄落在地上。
    可那“鬼影”卻微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擊中。
    小滿的渡陰鈴突然炸響，刺耳的鈴聲在霧中回蕩。
    最前麵的“猛鬼”並沒有捂住耳朵，隻是踉蹌後退……那動作太過人性化，不像是怨靈該有的反應。
    林雪翻開《洗冤錄》，書頁間爬出的“符蟲”竟在接觸到“鬼影”時紛紛僵死，像是碰到了什麽不該碰的東西。
    最年長的“鬼叟”從袖中抖出一卷殘破的婚書。
    泛黃的紙頁上，“方秀蘭”的名字被某種暗紅的液體塗抹覆蓋……那痕跡，太像新鮮的血液。
    破曉雞鳴響起時，“鬼影”們突然轉向山林。
    為首的“女鬼”金釵墜地，珍珠滾進草叢發出真實的脆響。
    它們逃竄的姿勢古怪又笨拙，壽衣下擺不時絆到樹根，在潮濕的泥地上拖出淩亂的痕跡。
    追到林邊時，小滿突然駐足。
    一截褪色紅綢掛在荊棘上，布料斷裂處纖維分明，綢麵上還帶著新鮮的體溫。
    小滿指尖碾碎地上殘留的“紙灰”， 暗紅顆粒中混雜著骨白色的渣滓。
    這是摻了朱砂的骨灰，還帶著未燃盡的槐樹皮碎屑。
    她突然想起鬼影壽衣內襯那些歪扭的符籙，用的正是同款腥紅顏料。
    麥冬的刀尖挑起一片“鬼影”遺落的壽衣碎片，對著晨光細看。
    壽衣料的內層，赫然用紅線繡著個小小的“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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