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老宅的地窖內，彌漫著醃漬內髒的酸腐味，仿佛有無數腐爛的胎盤浸泡在陳醋中。
    燭火每跳動一次，那氣味就濃重一分，粘在舌根上泛起鐵鏽般的腥甜。
    齊隆福猛地睜開雙眼，渾濁的眼白中爬滿蛛網般的血絲。
    “一群廢物，壞了我的大事！”他咬牙切齒，指節如風幹螳螂的肢節。
    關節處凸起的骨刺劃破掌心，滲出幾滴粘稠的腐液……那分明是屍油與膿血的混合物。
    地窖最深處，半人高的陶甕靜靜矗立在七星燈陣中央。
    甕身貼著的黃符上，原本鮮紅的朱砂咒文已化作漆黑，如同幹涸的血跡般詭異。
    齊隆福盤坐甕前，幹裂的嘴唇開合間，誦咒聲如毒蛇吐信般在密閉的地窖內回蕩。
    甕身忽地劇烈震顫，震落簌簌灰塵，在青磚地上勾勒出扭曲的蛇形。
    與此同時，嬰兒鬼村內陰風驟起。
    齊泰渾身劇顫，鬼體忽明忽暗。
    頭頂虛空扭曲變形，漸漸凝聚出齊隆福那張猙獰的巨臉：“齊泰，你該蘇醒了！”聲音如同千萬隻螞蟻在骨髓裏爬行。
    “你是誰？”齊泰鬼瞳中血芒暴漲。
    周身的怨氣像被撕爛的蛛網，每一根斷裂的絲線上都懸掛著嬰靈殘肢，隨風擺動時發出細碎的嗚咽。
    地窖中，齊隆福麵容扭曲，厲喝一聲：“齊泰，你竟敢忘了我？”
    他的指甲如鏽蝕的刀片劃過黃符，符紙瞬間碎成數十隻黑蛾。
    蛾翅上的朱砂咒文在燃燒中扭曲，落地時竟拚出半個“叛”字。
    甕中漆黑枯骨間，蜷縮的嬰靈猛然睜眼……那張青紫小臉，五官竟與齊泰分毫不差。
    破碎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齊泰的鬼識：雷雨交加的深夜，慘白的閃電一次次照亮亂葬崗。
    戴著青齊隆福的神秘人踏著積水而來，腰間銅鈴隨著步伐發出沉悶的聲響。
    幾個村民戰戰兢兢地掘開一座新墳，露出底下猩紅如血的棺木。
    棺蓋掀飛的刹那，一道閃電劈下，照亮棺中女屍隆起的腹部和慘白的麵容。
    “夫人，我要帶走少爺了。”齊隆福手中的短刀寒光一閃，利落地剖開女屍腹部，取出早已僵硬的死嬰放入陶甕。
    雨水衝刷著女屍空洞的腹腔，混著黑血滲入棺底。
    填土時，一枚銅錢從他指縫滑落，正巧卡在墓碑“齊門方氏”四字的凹槽中。
    齊泰的鬼體劇烈扭曲，怨氣衝天而起。
    遠處墳頭，那枚生鏽的銅錢突然立起，在血色月光下泛著幽幽青光。
    齊泰的鬼體在血色月光下劇烈扭曲，無數嬰靈怨氣如觸手般在它周身纏繞。
    虛空中那張扭曲的麵孔漸漸凝實，顯露出齊隆福陰鷙的麵容……他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
    “你到底想幹什麽？”齊泰的聲音如同千萬隻螞蟻在頭骨內爬行。
    齊隆福的幻象突然伸出猩紅長舌，舔過祠堂斑駁的門楣。
    “你本是個死嬰……”舌苔上密密麻麻的咒文閃爍著幽光，“是我將你從忘川河裏撈回來的……”
    祠堂屋簷下的青銅風鈴無風自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齊泰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掌紋裏流淌著黑色的怨氣。
    “母親？”它突然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音在祠堂四壁碰撞回蕩。
    供桌上的長明燈“噗”地熄滅，燈油化作血水緩緩流淌。
    齊隆福的幻象突然裂開，露出內裏蠕動的黑色肉塊：“不想繼續做孤魂野鬼了吧？”
    肉塊中伸出無數細小手臂，指向地窖入口：“打開那扇門……你就能重新……擁有心跳……”
    地窖入口的封魔印開始滲出黑血，門縫裏傳來指甲刮擦的聲響。
    齊泰不自覺地飄近，突然看見門板上倒映出的自己……那竟是一具泡脹的嬰屍，臍帶還纏繞在脖頸上。
    祠堂梁柱上的鎮魂符無火自燃，灰燼飄落成詭異的圖案。
    地窖內突然傳來“咯咯”的詭笑，那道裂縫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
    布滿血絲的眼球轉動著，瞳孔裏映出齊泰扭曲的鬼影。
    “你怕了？”齊隆福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祠堂四壁滲出粘稠的黑血。
    供桌上的燭台突然傾斜，燭淚滴落在地麵，竟化作一行血字：“開之則生，封之永墮”。
    齊泰的鬼爪懸在半空，指尖距離符咒隻有寸許。
    它看見自己半透明的掌心裏，浮現出無數細小的怨靈麵孔……那都是五十年來被它吞噬的嬰魂。
    祠堂梁木上懸掛的經幡無風自動，露出背麵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
    地窖門縫中突然伸出一截蒼白的手指，指尖滴落的液體在地麵腐蝕出縷縷青煙。
    虛空中亂葬崗的墓碑齊齊震顫，碑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你以為……你還有選擇？”齊隆福的幻象在它耳邊呢喃，聲音裏夾雜著鎖鏈拖曳的聲響。
    祠堂角落的銅鏡突然爆裂，碎片中映出無數個正在腐爛的齊泰。
    就在它遲疑的刹那，地窖深處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如同巨人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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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座祠堂隨之震顫，瓦片簌簌墜落。
    齊泰踉蹌後退數步，鬼體如同被狂風撕扯的殘燭般劇烈晃動。
    它原本凝實的軀體突然變得透明，體內數百個被吞噬的嬰靈麵孔在皮膚下痛苦扭曲，發出此起彼伏的尖細啼哭聲。
    “呃……”它單膝跪地，青灰色的鬼爪深深插入祠堂地磚。
    那些本該溫順的怨氣此刻在經脈裏橫衝直撞，像是無數細小的毒蛇在啃噬它的魂魄。
    屋簷下的青銅風鈴突然靜止，鈴舌上凝結出冰霜。
    齊隆福的封印像無形的鎖鏈勒進它的魂體。
    齊泰能感覺到，五十年來吞噬的嬰靈正在逐個蘇醒……每個嬰靈蘇醒時，都會從它體內撕走一縷本源陰氣。
    它的左臂最先變得透明，顯露出森森白骨般的魂核。
    祠堂供桌上的燭火突然變成幽綠色，照得齊泰臉上斑駁不堪。
    它掙紮著抬頭，銅鏡中映出的不再是凶戾的鬼王，而是一個渾身布滿縫合痕跡的破碎嬰靈。
    那些縫合線的斷口處，正滲出黑色的怨氣。
    “不過……是回到……最初的模樣……”齊泰嘶啞地笑著，突然伸手扯斷胸前幾道正在崩裂的魂線。
    每斷一根，就有一個嬰靈哀嚎著從它體內逃逸，但剩下的怨氣反而凝實了幾分。
    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周身開始浮現出新的血色紋路……那是它最早吞噬的九個胎靈正在替它修補魂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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