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縣警察局的監控室裏，方程打了一個哈欠。
    他起身去洗手間洗臉時，瞥見三樓局長辦公室的磨砂玻璃後亮著刺眼的台燈。
    透過百葉窗縫隙，可見老局長彎腰翻閱一本皮質冊子……那分明是檔案室嚴禁外借的《萬安縣邪教案宗·民國卷》。
    當他凝神細看時，局長突然轉頭，渾濁的眼球在鏡片後反射出詭異的橘紅色，像極了“盛唐茗茶”櫃台上那盞長明燈的光。
    回到監控室裏，方程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屏幕。
    他額角的紗布滲出點點血漬，在熒光屏的映照下呈現出詭異的紫色。
    電腦主機發出沉悶的運轉聲，監控畫麵一幀幀緩慢推進。
    突然，方程猛地坐直身體，手中的咖啡杯被捏得變形。
    褐色的咖啡液濺在虎口舊傷處，灼痛讓他手指痙攣了一下。
    他顫抖著手指按下暫停鍵……
    畫麵中，柳筱寧站在“盛唐茗茶”的招牌下，玻璃門上倒映出一個模糊的男人身影。
    “這不可能……”方程喃喃自語，快速調出前後時間段的監控。
    茶葉店內的畫麵雖然模糊，但那個接過柳筱寧背包的男人側臉，分明是他在柳家村走訪時見過的柳鳴泉！
    門被推開的聲音讓方程渾身一顫。
    李明山端著煎餅果子和豆漿走了進來，熱氣在冰冷的監控室裏凝結成白霧。
    “你小子怎麽還沒回去休息？”李明山將早餐放在桌上，瞥見方程手背上幹涸的咖啡漬和燙紅的皮膚，“不要命了？”
    方程一把抓住李明山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咖啡杯翻倒。
    濃稠的褐色液體在桌麵上蔓延，像極了案發現場提取的某種血液樣本。
    “李隊，重大發現！”方程的聲音嘶啞得可怕，他調出監控定格畫麵，“您看這個……”
    李明山皺眉湊近屏幕，警服袖口沾上了桌上的咖啡。
    他滑動鼠標反複查看不同角度的監控，突然倒吸一口冷氣：“這男的是……”
    “柳鳴泉！柳筱寧的父親！”方程抓起煎餅果子狠狠咬了一口，碎屑沾在幹裂的嘴角。
    萬安縣公安局刑偵辦公室。
    會議室的白板上貼滿了現場照片和關係圖譜。
    李明山用激光筆點在柳筱寧的證件照上，紅色光斑在她微笑的嘴角顫動。
    “死者柳筱寧，25歲，萬安縣柳家村人。具體情況大家已經都了解，接下來由方程來講！”
    方程將筆記本電腦連接到投影儀，辦公室突然暗了下來。
    屏幕上映出“盛唐茗茶”監控畫麵的瞬間，空調出風口飄落幾片暗紅色碎屑，正落在案件關係圖上的柳鳴泉照片處。
    “重大發現。”方程的聲音因疲憊而沙啞，“死者生前三天曾與這名男子在茶葉店會麵。”
    畫麵放大，男人側臉的疤痕清晰可見，“經比對確認，係柳筱寧父親柳鳴泉。”
    會議室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警員小張猛地合上筆記本：“但走訪記錄顯示，柳筱寧與家人已失聯半個月。”
    “這就是問題所在。”李明山用筆尖戳著白板上的時間軸，“說明柳家村的人在說謊，這其中肯定有隱情！”
    投影切換到高鐵站監控。
    方程定格在中年婦女的模糊影像上：“這名與柳筱寧同行的女子，體貌特征與近五年失蹤人口庫無匹配。但……”
    他敲擊鍵盤，畫麵突然跳轉到齊林山隧道的監控，“兩天前，這個身影出現在屍體發現地附近。”
    法醫助理白英突然站起身：“等等！”
    她湊近屏幕指著女子的手腕，“這個紅繩結……和死者傷口處的紅線編織手法相同！”
    方程感到後頸一陣發涼。
    他想起柳家村老人說的“儺神娘娘”，想起醫院裏那個詭異的夢境。
    空調再次發出異響，這次吹出的冷風帶著若有若無的腐臭味。
    李明山用磁貼將七張屍體照片按北鬥狀排列在白板上。
    激光筆的紅點依次劃過每位死者心口傷口：“柳筱寧的豎鉤、1995年案的橫折、1981年案的撇點……”
    每指認一處，投影儀就自動在傷口輪廓上疊加金色描邊。
    當第七個筆畫顯現時，所有金線突然暴起，在空中拚合成一個完整的“趙”字，每一筆都淌著對應死者的血型。
    投影儀切換到舊的案宗上，辦公室內一片寂靜。
    李明山第一次公開這次“紙契案”的關聯性，讓在座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小張的鋼筆“啪嗒”掉在地上，滾到方程腳邊。
    方程彎腰去撿時，發現地板縫隙裏嵌著一小片暗紅色的……像是幹涸的血跡。
    李明山重重拍桌：“下午兵分三路。第一組排查高鐵站神秘女子；第二組重新勘察齊林山案發現場；方程……”
    他深深看了方程一眼，“你帶麥冬去柳家村，重點突破柳鳴泉。”
    會議臨近結束時，局長推門而入。
    老局長的手杖敲擊地板的聲音讓所有人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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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廳對此案也引起了關注。”老局長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每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
    他緩步走向會議桌前，聲音又壓低了幾分：“此案可能涉及……”
    會議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方程甚至能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聲，“涉及某種邪教祭祀活動。”
    投影儀突然發出類似儺戲銅鑼的嗡鳴，柳筱寧傷口特寫占據整個幕布……
    紅線纖維突然自行拆解，在光束中重組為“天寶十五年”五個篆字與林雪古籍血字同筆跡）。
    畫麵隨即急速後退，顯示這截紅繩原來係在一隻枯瘦的手腕上。
    繼續拉遠，焦黑的梁柱間七具喜服屍體逐漸顯現，而那個係紅繩的人影始終站在圍觀人群最邊緣。
    當焦距最終鎖定其麵部時，照片突然自燃，灰燼在空氣中組成“盛唐茗茶”茶葉店的平麵圖。
    檔案記載的文字在投影上清晰可辨：“柳家村‘儺神娶親’滅門慘案，死者七人，皆身著喜服……”
    老局長的手杖突然重重杵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記住。”老局長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下午行動全部配槍。”
    他頓了頓，目光在方程臉上停留了一秒，“安全第一！”
    “是！”整齊劃一的應答聲在會議室內回蕩。
    所有人齊刷刷起立敬禮，製服摩擦的聲響中。
    方程注意到老局長按在案卷上的食指指甲開裂，縫隙裏嵌著和柳家村祠堂香爐相同的香灰。
    投影儀光束中，幾粒塵埃突然懸停成北鬥七星陣型。
    其中“天權”位的灰塵正詭異地逆時針旋轉……與趙舒年七星刀上失控的銅錢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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