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踉蹌著撐住站台長椅，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龍鱗臂上的青鱗黯淡無光，滲出細密的血珠，在長椅木板上滴出北鬥七星的形狀。
    他胸前玉佩微微發燙，齊泰化作一縷青煙飄出，落在魏明滲血的肩頭。
    “齊泰，能辨出那東西的來路麽？”魏明聲音沙啞，判官筆在他掌心微微顫動，筆尖朱砂已耗盡。
    小鬼魂懸浮在半空，鼻翼快速翕動。
    四周飄落的冥幣突然無風自動，在他周圍形成探測的軌跡。
    齊泰的魂體忽明忽暗，最終落回魏明肩頭：“先生，此物道行極深……”
    他細小的手指指向站台積水，水麵倒映出的月亮竟帶著血色月暈，“……竟能將氣息偽裝成時空亂流。”
    廢棄的火車站彌漫著陳年的香灰味，時刻表上的鏽跡組成詭異的符咒。
    魏明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比往常淡了許多，邊緣處正在緩慢消散。
    遠處傳來打更聲，梆子敲擊的節奏卻是倒數的……三更、二更、初更……
    魏明收起法器時，往生羅盤的斷針突然發出蜂鳴：“二次元空間？”
    他皺眉看著街角飄動的招魂幡，幡布上“萬安縣”三字正在褪色成“枉死城”。
    齊泰的魂體繞著電線杆盤旋一周：“非陰非陽，似虛似實。”
    他指向電線杆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您看這些時間標記……民國七年、景炎二年……這是時空褶皺的錨點。”
    魏明摩挲著龍鱗臂上的傷痕，熟悉的刺痛感讓他稍感安心。
    若真如齊泰所言，這方天地的時間長河恐怕早已支離破碎。
    他凝視著街道盡頭扭曲的夕陽，忽然想起白夢囈耳後那顆朱砂痣……或許那是唯一真實的坐標。
    “找白夢囈……”魏明喃喃自語，突然抓住飄過的紙錢。
    黃紙在他掌心燃燒，灰燼組成箭頭指向城西。
    齊泰急忙道：“先生小心！這可能是……”
    “陷阱也得闖。”魏明扯下袖口布條纏住流血的手臂，布條上的血漬漸漸形成八卦圖形，“若是時間錨點……”
    他望向扭曲的夕陽，“……就逆著光影走。”
    暮色中的萬安縣開始褪色，柏油路漸漸變成青石板。
    齊泰突然拽住魏明一縷頭發：“先生快看！”
    路燈下，白夢囈的幻影正在櫥窗玻璃間快速閃現，每次停留都變得更清晰一分……
    魏明突然按住龍鱗臂，青鱗傳來針刺般的預警。
    他止住追勢，判官筆橫在胸前，朱砂在筆尖凝成“止”字血符。
    櫥窗玻璃上的幻象忽明忽暗，如同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
    玻璃表麵泛起水波紋，倒映出的廢棄火車站景象越來越清晰。
    魏明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玻璃上分裂成三份……一份持筆戒備，一份正在消散，還有一份竟轉頭與他對視。
    當麥冬的身影出現在玻璃幻象中時，整個櫥窗突然結霜。
    霜花蔓延成蛛網狀，將畫麵分割成無數碎片。
    每個碎片裏都映著不同角度的火車站：麥冬手裏的斬魂刀泛起冷光。
    魏明的耳畔突然響起鐵軌震顫的嗡鳴。
    他低頭看見自己腳下的積水正在倒流，水珠逆飛向空中，每一滴都映出麥冬與小滿相遇的瞬間。
    齊泰猛地拽他耳垂：“先生，時空節點在轉移！”
    最後一塊霜花融化時，玻璃上隻剩下魏明蒼白的倒影。
    而真實的萬安縣廢棄火車站裏，穿堂風正掀起麥冬的衣服下擺，他急速走進火車站。
    麥冬的靴子剛踏進站台，就與衝出來的小滿迎麵撞上。
    他下意識扶住對方肩膀，卻發現小滿的體溫低得不似活人。
    小滿的金瞳中央裂開細縫，裂縫中倒映著魏明龍鱗臂的傷口紋路。
    更詭異的是……那些紋路正在她虹膜上，生長出青銅色的毛細血管，每根血管末端都連接著瞳孔裏的虛影。
    站台頂棚漏下的光線將她的影子撕成三截，最左側的影子正掐著自己咽喉。
    “魏明呢？”麥冬聲音發顫。
    候車室的玻璃突然同時炸裂，碎片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魏明模糊的側臉。
    小滿瞳孔驟縮：“魏明不是已經回子時書屋了嗎？”
    她腕間的鈴鐺突然裂開細紋，滲出的不是血而是朱砂。
    麥冬喉結滾動。
    遠處鐵軌上，一灘積水突然沸騰，浮現出公交車墜江的倒影。
    “魏明怎麽了？魏明是不是出事了？”小滿的質問帶著金屬回音。
    她脖頸浮現出暗金色的往生咒，每個字都在皮下蠕動。
    聽到事故經過，小滿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在站台立柱上刮出五道綠熒熒的火星。
    “11路公交車在哪？我要去找魏明！”她的聲音裏混著千百個重疊的回響。
    麥冬拽住她時，站台地磚縫裏鑽出無數銀白發絲，纏住兩人的腳踝又迅速枯朽。
    時刻表上的車次全部變成“開往枉死城”，墨跡新鮮如血。
    “公交車上沒有魏明的屍體……”麥冬的勸慰被突然響起的汽笛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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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氣中浮現的蒸汽機車沒有司機，隻有駕駛室裏擺著個鎏金煙袋鍋。
    “去江灘。”小滿的聲音突然平靜得可怕，“如果魏明……”
    她沒說完的後半句化作白霧飄向江麵。
    兩人走過的月台上，積水裏陸續浮起火車站上方的時鍾，指針正指向11點。
    麥冬的靴子踏出火車站時，青石板縫隙裏突然滲出細密的血珠。
    這些血珠沒有流向低處，而是逆著重力沿著鞋麵攀爬，在靴筒上勾勒出扭曲的時鍾圖案。
    小滿的渡陰鈴無風自動，十八枚銅鈴的響聲卻傳不到三米開外，仿佛被無形的屏障吞噬。
    “不對勁。”麥冬按住斬魂刀，刀鞘上七枚銅錢自行組成北鬥陣型。
    他彎腰觸碰地麵時，發現自己的影子比往常淡了三成，邊緣處正在分解成細小的梵文。
    小滿突然拽住麥冬的衣角：“你聞到了嗎？”
    空氣中飄著線香與血腥的混合氣味，來源卻是路邊正常營業的奶茶店。
    店員微笑著遞出的飲品杯裏，浮沉著幾片槐樹葉。
    每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下都站著相同的灰衣老者，手持“萬安陰司”的站牌。
    遠處江灘方向傳來海潮聲，可萬安縣分明是內陸城鎮。
    麥冬的往生繩自行解開，繩結在空中組成“戌時三刻”的篆字。
    麥冬突然咬破舌尖，將血霧噴在斬魂刀上。
    刀身浮現的《送魂經》經文暫時逼退周遭扭曲，他低喝道：“跟著我的刀氣走！”
    刀尖所指處，柏油路麵浮現出隻有送魂人能看見的冥途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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