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舒站在cbd的玻璃幕牆下，抬頭望向高聳的摩天大樓。
    陽光在律所所在的第三十二層折射出刺眼的光斑，讓她微微眯起眼。
    五年的記憶像老式放映機卡住關鍵幀……
    她第一次勝訴時，同事們在辦公室開香檳，泡沫濺到她的案卷上；
    熬夜整理證據的深夜，樓下便利店的熱咖啡和三明治；
    林婉茹遺產案裏，那些隱藏在法條背後的詭譎人心……
    她嗬出的白霧在空中凝結，竟短暫形成微型青銅齒輪的形狀。
    印鈕螭龍的眼睛位置，正好對應大廈玻璃幕牆反光裏的古裝自己。
    “小姐，去哪？”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
    “子時書屋。”她拉開車門，皮包裏的輪回印突然輕微震動。
    車子駛離的瞬間，季雲舒最後看了眼後視鏡。
    鏡中的摩天大樓逐漸縮小，而玻璃幕牆的反光裏……
    她分明看到另一個身穿古裝的自己，正對著她頷首微笑。
    子時書屋內，檀香繚繞。
    魏明推門而入時，季雲舒正站在書架前，指尖撫過一本《陰界輿圖》的封皮。
    聽到聲響，她轉過身，輪回印在她腰間泛起微光。
    魏知遠從裏屋踱出，手中的煙鬥明明滅滅。他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空氣中凝結成短暫的愁容。
    “你們真的要去屍魂界？”他嗓音沙啞，像是許久未開口。
    魏明將生死印放在桌上，印璽表麵的裂痕仍在隱隱發光。
    “大伯，我們沒得選擇。如果空間之輪徹底失控……整個萬安縣……”
    季雲舒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輪回印……那是林婉茹找到空間之輪的關鍵線索，邊緣還殘留著咖啡漬。
    三天前的深夜，她發現這份文件背麵浮現出屍魂村的古老地圖，墨跡裏藏著“青銅齒輪”暗記。
    “有些真相……”她抬眼看向魏知遠，輪回印在腰間發燙，“就像您書房第三格抽屜裏，那封沒燒完的屍魂村遺書。”
    魏知遠的煙鬥突然“啪”地一聲裂開一道細縫。
    他盯著那道裂縫看了許久，終於長歎：“那你們倆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魏明鄭重應下，隨即話鋒一轉，“大伯，當年天聽九局血洗屍魂村，又是怎麽回事？您能跟我說說嗎？”
    魏知遠身形一僵，煙灰簌簌落下。
    他抬眼看向魏明：“是你三叔說的？”
    見魏明點頭，魏知遠苦笑一聲，煙鬥重重磕在桌角：“這個老三……”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麵容忽然蒼老了十歲。
    “當年屍魂村一戰，天聽九局損失慘重……確實在屍魂村中留下了空間之輪的……隻是……”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化作一聲哽咽。
    魏明與季雲舒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映著對方堅定的麵容。
    “大伯，”魏明按住老人顫抖的手，“我們會注意安全的。”
    屍魂村的黃昏泛著鐵鏽般的血色。
    滿靈燕獨自站在斷崖邊，山風卷著黑曜石粉末拍打在她臉上，在皮膚上割出細小的傷口。
    她深吸一口煙鍋，青紫色的火焰在黃銅煙杆裏扭曲成一張張人臉。
    遠處的城樓上，湯善敏正指揮著三大家族的護衛隊在搬運黑曜石。
    那些護衛隊動作整齊劃一，後頸都貼著渡陰人特有的朱砂符。
    “嗒。”
    一滴冰涼的液體突然落在她手背。
    滿靈燕低頭，看見一粒琥珀色的珠子在皮膚上滾動。
    珠子內部有張微縮的嘴正一開一合：“來找我呀……”
    聲音像沾了蜜的蛛絲，順著耳道爬進大腦，“我能讓你成為真正的……”
    她的瞳孔驟然擴散，眼白浮現出蛛網狀的血絲。
    煙鍋裏的火焰突然凝固，青紫色火苗中映出令她戰栗的景象……
    自己身著繡有“九幽城主”紋樣的玄色長袍，端坐在九幽城大殿的主位。
    湯善敏跪在階下，手中托著的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城主印。
    九幽城渡陰人家族的部將匍匐在地，額頭緊貼著她鞋尖前三寸的青磚。
    “嗬……”她的嘴角扭曲上揚，涎水從齒間垂落。
    握著煙杆的手指一根根鬆開，黃銅煙鍋墜向深淵。
    就在此刻，一粒火星從下墜的煙鍋中迸射而出，精準地擊中她虎口的“醒魂穴”。
    劇痛如閃電劈開迷霧。
    幻象碎裂的刹那，她看見懸崖下方根本不是山穀，而是由無數張人臉拚成的“地麵”。
    那些臉正用相同的口型默念：“跳下來……”
    “你本就該是城主……”聲音突然分裂成數百個聲部，有部將的譏笑、同僚的私語、甚至還有她自己的聲音。
    “湯善敏偷了你的位置……我知道空間之輪藏在……”
    滿靈燕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鮮血尚未滲出就被皮膚吸收。
    那些血珠在皮下蜿蜒成詭異的符文……正是渡陰人禁術“噬主咒”的起式。
    她的左眼突然覆蓋上一層琥珀色薄膜，與墜落的珠子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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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腿不受控製地向前邁出，靴尖已經懸在斷崖之外。
    岩石上她的影子突然自主活動起來。
    影子伸出手，指尖化作倒刺，輕輕撫過她的後頸。
    “乖……”千萬個聲音齊聲讚歎。
    當最後一絲清明即將消散時，滿靈燕用盡力氣咬破舌尖。
    鮮血噴在影子手上，竟發出烙鐵灼肉般的“滋滋”聲。
    滿靈燕踉蹌後退三步，後背撞上枯死的槐樹。
    樹皮簌簌剝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琥珀珠子……每顆珠子裏都封著一隻轉動的眼球。
    “你逃不掉的……”千萬個聲音從她骨髓深處響起。
    那顆滾落腳邊的琥珀珠突然炸裂，濃稠的香氣噴湧而出。
    這氣味讓滿靈燕想起成為戰將那日，祠堂裏供奉的千年陰檀。
    她的左眼徹底琥珀化，瞳孔分裂成齒輪狀，右眼還殘留最後一絲清明。
    “看啊……”聲音突然具象成冰涼的手，從她耳後繞到頸前。
    懸崖下的人臉集體仰起，每張臉都變成她的模樣。
    她們齊聲唱起渡陰人的葬歌，聲波在空氣中凝成實體鎖鏈。
    滿靈燕的嘴唇不受控製地開合，竟跟著唱起最禁忌的《破魂曲》。
    最後一句尚未出口，煙杆墜落的深淵裏突然射出青紫火線。
    火焰在她腳邊燒出八個古篆：“欲得必先亡”。
    滿靈燕的右眼終於也被琥珀吞噬。
    她癡癡笑著，一步踏向懸崖。墜落時，無數人臉伸出舌頭接住她。
    在徹底沉入人臉深淵前，她最後看見的是……
    自己那根墜落的煙杆，正插在某個"人臉"的眉心，青紫火焰燒出了青銅齒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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