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陽的疑惑和安撫，像一盆冷水，澆在了江淮滾燙的、幾乎要燃燒起來的衝動上。
    他猛地清醒過來。
    他在說什麽？他差點……差點就失控了。
    離開？能逃到哪裏去？顧明淵那樣無孔不入的勢力，怎麽可能放過他們？
    他的逃離，隻會更快地招致毀滅性的報複，將昭陽也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沒，沒什麽……”江淮猛地低下頭，慌亂地鬆開許昭陽的衣袖，
    用手背胡亂地擦掉臉上的淚水，聲音沙啞而虛弱，“我……我就是……剛才夢魘住了……胡說八道……”
    他不敢再看許昭陽探究的眼神，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跳動，後怕不已。
    差一點……就差一點……
    許昭陽看著他這副明顯口是心非、驚魂未定的模樣，眉頭皺得更緊。
    他確信江淮一定有什麽事瞞著他，而且絕不是簡單的噩夢。
    但此刻江淮的狀態顯然不適合追問。
    他歎了口氣，最終選擇先將疑慮壓下，伸手輕輕攬住江淮的肩膀，將他帶向自己，給予一個堅實而溫暖的擁抱。
    “好了好了，不想了。噩夢而已，都是假的。”
    他低聲安撫著，手掌輕輕拍著江淮的後背，“我在這兒呢，哪兒都不去。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這個擁抱溫暖而有力，卻讓江淮的身體更加僵硬。
    家？
    這個曾經代表最安全港灣的地方，如今卻成了最華麗的囚籠。
    而他，被困在其中，連逃離的呐喊，都隻能被當作噩夢後的囈語。
    多多軟乎乎的腦袋在兩人緊挨著的腳踝處蹭了蹭，發出一聲綿長的“喵嗚~”，
    打破了空氣中凝滯的沉重和未散的恐慌。
    這小小的觸感像一根線，將江淮從差點失控的邊緣猛地拽了回來。
    他深吸一口氣，借著低頭的動作，迅速抹掉眼角殘餘的濕意，再抬頭時，
    臉上已經努力擠出一個極其勉強卻試圖顯得正常的笑容，
    聲音還帶著一絲哭過後的沙啞，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你……買了什麽？”
    許昭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倉促築起的偽裝，
    但最終，他還是選擇順著江淮的意思，沒有追問下去。
    他臉上重新掛起溫和的笑意，就著蹲著的姿勢，將旁邊的購物袋拉過來。
    “買了些好吃的。”他一邊說，一邊從袋子裏往外拿東西，語氣輕鬆，像是在展示戰利品，“你看，你喜歡的晴王葡萄，很新鮮。還有這個大芒果，聞著就香。”
    他又拿出一個盒子：“喏，鮮活的基圍蝦，晚上給你白灼一下。哦對了，還有這條鱸魚，清蒸最好，肉嫩。”
    每拿出一樣，都是江淮平日偏愛的東西。溫暖的燈光下，水果散發著清新的香氣，海鮮透著鮮活的光澤，充滿了生活安穩的氣息。
    多多也好奇地湊過來，粉色的小鼻子一聳一聳，盯著那尾還在張合著嘴巴的鱸魚，
    琥珀色的眼睛裏充滿了貓科動物天生的探究欲，伸出爪子似乎想去扒拉一下，又被許昭陽輕輕擋開。
    “喵？”多多不滿地叫了一聲，轉而用腦袋去拱許昭陽的手腕，像是在抗議不讓它研究新玩具。
    這日常而溫馨的一幕，緩緩驅散了方才那驚心動魄的噩夢和幾乎脫口而出的崩潰所帶來的寒意。
    江淮看著許昭陽帶著笑意整理食材的側臉，看著多多在一旁搗亂，聽著他絮絮叨叨說著晚上做什麽菜……
    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是溫暖，是貪戀，是鋪天蓋地的愧疚，也是沉甸甸的恐懼。
    他想拚命抓住這觸手可及的溫暖，卻又無比清楚地知道，這溫暖之下，潛藏著怎樣致命的冰山。
    “嗯……”他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依舊有些發飄，“很好……晚上我幫你。”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甚至試圖帶上一點期待，盡管心髒依舊在冰冷的海水裏沉沉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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