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冰冷的鐵鏈、遠處模糊的哭喊聲……
    這些破碎而恐怖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包裹著江淮，將他死死拖在深淵之下。
    就在他幾乎要被那冰冷的絕望徹底吞噬時，一道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聲音，如同利劍般刺破了濃重的黑暗：
    “回來！江淮！我在這裏！你看著我！我是許昭陽！”
    “不管發生了什麽，不管你想起了什麽，都給我回來！”
    “我不準你丟下我！聽見沒有！”
    這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恐懼，甚至是一種近乎崩潰的強硬，卻像最堅固的錨，猛地鉤住了他不斷下墜的意識。
    許昭陽……他回來了。
    這個認知像一道強光，瞬間驅散了些許黑暗。
    不行……不能再沉浸下去了……會被發現的……昭陽會起疑的……
    巨大的恐懼——不是對過往，而是對失去現在、對真相暴露的恐懼——壓過了探索記憶的衝動。
    他極其不情願地、艱難地開始與那強大的催眠力量抗爭，試圖將自己的意識從冰冷的過去拔除，拉回現實的溫暖。
    過程如同在泥沼中掙紮，每向上一點都無比費力。天旋地轉，惡心反胃的感覺洶湧而來。
    但他能感覺到那雙緊緊抱著他的、熟悉的手臂，能聽到耳邊那焦急得快要破碎的、一遍遍呼喚他名字的聲音。
    是昭陽。真的是他。
    他終於……掙紮著，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視線模糊不清，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旋轉，
    隻能勉強分辨出許昭陽那張寫滿了極致擔憂和恐懼的、放大的臉龐輪廓。
    “……昭……陽……？”他發出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幹澀得像砂紙摩擦。
    許昭陽看到江淮終於睜開眼，一顆幾乎跳出喉嚨的心才稍稍落回實處，
    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後怕和難以抑製的責備。
    他依舊緊緊抱著江淮，感受著他懷裏身體細微的顫抖和冰冷的濕度，聲音裏帶著未散的驚恐和一絲嚴厲：
    “淮！你到底在做什麽？！你難道不知道自我深度催眠有多危險嗎？！
    一個不慎就可能徹底迷失醒不過來！你好端端的怎麽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江淮的意識逐漸回籠，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全身濕透的冰涼和包裹著的浴巾。
    他虛弱地喘了口氣，努力偏過頭看向許昭陽，大腦飛速運轉，
    必須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來掩蓋剛才那危險的探索。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聲音依舊沙啞微弱，帶著刻意裝出的憂慮和不安：“昭陽……我……我隻是有些擔心……”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組織語言，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別處，不敢與許昭陽對視，
    “我總覺得……案子好像還有些地方不對勁……心裏不踏實，所以才想……試著回憶一下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細節……”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一個心理專家因為職業習慣和對案件的執著，
    試圖用專業方法尋找疑點。
    但他那飄忽的眼神和細微的停頓，卻像一根刺，再次輕輕紮了一下許昭陽的心。
    許昭陽盯著他看了幾秒，眉頭緊鎖。他能感覺到江淮沒有完全說實話，
    那下意識躲閃的目光騙不了人。
    但看著江淮此刻虛弱蒼白、驚魂未定的模樣，
    再聯想到他下午的異常和剛才那駭人的景象，終究還是心疼和擔憂壓過了追問的念頭。
    他歎了口氣，語氣放緩了些，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他拉過被子仔細裹住江淮，用手掌搓著他冰涼的手臂試圖幫他回暖：
    “案子後續的事情，有溫處，有周言黃昊他們去處理，不需要你再操心。
    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給我好好地、認真地休息！”
    他加重了語氣，眼神嚴肅：“聽到沒有？再也不準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任何情況下都不準！你要是再敢這樣嚇我……”
    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但那微微發紅的眼眶和緊繃的下頜線，已經充分表達了他的後怕和決心。
    江淮順從地點點頭，聲音還有些虛弱：“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許昭陽看著他依舊蒼白的臉，心裏的擔憂和疑慮像藤蔓一樣纏繞，但最終還是化作了無奈的歎息。
    他伸手，揉了揉江淮濕漉漉、冰冷的頭發，語氣放緩：“快去洗個熱水澡，
    把濕衣服換下來，不然真要感冒了。”
    “嗯。”江淮低低應了一聲，撐著還有些發軟的身體，掀開被子下床。
    許昭陽下意識地想扶他，卻被他輕輕避開了。
    “我自己可以。”江淮說著，低著頭，拄著之前放在床邊的手杖，慢慢走向衛生間。
    許昭陽看著他的背影，伸出的手緩緩放下，眉頭不自覺地又蹙了起來。
    江淮推開衛生間的門，裏麵依舊彌漫著未散的水蒸氣，空氣中帶著沐浴露的香氣和……一種莫名的窒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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