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在院子裏聊了什麽，我們無從得知。
    隻知道那天傍晚的風是沉的，卷著老巷裏桂花的甜香漫進院來，卻像被什麽東西擋著似的，在石榴樹影裏打了個轉就輕悄退去。
    院角的石榴葉被吹得沙沙響，一片疊著一片地晃，倒像是替這院子把話都掩了——連半分話音都沒漏到牆外去。
    日頭落得慢，金紅的光斜斜鋪在青石板上，把四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又隨著他們的動作輕輕晃。
    偶爾有幾聲低低的說話聲飄起來，剛挨到屋簷下的銅鈴，就被風揉碎了，再聽時，隻剩樹影裏的沉默，和石桌上茶杯碰著桌麵的輕響，淡得像沒存在過。
    時霧一個人趴在床上，臉埋在軟乎乎的枕頭裏，指尖在屏幕上飛快劃著——她在玩手機！
    沒錯，她用積分在000的係統商城裏換的，直接連接未來的網絡，短視頻，小說，追劇樣樣皆通！
    正看得入迷，腦海裏突然蹦出個熟悉的電子音：【宿主，可以準備啟程去青銅門了。】
    說000，000到。
    時霧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掉床上，猛地從小說劇情裏抽回神：【000！你那邊完工了？】
    她們從張家古樓出來後，000就去接手樓裏殘留的異能量了，原以為得耗上一陣子，沒想到這麽快就忙完了。
    【嗯，收尾了。】000的聲音比往常少了些機械感，帶了點清冽的質感，像山澗冰泉敲在石上，【張家古樓那片異能量場比預估的規整，收束時沒費太多功夫。】
    時霧正琢磨著這聲音怎麽聽著添了點人味兒，不再是純然的電子音，腦海裏忽然浮起個模糊的虛影
    ——不是平日那串跳閃的冷冰冰的數據流，倒像蒙著層薄霧的剪影，肩線利落，身形挺拔，竟隱約有了人形輪廓。
    她正盯著那虛影發怔，影子忽然淡去，000的聲音跟著響起，尾音裏藏著絲不易察覺的揶揄：【看什麽？】
    時霧驚得眨了眨眼，差點從床上坐起來：“你能化形了？！”
    【嗯。】000應得坦然，【這個世界的異能量搜集得差不多了，夠支撐我化出實體輪廓。】
    話音剛落，那虛影又在腦海裏晃了晃，這次比剛才清晰了些。
    他頓了頓，原本清冽的聲線裏悄悄漫進點試探般的輕快，像冰棱融了絲暖意：【宿主，你想要什麽樣子的我呢？】
    時霧握著手機的手頓了頓，一時沒反應過來——還能讓她選？
    “……嗯，”她想了想，認真回他，“你喜歡什麽樣子就幻化成什麽樣子啊，不用問我。這是你的樣子，你自己的意願最重要了。”
    腦海裏的虛影似乎輕輕晃了晃，銀藍色的光流慢了半拍。
    隨即，000的聲音沉了些，卻比剛才更清晰，像貼著耳畔說話，帶著種不容錯辨的認真：【我是你的係統，從綁定你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一切都因為你而存在。】
    【你的意誌，才是我存在的意義。】他頓了頓，那抹虛影在她腦海裏微微前傾，像是在凝視她，【宿主，你想要的，才是我該奉上的。】
    時霧給它比了個大拇指，神色特堅定：“000，你真是居家好係統！萬人心中理想型係統就得是你這樣的——靠譜還貼心，連化形都先問我喜好，簡直沒得挑！”
    腦海裏的虛影似乎顫了顫，銀藍色的光流泛起細碎的漣漪。
    【所以……你想見到什麽樣子的我呢？】
    時霧眼珠子“滴溜”一轉，猛地從儲物袋裏摸出本卷了邊的書，舉得高高的：“這個！我當初在修真界看的龍傲天小說男主！”
    她把書往床上一拍：“我giao，我跟你說，他簡直帥得沒邊了！來來來，我給你念原文中他的外貌描寫——”
    來人踏月華而至，麵容似昆侖雪玉雕成，唇畔噙著三分似笑非笑的弧度。
    墨發以蛟綃銀紋帶高束，發間穿插三支九轉蓮心釵，釵頭垂落的星子砂隨步搖動時，灑出細碎銀河光暈。
    眉眼是極利落的骨相，眼尾微揚卻不媚，瞳色深如寒潭，看過來時像有雷光在深處流轉。
    最惹眼是眉間那點朱砂，似雪地裏落了顆剛淬過火的丹砂，襯得他膚色愈發明潤如玉。
    不必刻意散氣，周身便有若有似無的威壓漫開，明明是唇紅齒白的好樣貌，偏讓人覺得這張臉後藏著翻江倒海的能耐，多看一眼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啊啊啊啊！！你就說帥不帥！”時霧捧著書，眼睛亮得跟什麽似的，還使勁晃了晃書頁，生怕000沒get到精髓。
    000：【……】
    它沒說話，腦海裏卻有淡金色的能量絲線悄然流轉起來。
    原本模糊的虛影漸漸凝實，先是利落的肩線浮出輪廓，接著是墨色長發如流瀑般落下，很快被銀紋帶高束起，三支流轉著細碎光塵的蓮心釵穩穩綴在發間。
    時霧屏著呼吸瞅著，眼看那“昆侖雪玉”般的麵容慢慢清晰，眼尾微揚的弧度、深如寒潭的瞳色一一浮現，最後，一點丹砂般的紅輕輕落在眉間。
    跟書裏描的分毫不差，甚至因著能量自帶的清冽感，更添了幾分真人沒有的剔透。
    時霧看得屏住了呼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去……比書裏寫的還帥……”
    腦海裏終於傳來000的聲音，帶了點剛凝聚形體的微啞，還有絲不易察覺的試探：【……這樣？】
    “對對對！000，你帥炸了！”
    時霧扒著床頭晃了晃，還想搜腸刮肚找些更厲害的詞誇它，樓下忽然傳來胖子的大嗓門：“阿霧！吃飯嘍！燉了排骨，快下來！”
    “來嘍！”時霧立馬應了一聲，隨手把手機往枕頭下一塞，趿拉著拖鞋就往樓下跑。
    跑到樓梯口才後知後覺——原來她玩手機玩了這麽久？窗外天都黑透了，院子裏的路燈亮著暖黃的光，把青石板照得明晃晃的。
    秋天的晚風從敞開的院門飄進來，帶著點草木的清爽氣，不像夏天那樣黏糊，吹在身上很舒服。
    她往院子裏瞥了眼，沒見著蚊子飛，心裏嘀咕：這時候在院子裏吃飯倒不錯，比悶在屋裏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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