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熔爐裏的骨頭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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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光罩幽幽搖曳,如同墓穴中不甘熄滅的鬼火,在粘稠的灰紫色毒瘴中艱難撐開尺許之地。濕滑的苔蘚覆蓋著嶙峋怪石,其間散落著森森白骨,巨大的妖獸遺骸與纖細扭曲的人骨無聲訴說著此地的凶險。空氣裏彌漫著甜膩腐臭與刺骨陰寒的混合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著冰冷、帶著鐵鏽味的淤泥。光罩之外,無數鱗片摩擦地麵的窸窣聲永無休止,那些密密麻麻、冰冷貪婪的金色豎瞳在瘴氣深處若隱若現,如同懸掛在深淵邊緣的星點,帶來無聲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任天齊抱著冰冷沉重的石匣,每一步都踏在濕滑苔蘚上,身體因疲憊和侵蝕而搖搖欲墜。斷骨的鑽心悶痛,後背崩裂傷口在陰寒瘴氣刺激下的灼痛與麻痹交織,讓他每一次移動都如同酷刑。殘玉在左臂傳來的溫熱感如同風中殘燭,頑強抵禦著石匣的死寂與瘴氣的陰毒,光芒卻在持續黯淡。
不知跋涉多久,時間在永恒毒瘴中失去刻度。地勢向下,空氣愈發粘稠沉重,帶著水底般的窒息感。就在殘玉光華即將熄滅,身體瀕臨極限時——
前方粘稠的黑暗,被一點微弱、卻異常純淨的冰藍色光芒悄然刺破。
那光芒不刺眼,如寒夜初凝的星辰,帶著安撫靈魂的寧靜與深入骨髓的寒意。踉蹌前行,光芒漸盛。黑色光罩邊緣,終於觸碰到一片開闊空間。
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豁然展現。洞頂低垂,凝結著無數倒懸的冰棱。中央,矗立著一座完全由萬年玄冰雕琢的祭壇。祭壇造型古樸,線條冷硬如刀劈斧鑿,散發著亙古不化的極寒,將空氣凍結出細小的冰晶,簌簌飄落。祭壇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極其複雜、如同冰霜自然生長般的玄奧紋路。這些紋路並非死物,冰藍色的光芒正從深處流淌而出,如同活著的血脈,在祭壇表麵緩緩脈動,勾勒出一個巨大而完整的北鬥七星圖案!紋路分叉處,鑲嵌著米粒大小的冰晶,其內竟封存著細碎的星圖殘影,仿佛有人曾以星辰之力在此刻下永恒的封印。
祭壇頂端,懸浮著一塊拳頭大小、晶瑩剔透的菱形冰魄結晶!其內部仿佛有冰藍色星雲緩緩旋轉,純淨到極致的冰魄之力,正是整個祭壇光華的源頭!它散發的寒氣,甚至讓黑色光罩微微波動,發出細微“滋滋”聲,如同遇到了本源上的克星與吸引。
祭壇正前方,一個身影背對入口,靜靜跪坐在冰冷的岩石上。
那是一個女子。
身形纖細,一襲早已褪色、卻仍能辨出月白底色的素雅長裙,裙擺凝結薄薄冰霜。烏黑長發如瀑垂落,發梢綴著細冰晶。她一動不動,仿佛與祭壇、與溶洞的永恒寒寂融為一體。唯有她身上散發的、比祭壇更精純、更冰冷、帶著深入靈魂孤寂的寒氣,宣告著她的存在。
這股寒氣…任天齊的心髒猛地一縮!太熟悉了! 與母親木偶殘留的氣息同源!與他自身覺醒的冰魄本源遙相呼應!隻是眼前這女子的寒氣,浩瀚如淵,純粹似冰,卻浸透了…絕望。她發間纏著一縷褪色的紅繩,繩結處沾著暗褐色痕跡,似幹涸血跡。裙擺冰霜下,隱約可見磨損的並蒂蓮繡紋——那是母親最愛繡的花樣!
就在這時,女子極其緩慢地、帶著生澀僵硬的姿態,轉過了頭。
一張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眉如遠黛,眼若寒星,本極美的容顏,卻被深入骨髓的疲憊、冰冷和死寂徹底覆蓋。雙唇抿成直線,眼神空洞如凍結萬載的深潭,倒映不出光影。唯有看到任天齊懷中散發烏光的石匣時,那雙空洞眼眸深處,極其微弱地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波動?如同沉寂湖麵投入微石,瞬間被更深冰寒吞沒。她指尖觸碰的地麵,冰麵悄然融化出淺淺水窪,又在瞬間凍結成冰。水窪裏倒映著她空洞的眼眸,卻仿佛藏著另一雙眼睛——疲憊的、哀傷的、帶著溫度的眼睛,正透過冰殼,無聲凝視著任天齊。
“歸…墟…之…錨…” 女子的聲音如同冰晶摩擦,幹澀、沙啞,帶著非人的空洞感,一字一頓,字字艱難。“…不…該…在…此…”
她的目光緩緩上移,落在任天齊臉上。那空洞的眼神仿佛穿透皮囊,直視靈魂。掠過他緊握殘玉的左手,脖頸上被衣領半遮的淡金色北鬥胎記時,女子萬年冰封的表情,終於出現一絲細微裂痕。
“…冰…魄…血…脈…” 聲音裏,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疑惑?“…蘇…映…雪…?”
母親的名字!驚雷炸響!
“你是誰?!” 任天齊的聲音因激動虛弱而嘶啞顫抖,他下意識上前一步,“你認識我娘?蘇映雪在哪裏?!” 喉嚨驟然發緊!女子的臉與記憶中母親模糊的輪廓重疊——同樣的眉眼,同樣的蒼白,卻多了刻骨的孤寂!他想起母親臨終前攥著木偶的手,冰冷,卻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娘?”他試探著輕喚,聲音被寒氣凍得發顫。懷中的石匣劇烈波動,烏光驟閃,死寂吸力與腐蝕感驟然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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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任天齊悶哼,身體一晃!殘玉溫熱被壓製,光芒急劇黯淡!
就在這瞬間!
祭壇頂端的菱形冰魄結晶,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一道凝練如實質、帶著絕對零度意誌的冰藍色光束,如同審判之矛,瞬間跨越空間,無視黑色光罩阻隔,精準射向石匣中央劇烈波動的歪斜北鬥刻痕!光束所過之處,空間泛起漣漪褶皺,連黑色光罩的幽暗都被凍成了固態!這光束的本質是“法則修正”——祭壇認定石匣為破壞封印的禍源,要將其徹底“格式化”!
“不!” 任天齊瞳孔驟縮!這蘊含法則碾壓的光束,絕非他能抵擋!
千鈞一發!
識海中,殘玉器靈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混合著憤怒、貪婪與致命危機的尖銳啼鳴!“嗡…哇——!!!”
一道凝練的碧色光華瞬間從任天齊左手爆射而出!並非迎擊光束,而是如同靈蛇般,順著石匣刻痕鑽入冰藍光束的“法則通道”,在光束內部撕開一道細小缺口!碧光與石匣的烏光在缺口處瘋狂交纏撕咬!竟將原本“淨化”的光束汙染成一股“冰火交融”的混沌亂流!一部分凍結了石匣刻痕,另一部分卻被殘玉貪婪吞噬,轉化為更狂暴的力量!
“嗤——!”
石匣劇震!烏光明滅!吸力與腐蝕感被碧光暫時“堵”住!同時,一股混合混沌鴻蒙氣息與冰冷歸墟死意的詭異力量,順著碧光反哺回任天齊體內!
力量狂暴混亂!任天齊的經脈如同被滾燙岩漿與冰冷毒液同時灌入!撕裂劇痛與詭異麻木感席卷全身!皮膚表麵瞬間浮現扭曲的、如同古老咒文的青黑色紋路!左眼瞳孔深處,一點深邃幽光不受控製地亮起!
“噗!” 他再次噴出鮮血,血液竟帶著一絲詭異的暗金!
而那道被汙染的混沌光束,依舊帶著毀滅之勢轟然而至!
就在光束即將洞穿一切的刹那——
“咳…咳咳咳…呃啊——!”
一陣壓抑到極點、仿佛要將心肺咳碎的劇烈咳嗽聲,伴隨著短促痛苦的悶哼,在死寂溶洞中炸響!
是那神秘女子!
她原本死寂的臉上驟然浮現極度痛苦!蒼白皮膚下,無數細密如蛛網的冰藍色紋路瞬間浮現蔓延!一股遠比祭壇光束更加精純、也更加失控狂暴的冰魄寒毒,如同被引爆的冰山,猛地從她體內爆發出來!
女子身體劇烈痙攣蜷縮,雙手死死抓住胸前衣襟,指節發白,指甲刺破皮膚,滲出帶著冰晶的淡藍色血液!失控的寒毒在她周身形成一片急速旋轉、帶著無數細小冰刃的暴風雪領域!領域內寒氣失控扭曲,竟將那致命的混沌光束強行幹擾、偏轉!
“轟——!”
光束擦著石匣邊緣,狠狠轟擊在任天齊身旁洞壁!
堅硬岩石瞬間凍結,化為齏粉,留下一個覆蓋厚厚冰霜的巨大深坑!恐怖寒氣衝擊波將任天齊狠狠掀飛,重重撞在另一側洞壁!石匣脫手飛出,烏光黯淡,滾落在地。黑色光罩徹底潰散。
“噗!” 任天齊全身骨頭欲裂,五髒移位,鮮血狂噴。
溶洞內一片狼藉。祭壇光芒略顯黯淡。神秘女子蜷縮在失控的冰蝶暴風雪中心,痛苦顫抖。任天齊靠著冰冷洞壁,體內兩股狂暴力量瘋狂衝突,眼前發黑。
然而,識海中殘玉器靈,在吞噬了一絲汙染光束的力量後,傳遞來前所未有的、貪婪而急切的“饑餓”感!目標直指女子體內爆發的頂級冰魄寒毒!
幾乎同時!
“孽障!妖女!竊禁物闖禁地,罪該萬死!” 一聲蒼老卻蘊含雷霆之怒的暴喝夾雜著尖銳破空聲,從溶洞入口方向炸響!五道強大氣息瞬間降臨!為首者正是藥廬外那灰袍老者——刑堂長老趙無咎!他手中握著一柄刻滿雷紋的長劍,劍尖滴落著未幹的血跡,周身雷光閃爍,威壓如淵!
“嘶嘶嘶——吼!” 蛇窟方向同時傳來震天嘶鳴!原本被光罩逼退的蛇群,竟順著任天齊灑落的血跡瘋狂湧來!最前方三條水桶粗細的暗金巨蟒,頭頂鱗片翻起,露出幽光閃爍的第三隻豎瞳,散發著狂暴妖氣,是被蛇窟深處力量操控的“三眼蛇妖”!
冰魄寒毒在體內暴走!殘玉吞噬帶來的力量失控!刑堂長老與狂暴蛇妖的致命夾擊!
任天齊咬著牙,抹去嘴角暗金血沫,看向冰暴中心那痛苦蜷縮的身影——她體內失控的寒毒正無差別地擴散,冰蝶所過之處,連狂暴衝來的三眼蛇妖都畏懼地嘶鳴著稍緩攻勢,地麵凝結出厚厚的冰層。
他摸了摸脖頸發燙的胎記,淡金紋路與女子逸散的冰魄寒氣竟隱隱交織,形成一股奇異的暖流,暫時壓製了體內部分混亂。
“原來…你一直在等我。” 他扯出一個帶血的、冰冷的笑,目光掃過石匣、祭壇、痛苦女子、殺氣騰騰的追兵與蛇妖,“娘,不管你是誰,我答應過你…要活著查明真相!今天,絕不會死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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