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歸墟咆哮·冰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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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咆哮根本不是耳朵聽見的。
    是骨頭縫裏鑽出來的顫。任天齊整個人被按在冰棺上,像挨了一記無形的重錘,五髒六腑都挪了位。喉頭一甜,淡金色的血沫子嗆出來,濺在幽藍的玄冰棺蓋上,“滋啦”一聲就凝成了冰渣子,硌得他臉生疼。腦袋裏嗡鳴一片,剛被母親暖回來的那點清醒,瞬間被攪成了漿糊,幾粒橘金星塵在識海裏亂撞,光芒跟快斷氣的油燈似的,明滅不定。
    “呃……”他喉嚨裏滾出半聲悶哼,牙齒咬得死緊,牙齦都滲出血腥味。右腕上那截幼苗根須猛地一抽,傳遞過來的不再是虛弱,是針紮似的銳痛,斷口處那點金屬光澤都黯淡了,仿佛被那咆哮聲裏的死寂給汙了。
    身下的冰棺抖得像篩糠。透過模糊的視線,任天齊死死盯著棺內——蘇璃霜眉心那點好不容易穩住的靈光,又開始瘋狂閃,比剛才還急、還亂,像風中殘燭,隨時要滅。那道被母親強行凍住的灰藍裂痕邊緣,又有死灰的敗色悄悄爬出來,絲絲縷縷的冰藍霧氣,正從裂縫裏漏出去!
    更要命的是那塊慘白骨片。上麵蛛網般的冰裂紋隙裏,暗青色的汙穢像活過來的蚯蚓,瘋狂扭動,貪婪地吮吸著漏出去的冰魄霧氣。每吸一口,骨片就漲大一分,散出的那股子腐爛淤泥般的死寂味兒就濃一分,熏得任天齊腦仁針紮似的疼。
    “操!”任天齊腦子裏就剩這一個字。剛放下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堵得他喘不上氣。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釘在王座之上。
    母親!
    覆蓋任清晏身軀的那層薄冰,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細密的“哢哢”聲不絕於耳,聽得人牙酸。她剛剛點出“補天路”三字的右手食指,指尖的冰晶徹底崩碎,露出了底下玉石般的肌膚——可那肌膚上,竟也爬著幾道細小的、滲著淡金色液體的裂口!那淡金色,和他吐出的血沫子,一模一樣!
    歸墟鎖鏈在她左腕上瘋了!漆黑如墨的鏈子暴漲、扭曲,粗了一圈不止,無數張痛苦到極致、怨毒到癲狂的靈魂麵孔在沸騰的黑氣裏翻滾、尖嘯,那無聲的嚎叫直往人腦子裏鑽。一股比之前蛇窟投影陰毒百倍、純粹百倍的死寂洪流,順著鎖鏈狠狠撞向王座上的身影!
    “嗡——!”
    整個寒淵境的空間都狠狠一沉!任天齊感覺像被無形的巨手摁進了冰海裏,胸口憋得快要炸開,耳朵裏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凍僵前奔湧的轟鳴。身下的冰棺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棺蓋表麵,以他左手壓著的那塊玄冰碎片為中心,“哢嚓”一聲,崩開一道新的細紋!
    母親點出的那三個幽藍光字——“補天路”,在這狂暴的衝擊下劇烈閃爍,光芒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字跡邊緣都開始模糊、消散!
    任天齊眼都紅了。不能這麽下去!母親在拚命,蘇璃霜在等死!他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被凍得麻木僵硬的右臂爆發出最後一股蠻力,五指死死摳住冰棺邊緣凸起的棱角,指甲瞬間翻裂,淡金色的血混著冰渣子糊了一片。他借著這股勁兒,上半身硬生生從棺蓋上撐起!
    這個動作,讓他離那懸浮的王座更近了幾分。
    也讓他看清了母親此刻的樣子。
    覆蓋她容顏的薄冰裂痕更多了,冰晶下,那雙似乎永遠閉著的眼睛,眼瞼的位置,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滴凝滯的冰藍色液體,如同最純淨的玄冰精髓,從那顫動的眼瞼縫隙中,極其緩慢地滲出。
    那不是淚。
    是高度凝練、壓縮到極致的冰魄本源!蘊含著母親最後守護意誌的力量!
    那滴冰藍的“淚”,沉重得仿佛能壓塌空間,無聲無息地墜落。它穿過死寂咆哮掀起的無形狂瀾,無視了沸騰汙穢的歸墟鎖鏈,帶著一種穿透一切阻礙的決絕,徑直落向下方的任天齊。
    速度不快,卻帶著宿命般的軌跡。
    任天齊忘了呼吸,忘了劇痛,瞳孔裏隻剩下那一點不斷放大的、純粹的冰藍。
    “噗。”
    一聲輕響,微不可聞。
    冰藍的淚滴,正中任天齊的眉心!
    接觸的瞬間,沒有爆炸,沒有衝擊。隻有一股冰河決堤般的浩瀚信息,夾雜著撕心裂肺的悲愴與跨越萬古的溫柔守護,狠狠撞進了他的識海!
    “轟——!”
    任天齊的腦子炸了!
    無數破碎的畫麵、扭曲的聲音、浩瀚古老的意誌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他意識裏奔湧衝撞!
    他“看”到:一片混沌初開、星雲旋轉的浩瀚虛空,一株頂天立地、枝葉貫通三界的巨樹虛影巍然矗立,散發著滋養萬物的磅礴生機——通天神樹!真正的、完整的模樣!
    他“聽”到:一個溫婉卻帶著無盡疲憊的女聲在低語,聲音仿佛穿透萬載寒冰傳來:“…天齊…吾兒…通天非樹…補天非石…路在…眾生願力…薪火相傳…守心…” 是母親的聲音!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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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到: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悸動被徹底點燃!左半邊身體裏,沉寂的混沌本源如同蘇醒的怒龍,咆哮著奔湧!眉心處,那枚被淚滴擊中的位置,滾燙得像是要燒起來,一點純粹到極致的冰藍印記驟然亮起,與左掌嵌入棺蓋的玄冰碎片、與王座上的母親、甚至與棺內蘇璃霜眉心的靈光,產生了跨越時空的強烈共鳴!
    “呃啊——!” 任天齊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嘶吼,雙手猛地抱住頭顱。這信息流的衝擊太狂暴,幾乎要撐爆他的腦袋。但就在這極致的混亂與痛苦中,一點前所未有的清明,如同破開迷霧的燈塔,驟然在識海深處點亮!
    通天神樹…補天路…眾生願力…薪火相傳…守心…
    母親用最後的力量,用這滴冰魄淚,傳遞的不是具體的方法,而是一個方向,一個鑰匙,一個點燃他血脈中沉睡力量的引信!
    他左掌死死壓著的玄冰碎片,此刻燙得驚人,仿佛要融化進他的血肉。碎片上暈染開的金藍圖騰光芒大放,一股比之前母親隔空傳遞更精純、更磅礴的冰魄本源,混合著他自身左半身沸騰的混沌之力,形成一股冰與混沌交織的奇異暖流,轟然衝入他幹涸的經脈!
    這股力量所過之處,寒淵境凍結靈魂的酷寒節節敗退!撕裂的傷口傳來劇烈的麻癢,那是血肉在瘋狂再生!凍僵的骨骼發出劈啪的輕響,重新充滿了力量!識海中那幾粒差點熄滅的橘金星塵,如同打了雞血,光芒暴漲,數量瘋狂增加、凝聚,瞬間穩定下來,甚至比受傷前更加明亮堅韌!
    “嗬…嗬…” 任天齊大口喘著粗氣,額頭青筋暴跳,淡金色的汗水剛冒出來就被凍結,但他眼中卻爆發出野獸般的凶光和絕境逢生的狠厲。他撐著冰棺,搖搖晃晃地,竟然站了起來!
    右腕上,那截幼苗根須斷口處的金屬光澤前所未有地熾亮,傳遞來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渴望與指引——指向冰棺內,那塊正在瘋狂吞噬蘇璃霜本源、複蘇歸墟汙穢的慘白骨片!
    幾乎在任天齊站起的同一刻,王座之上,任清晏覆蓋著薄冰的嘴唇,似乎極其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沒有聲音。
    但下方那三個即將消散的“補天路”光字,猛地光芒一斂,所有的光華與力量瞬間向內塌縮、凝聚!不再是三個字,而是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冰藍色光梭,隻有手指長短,卻散發著洞穿一切的鋒銳與凍結時空的寒意!
    “咻——!”
    冰梭破空!無聲!無息!
    目標直指——冰棺內那塊正在興風作浪的慘白骨片!
    快!快到超越了思維的極限!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熱刀切過凍油的聲響。
    那道冰梭,精準無比地釘在了骨片中心,那團蠕動得最歡、汙穢最濃鬱的暗青核心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瘋狂扭動、膨脹的骨片猛地僵住!
    上麵所有蠕動的暗青汙穢,如同被瞬間凍結的毒蛇,保持著猙獰的姿態凝固不動。骨片本身發出一聲無聲的、淒厲到靈魂深處的尖嚎,仿佛某種存在被釘穿了要害!蛛網般的冰裂紋隙以冰梭釘入點為中心,瘋狂蔓延!瞬間布滿了整個骨片!
    “哢嚓…嘩啦…”
    輕響聲中,那塊蘊含歸墟汙穢、吞噬冰魄本源的慘白骨片,連同上麵凝固的汙穢,徹底爆碎開來,化作一蓬死寂的灰白色粉末,簌簌灑落在冰棺底部,再無半點氣息。
    骨片一碎,蘇璃霜眉心那道灰藍裂痕逸散本源的勢頭戛然而止。她眉心的生命靈光雖然依舊微弱,但閃爍的頻率卻徹底穩定下來,透著一股堅韌的平靜。
    危機,暫時解除!
    任天齊緊繃到極限的神經驟然一鬆,腿一軟,差點又跪下去,全靠左手死死摳著冰棺邊緣才穩住。他大口喘著粗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裏,帶著劫後餘生的刺痛,目光再次投向王座上的母親,充滿了無法言說的複雜——感激、孺慕,還有揪心的痛。母親指尖的裂痕,似乎又深了一絲…
    然而,歸墟的反撲,遠未結束。
    “吼——!!!”
    那源自無盡黑暗虛空的咆哮,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狂暴、憤怒!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靈魂衝擊,整個寒淵境的空間都開始劇烈地、高頻地震顫起來!腳下的玄冰棺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巨大的棺體上,細密的裂紋如同活物般瘋狂蔓延!
    王座四周懸浮的虛空,如同破碎的鏡麵,開始出現一道道扭曲的黑色裂痕!裂痕中,濃鬱到化不開的汙穢死寂如同粘稠的黑油般滲出,帶著刺鼻的硫磺與腐朽的味道,迅速汙染著原本幽藍純淨的寒淵之力!冰冷神聖的空間,正被強行拖向汙穢的深淵!
    鎖鏈那頭的東西,徹底怒了!它要撕碎這囚籠!它要吞噬掉膽敢反抗它的冰魄!它要湮滅掉那個點燃了希望火種的小蟲子!
    巨大的、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任天齊剛剛恢複一點力量的身體,再次被狠狠按在冰棺上,動彈不得!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咽冰冷的刀片!
    冰棺在抖,王座在顫,空間在崩!
    寒淵境,這座母親以自身為牢籠構築的冰封囚籠,正在歸墟的狂怒咆哮下,搖搖欲墜!
    任天齊趴在冰冷的棺蓋上,臉貼著刺骨的玄冰,淡金色的血從裂開的嘴角和翻裂的指甲縫裏滲出,又迅速凍結。他死死盯著王座之上那道在空間震顫中顯得愈發孤絕的身影,母親指尖的裂痕,在汙穢黑氣的侵蝕下,那抹淡金色,刺眼得讓他心口灼燒般的疼。
    跑?往哪跑?這鬼地方連個門都沒有!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窒息中,右腕上那截幼苗根須,斷口處的金屬光澤猛地一跳!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意念,帶著急切的渴望,狠狠紮進任天齊混亂的識海——不是指向別處,正是指向他左手掌心!那塊嵌入冰棺、滾燙得幾乎要把他手掌融化的玄冰碎片!
    這碎片…是鑰匙?是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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