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始覺醒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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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風裹著河灘上濕泥和水草的氣味,懶洋洋地吹過靠山屯東頭那幾間低矮的土坯房。日頭剛偏西,光線斜斜地打在院子裏,把地上那幾攤雞屎照得發亮。
阿圓蹲在灶房門口,手裏攥著一根比她胳膊細不了多少的燒火棍,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麵前的泥地。泥土被戳出一個個小窩,又很快被她用腳底抹平。她身上那件粗麻布裙子打了兩個補丁,洗得倒還幹淨,隻是襯得她那張沒什麽血色的小臉更黃了。
灶房裏,她娘正把剁好的野菜混著一點點糙米糠往鍋裏倒,鐵鍋和鍋鏟碰撞的聲音有些刺耳。她爹坐在門檻另一頭的小木墩上,佝僂著背,專心致誌地編著一隻草鞋,粗糙的手指被堅韌的草莖勒出深痕。
靠山屯這片地方,據說往上數幾百年,也曾有過靈氣充裕的好光景,出過能飛天遁地的仙人。不過那都是老掉牙的傳說,如今這地界,靈氣稀薄得像是一碗清湯裏隻飄著幾粒油星,別說修仙了,就是有靈根的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村裏人早就不做那長生不老的夢,隻求年景好點,地裏多收幾捧糧食,山貨能賣上價錢,餓不死就是老天爺賞飯。
不過這裏總有些稀薄的靈氣,這裏的孩子雖然沒有靈根,但總或是體魄強健些,或是耳目聰明些,可這些阿圓都沒有。她直到前兩個月過完七歲生辰,甚至比同齡的女娃還要顯得瘦小、呆氣些。
村裏淘氣的半大小子給她起了外號叫“笨圓”,因為她反應總是慢半拍,別人搶了她撿的柴火,或是故意推她一把,她也隻是愣愣地站著,連哭都常常忘了,最多就是癟癟嘴,眼眶紅一會兒,便自己走開。她爹娘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戶,見了也隻是歎氣,私下裏嘀咕:“咱家阿圓,怕是過於老實了”。
隻有阿圓自己心裏知道,不一樣了。
大概是從兩個月前開始,她被屯子裏的同齡熊孩子推倒,腦袋碰到了牆上後,腦子裏會突然冒出一些奇怪的畫麵,支離破碎,光怪陸離。有時是熊熊燃燒的烈焰,灼得她心口發燙;有時是冰冷刺骨的寒潭,凍得她四肢僵硬;更多的時候,是一種沉甸甸的、像是被埋進土裏無法呼吸的憋悶感。
最讓她害怕的,是偶爾閃過眼前的幾幕場景。一個穿著月白色袍子,背影清冷得像山巔積雪的男人,還有她自己——不,是另一個長得和她很像,卻穿著華麗仙裙,眼神哀戚絕望的女子,被無數閃著寒光的利劍指著,那男人回頭的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每當晚上做噩夢,這些畫麵出現,阿圓就覺得胸口又悶又痛,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小小的身子控製不住地發抖。她不敢跟爹娘說,怕他們覺得自己中了邪,更怕那些畫麵是真的。
“阿圓,別戳了,去村口看看你爹回來沒?說是今兒個要去裏正家商量換種子的事,也該回了。”娘在灶房裏喊了一聲,打斷了阿七的胡思亂想。
她“哦”了一聲,放下燒火棍,慢吞吞地站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土。
剛走出院門沒幾步,就撞上了以二牛為首的幾個半大孩子。二牛比阿圓大兩歲,壯得像頭小牛犢,是村裏的孩子王。
“喲,笨圓,這是要去哪兒啊?”二牛雙手叉腰,攔在路中間,笑嘻嘻地問。他身後的幾個孩子也跟著起哄。
阿圓低下頭,想從旁邊繞過去。
二牛卻伸腳一絆。阿圓猝不及防,“哎呀”一聲,向前撲倒,手掌和膝蓋重重地磕在布滿碎石子的土路上,火辣辣地疼。
“哈哈,你們看她,像不像個癩蛤蟆?”二牛指著趴在地上的阿圓,笑得前仰後合。
周圍的孩子也跟著大笑。
阿圓撐著手臂想爬起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著沒掉下來。她知道,越哭他們笑得越起勁。
“笨圓,聽說你前兩天在河邊撿了個亮晶晶的石頭?拿出來給我們瞧瞧唄?”二牛不依不饒,用腳尖踢了踢她的小腿。
那石頭是阿圓在河灘摸螺螄時無意中發現的,鵝卵石大小,表麵坑坑窪窪,但對著陽光看,裏麵似乎有淡淡的土黃色光暈流轉,摸著也有一股暖意。她很喜歡,偷偷藏在了枕頭底下。
阿圓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不給?”二牛眉毛一豎,伸手就來扯她的胳膊,“小氣鬼,給我看看怎麽了!”
“不給!是我的!”阿圓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甩開二牛的手,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尖銳。
二牛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抗弄得一愣,隨即惱羞成怒:“嘿!還敢頂嘴?看我不揍你!”說著就舉起了拳頭。
阿圓嚇得閉上眼,雙手抱頭,渾身縮成一團,等待著熟悉的痛楚降臨。那些混亂的畫麵又在腦海裏翻騰,火焰,寒冰,沉重的泥土,還有那冰冷的眼神……恐懼像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了她。
預想中的拳頭沒有落下。
反而是一股莫名的熱流,毫無征兆地從她小腹深處湧起,迅速竄向四肢百骸。與此同時,腳下踩著的土地,仿佛也傳來一股厚重而溫暖的力量,絲絲縷縷地滲入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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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二牛“嗷”的一嗓子慘叫。
阿圓茫然地睜開眼,隻見二牛捂著自己的拳頭,齜牙咧嘴地跳腳,他的拳頭上竟然紅腫了一片,像是砸在了什麽堅硬的東西上。
而她自己周身,似乎有一層極淡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黃蒙蒙光暈一閃而逝。旁邊的幾叢野草,無風自動,葉片微微向上卷曲,仿佛在向她靠攏。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阿圓自己。
“妖……妖怪!笨圓是妖怪!”一個孩子指著阿圓,驚恐地大叫起來。
二牛也嚇得忘了疼,驚恐地看著阿圓,色厲內荏地喊道:“你……你等著!我告訴我爹去!”說完,帶著一幫孩子連滾帶爬地跑了。
原地隻剩下阿圓還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自己毫發無損的手掌和膝蓋,又感受著體內那股尚未完全平息的熱流與厚重感。
她……她好像不怕二牛了?
不,不是不怕,是……那一瞬間,身體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自己跑出來保護了她。
她低頭,看著路邊一株被踩塌了半邊、卻依舊頑強生長的狗尾巴草,下意識地伸手輕輕碰了碰。那草葉微微顫動,頂端毛茸茸的穗子在她指尖蹭了蹭,傳遞來一絲微弱的、帶著生機的親昵感。
土路那頭,傳來爹和村裏人說話的聲音,由遠及近。
阿圓猛地回過神,慌忙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拍打身上的塵土,像隻受驚的小兔子,扭頭就往家的方向跑。
她衝進院子,一頭紮進剛從灶房出來的娘親懷裏,把臉深深埋起來,小小的身子還在微微發抖。
“怎麽了這是?摔了?”娘親放下手裏的簸箕,粗糙的手掌撫摸著她的後背,聲音裏帶著擔憂。
阿圓在娘親帶著煙火氣和汗味的懷抱裏,悶悶地搖了搖頭。
她抬起頭,看向院子角落那堆柴火,目光落在之前被她丟下的那根黑乎乎的燒火棍上。
就在剛才,體內熱流湧動,腳下大地傳來力量,路邊野草向她示好的那一瞬間,一些更加清晰、卻也更加令人心悸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衝進了她的腦海。
不再是零碎的片段。
她看見高聳入雲的仙門,看見冰冷的玉石廣場,看見那個月白身影的男人轉過身,手持滴血的長劍,眼神漠然地看著她,不,是看著那個和她很像的女子。他開口,聲音如同萬年寒冰,但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麽。”但阿圓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是靈根被生生抽離、金丹被強行剖出的絕望,是魂魄都在顫栗的冰冷……
阿圓猛地打了個寒顫,小手無意識地攥緊了娘親的衣角。
她感覺那不像是夢。好像自己親身經曆過一樣。夢中的那個女子好像是自己,愚蠢、卑微、被人利用殆盡而後像垃圾一樣丟棄。
“阿圓?怎麽了?臉色這麽白?”爹也走了過來,蹲下身,關切地看著她。
阿圓看著爹娘寫滿擔憂和勞碌的臉,看著這個雖然貧窮卻給了她全部溫暖的家。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喉嚨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扼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的絕望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讓她窒息。她想哭,想尖叫,想告訴爹娘她好怕。
可最終,她隻是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湧到眼眶的淚水逼了回去,小聲地、帶著殘留的驚懼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狠厲,喃喃道:
“沒……沒事。狗……二牛他們追我……我跑得快……”
她掙脫開娘親的懷抱,走到牆角,彎腰撿起了那根燒火棍。
棍子入手微沉,粗糙的木茬磨著她細嫩的掌心,有點疼。
但這一次,她沒有再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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