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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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深,霧濃。
    身後的追兵聲浪被層層疊疊的古老樹木與繚繞的瘴氣逐漸吞沒,但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機感並未散去。雲初攙扶著玄景,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腐殖層上,發出窸窣的輕響,在這死寂的密林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的重量幾乎完全壓在她身上,呼吸微弱而滾燙,蝕髓金煞的陰寒與他強行催穀帶來的熾熱在他體內交織衝撞,讓他身體時而冰冷如鐵,時而滾燙如火。雲初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和強忍痛苦時不自覺的顫抖。
    “撐住……很快就……安全了。”她喘息著,聲音因透支而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強行催動空晶道基穿越虛空甬道,又接連惡戰,經脈隱隱作痛,丹田金丹的光芒也黯淡了幾分。
    她不敢停下,憑借石鑰對地脈氣息的微弱感應,以及木老之前模糊指出的方向,在如同迷宮般的原始叢林中艱難穿行。必須找到一個足夠隱蔽的地方,否則不等柳家追來,兩人可能就先倒在這毒瘴與未知凶險遍布的古老森林裏。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林間光線愈發晦暗。
    終於,在繞過一片布滿猙獰怪藤的峭壁後,雲初發現了一個被茂密藤蔓完全遮掩的洞口。洞口狹窄,僅容一人匍匐通過,但裏麵隱隱傳來一絲幹燥的氣息,與外麵潮濕腐爛的環境截然不同。
    “這裏……”雲初停下腳步,仔細感知片刻,確認洞口附近沒有大型妖獸的氣息,也沒有明顯的禁製波動。
    玄景似乎耗盡了最後一絲清明,隻是憑借本能緊握著她的手,意識已有些模糊。
    不再猶豫,雲初撥開厚重的藤蔓,先將玄景小心地推了進去,自己才跟著鑽入。
    洞內比想象中要深,入口狹窄,內部卻頗為寬敞,像一個倒扣的漏鬥。空氣雖然帶著陳腐的塵土味,卻意外的幹燥。最讓她驚喜的是,洞穴深處岩壁的縫隙裏,有微弱的熒光苔蘚生長,提供了些許光源,足以視物。
    她將玄景小心地安置在洞穴最內側相對平坦幹燥的地方,讓他背靠著岩壁。
    “玄景?玄景!”她輕輕拍打他的臉頰,觸手一片冰涼與滾燙交替,情況極不樂觀。
    玄景眉頭緊鎖,似乎在對抗著巨大的痛苦,喉間發出模糊的囈語:“雲……初……走……”
    雲初鼻子一酸,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
    她迅速檢查他的傷勢。外傷觸目驚心,深可見骨的傷口不止一處,雖然修士體質強悍,但失血過多加上力量耗盡,已然危及根本。而更麻煩的是內裏——蝕髓金煞如同附骨之疽,盤踞在他的經脈和金丹之中,不斷侵蝕著他的根基,太初劍胚靈性黯淡,非但無法助他,反而因為與他性命交修,也在不斷汲取他本就微弱的生機來維係自身不滅。
    必須先處理外傷,穩住他的性命!
    她毫不猶豫地撕下自己尚且幹淨的裏衣下擺,用隨身攜帶的清水小藥給的葫蘆裏還有大半)浸濕,小心翼翼地為他清理傷口。動作盡可能輕柔,但觸及深可見骨的創麵時,昏迷中的玄景依舊會因為劇痛而肌肉緊繃,發出壓抑的悶哼。
    每一聲悶哼都像針一樣紮在雲初心上。她抿緊嘴唇,眼神專注,手下動作更快。清理完傷口,她將自己儲物袋中所有能用的療傷丹藥——無論是內服還是外敷的,都取了出來。內服的捏碎化水,一點點撬開他緊咬的牙關喂進去;外敷的則仔細塗抹在每一處傷口上。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累得幾乎虛脫,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但玄景的情況並未明顯好轉,臉色依舊在青白與潮紅之間變換,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斷絕。蝕髓金煞和劍胚反噬才是關鍵。
    雲初盤膝坐在他對麵,嚐試將自身溫和的坤元之力渡入他體內,想要助他壓製金煞。然而,她的靈力剛一進入,就如同泥牛入海,不僅被那狂暴的金煞之氣瞬間衝散,甚至還引動了金煞更劇烈的反撲!
    “噗——”玄景猛地噴出一口暗紅色的淤血,其中甚至夾雜著點點金色的煞氣。
    雲初嚇得立刻撤回靈力,不敢再妄動。
    怎麽辦?連木係生機和坤元之力都無法滲透?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丹田位置,空晶道基靜靜懸浮,散發著微弱的星輝。星辰之力……空間之力……能否繞過金煞的正麵侵蝕?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
    她再次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他的眉心。這一次,她沒有輸送靈力,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導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源自空晶道基的星辰之力,混合著《星墟鎮空訣》中蘊含的“鎮空”意韻,嚐試去“安撫”和“隔絕”那躁動的金煞與受損的劍胚。
    這過程比之前更加凶險,需要極致入微的控製力。她的神識高度集中,額角青筋隱現。
    那絲星辰之力如同最纖細的銀絲,緩緩滲入玄景混亂的識海與經脈,避開金煞最鋒銳的芒刺,輕柔地纏繞上那黯淡的劍胚虛影,如同為其覆蓋上一層薄薄的星紗。同時,“鎮空”的意韻如同無形的屏障,試圖在金煞與玄景本體之間,製造出一絲極其微小的緩衝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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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效!
    玄景緊鎖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絲,雖然氣息依舊微弱,但那令人心悸的、體內力量不斷崩潰湮滅的趨勢,似乎被延緩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雲初精神一振,不敢有絲毫鬆懈,維持著這精妙而脆弱的平衡,持續輸出著星辰之力與鎮空意韻。
    洞穴內,熒光苔蘚散發著幽冷的光。渾身浴血的男子靠在岩壁上,氣息奄奄;麵色蒼白的少女盤坐對麵,指尖抵其眉心,星輝點點,神色專注而疲憊。
    寂靜中,隻剩下兩人交織的、微弱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雲初感覺自己識海也開始刺痛,空晶道基的光芒都黯淡下去,她才不得不緩緩收回手。
    玄景依舊昏迷,但臉色不再那麽駭人,氣息雖然微弱,卻趨於平穩,不再像風中殘燭般隨時會熄滅。
    她鬆了口氣,一股巨大的疲憊感瞬間將她淹沒。她靠在另一側的岩壁上,劇烈地喘息著,連動一根手指都覺得費力。
    暫時……安全了。
    她看向洞口被藤蔓遮掩的縫隙,外麵已是漆黑一片,隻有不知名蟲豸的鳴叫隱約傳來。
    柳家的人還在搜尋嗎?木老說的出路,究竟在哪個方向?玄景的傷,又該如何根治?
    無數問題盤旋在腦海,但此刻,她隻想閉上眼睛,哪怕隻是休息片刻。
    她取出月光石,柔和清輝灑落,驅散了些許洞穴的黑暗與陰冷。她挪到玄景身邊,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挨著他坐下,能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不再那麽混亂的氣息。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冰涼的手。
    然後,她也抵不住沉重的眼皮,意識漸漸沉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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