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鍾轉瞬即逝。
    玄景率先起身，氣息已恢複平穩，隻是眼神比之前更加幽深難測，刻意避開了與雲初的目光接觸。“走。”他言簡意賅，率先走向觀星塔下方的殘破階梯。
    星洛意味深長地看了雲初一眼，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跟了上去。
    雲初默默起身，體內靈力恢複了三四成，她握緊“歸寂”，快步跟上。三人心思各異地離開了觀星塔，按照星洛的指引，前往她所知的一處相對安全的撤離路徑——一條隱藏在地底、據說能通往廢墟外圍的古老甬道。
    甬道入口被坍塌的巨石掩埋大半，殘留著微弱的空間波動。玄景以劍罡強行破開一個缺口，一股混雜著塵埃與腐朽氣息的冷風從中湧出。
    甬道內部幽深黑暗，牆壁上鑲嵌著早已失去光澤的月光石，腳下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心神不寧的壓抑感。
    “跟緊。”玄景頭也不回地冷聲吩咐，周身散發出的星輝如同引路的微光，照亮前方丈許範圍。他刻意將步伐控製在雲初能跟上的速度，神識卻高度集中，警惕著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危險。
    星洛走在最後，如同一個沉默的幽靈。
    行進約一炷香後，甬道前方出現了岔路。三條幾乎一模一樣的通道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走哪邊？”玄景停下腳步，看向星洛。
    星洛走上前，指尖凝聚星輝，在三道入口前細細感應，片刻後，指向中間那條：“這裏的空間波動最穩定，殘留的歸墟氣息也最淡。”
    玄景沒有異議，邁步便走。
    “等等！”雲初忽然出聲，她手中的“歸寂”劍鞘正發出極其微弱的、偏向左側通道的震顫。“‘歸寂’……好像對左邊有反應。”
    玄景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她，目光銳利：“確定？”
    雲初有些不確定地點頭：“感覺很微弱，但確實有。”
    星洛嗤笑一聲：“‘歸寂’是姐姐鍛造用來對抗歸墟的兵器，它對歸墟氣息敏感不奇怪。左邊通道歸墟氣息更濃，它自然有反應。走中間。”
    玄景看了看左側幽深的通道，又看了看雲初手中微微震顫的劍鞘，冰藍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權衡。最終，他選擇了相信星洛的判斷：“跟上。”轉身走向中間通道。
    雲初抿了抿唇，隻能跟上。
    然而，踏入中間通道沒多久，四周的景象開始變得詭異起來。牆壁上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如同扭曲的蛇影，空氣中響起細碎不明的低語，擾人心神。
    “小心幻境。”星洛出聲提醒，語氣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玄景周身星輝大盛，試圖驅散這些幹擾。但那些低語和幻影卻愈發清晰，甚至開始針對個人的心魔。
    雲初眼前景象晃動，仿佛看到了青嵐宗覆滅、玄景徹底冰冷的屍體，又仿佛看到墨淵渾身是血地向她求救……她心神劇震，下意識地握緊劍鞘，“歸寂”傳來一絲清涼，讓她勉強保持清醒。
    而走在前方的玄景，身體也猛地僵住！
    在他的“視野”中，周圍的廢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朧的星光。星光下，雲初巧笑嫣然，正將一個什麽東西遞給旁邊的墨淵，兩人相視而笑，姿態親密無間。墨淵接過那東西，抬頭看向他，臉上帶著勝利者般的嘲諷……
    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銳的刺痛感猛地攥住了玄景的心髒！那並非物理的疼痛，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被強行壓抑的情感本能發出的劇烈抗議！
    “呃！”他悶哼一聲，周身的星輝驟然失控般爆發開來，淩厲的劍氣不受控製地向四周無差別激射！
    “玄景！”雲初驚呼，被那突如其來的劍氣逼得連連後退。
    星洛眼中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快意，口中卻驚呼：“裁決使！穩住心神！”
    玄景猛地回過神，幻象破碎，眼前的景象恢複成幽暗的甬道。他急促地喘息著，額角青筋跳動，冰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近乎狼狽的痕跡。他霍然轉頭，看向身後的雲初，眼神中充滿了未散去的暴戾、困惑，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可見骨的恐慌。
    剛才那幻象……為何會讓他如此失控？
    雲初被他那幾乎要吃人的眼神嚇得後退半步，不明所以：“你……你怎麽了？”
    玄景死死盯著她，仿佛要從她臉上找出與幻象中重疊的痕跡。他喉嚨滾動了一下，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極其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無事。”
    他猛地轉過身，不再看她，繼續前行，步伐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仿佛要逃離什麽。隻是這一次，他周身散發出的寒氣，幾乎將空氣都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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