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艦的起落架與停機坪的合金地麵接觸時，發出沉悶的震顫。
    張吒扶著湯惠萍走下懸梯，靴底踩在微涼的金屬板上，能清晰感受到來自地底的微弱震動——
    那是這座星際聯盟最高決策中心的能量核心在運轉，每一秒都在吞吐著足以支撐半顆星球的能源。
    “檢測到未知生物波動，正在匹配數據庫……匹配成功：雷翼龍殘翅鱗片，能量殘留等級7.3，建議進行生物消毒。”
    機械臂從天花板降下，對著他們的作戰服噴灑無色消毒霧。
    張吒看著袖口那塊焦黑的布料，那裏還沾著雷翼龍的血——
    就在半小時前，那頭左翼帶傷的雷翼龍用身體為他們擋住了最後一發湮滅炮，現在想來，那道紫色的光軌劃過視野時，連真空都仿佛被燒出了裂痕。
    湯惠萍的指尖還在微微顫抖，她攥著那個裝著核心證據的合金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盒身上的密碼鎖閃爍著綠光，那是用她的靈力波動設置的，隻有同時注入她和張吒的靈力才能打開。
    這是將軍臨行前反複叮囑的，“在見到最高議會成員前，哪怕是一粒塵埃都不能讓它離開你們的視線”。
    走廊兩側的牆壁是由某種會呼吸的白色晶體構成，能根據行人的步伐變換亮度。
    張吒注意到晶體裏嵌著無數細小的光軌，像血管般流淌著淡藍色的能量，情報部門的資料顯示，這是“真理之壁”，任何謊言都會讓它泛起紅光。
    “第73次星際議會特別會議成員已到齊，請張吒、湯惠萍攜帶物品，由引導者帶領至主會議室。”
    引導者是個穿著銀灰色製服的女性，肩章上的六道星芒表明她至少有三十年的議會服務資曆。她走路時 s 敲擊地麵的聲音精準得像節拍器，每一步都落在地磚的正中央。
    “主會議室的氣壓比標準值高0.3個大氣壓，對部分種族的呼吸係統可能有影響，需要提供適配裝置嗎？”
    引導者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念一份產品說明書。
    “不必了。”張吒答道。他能感覺到湯惠萍的靈力在悄悄擴散，順著牆壁的晶體紋路遊走——
    這是她家族傳承的感知術，能通過環境能量的流動判斷對方是否暗藏敵意。此刻，她的眉頭微蹙，顯然察覺到了什麽。
    推開主會議室大門的瞬間，張吒聞到了雪鬆香。
    這種隻生長在議會大廈頂層的植物，據說能讓人心平氣和。
    圓形會議桌的中央懸浮著立體星圖，銀河的旋臂在半空中緩緩轉動，太陽係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嵌在獵戶座旋臂邊緣。
    十二位議會成員已經就座，他們的座椅是按照各自種族的生理特征定製的。
    張吒的目光快速掃過：人形種族占了七位，其中那位白發老者坐在主位，胸前的徽章是交叉的權杖與星艦，那是議會首席長老的標誌；
    三位形態類似章魚的澤爾格族占據了右側，他們的觸手在桌麵上輕輕拍打，發出噠噠的聲響；
    左側是兩位矽基生命，身體由會發光的液態金屬構成，每次呼吸都會讓會議室的燈光暗一下。
    “根據《星際聯盟緊急事態處理條例》第17條，允許非議會成員在出示三級以上緊急事態證據時，獲得十分鍾陳述權。”
    首席長老的聲音透過翻譯器傳來，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沙啞，“現在，展示你們的證據。”
    湯惠萍上前一步，將合金盒放在會議桌中央。
    當兩人的靈力同時注入時，盒身展開成一朵金屬蓮花，露出裏麵的三樣東西：
    一枚嵌著黑色晶體的戒指、一個巴掌大的全息投影儀、一管裝著暗紫色液體的試管。
    “這是從暗黑議會使者旗艦的指揮艙裏獲取的。”
    張吒激活全息投影儀，畫麵瞬間覆蓋了整個星圖。
    那是一段監控錄像，暗黑議會使者正與永恒帝國的元帥對話，他們身後的屏幕上顯示著“星塵計劃”的詳細藍圖——用五萬顆人造衛星組成能量網，強行抽取三顆居住星的核心能量。
    “根據能量公式推演，這種抽取方式會導致星球內核冷卻，所有碳基生命將在三年內滅絕。”
    湯惠萍調出一組數據模型，三維投影中，一顆類似地球的藍色星球逐漸失去光澤，最後變成灰白色的死星，
    “這是我們用聯盟數據庫的行星模型模擬的結果，誤差率低於0.03。”
    澤爾格族的代表突然發出一陣咕嚕聲，翻譯器同步道：“數據來源的可信度如何？我們注意到，這段錄像的拍攝角度非常隱蔽，像是預先安裝的針孔設備。”
    “是神秘人安裝的。”張吒答道，“他是聯盟安插在暗黑議會的臥底，代號‘夜梟’。”
    “‘夜梟’？”首席長老的眉頭微挑，“議會檔案中沒有這個代號的臥底記錄。”
    “他的身份隻有前首席長老知曉，五年前前長老遇刺後，就隻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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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夠了。”右側一位身著金色長袍的議員打斷他，“沒有官方記錄的臥底，等同於不存在。你們的第一份證據，來源存疑。”
    張吒的手指微微收緊，他沒想到對方會從這裏切入。神秘人曾說過，他的身份是最高機密，隻有前長老的私人終端裏有記錄，而那個終端在遇刺事件後就神秘失蹤了。
    “看看這個。”湯惠萍拿起那枚黑色晶體戒指，“這是暗黑議會使者的信物，裏麵封存著他的精神烙印。澤爾格族的朋友們應該能識別，這種烙印方式源自‘暗影契約’，隻有與永恒帝國簽訂過血誓的人才會擁有。”
    三位澤爾格族議員的觸手同時停住，他們交換了一陣隻有彼此能聽懂的高頻聲波，然後由中間那位開口：“烙印是真的，但無法證明與永恒帝國有關。暗影契約在黑市上並不罕見。”
    “還有這個。”張吒舉起那管暗紫色液體，“這是從永恒帝國的秘密實驗室獲取的‘星塵試劑’，注入行星核心後，能加速能量抽取。我們已經做過實驗，在模擬星球上導致了不可逆的內核衰變。”
    “實驗報告呢？”金色長袍議員追問，“誰能證明你們的實驗過程沒有造假？”
    湯惠萍調出實驗錄像，畫麵裏，他們的臨時實驗室被炸成了廢墟，負責記錄數據的助手當場犧牲。
    “這是最後一段備份，完整數據在突圍時丟失了。”
    會議室裏陷入沉默，隻有立體星圖的運轉聲在回蕩。
    張吒能感覺到真理之壁的光芒在微微閃爍，那是有人在懷疑他們的陳述。
    首席長老緩緩開口：“張吒先生，湯惠萍女士，你們提供的證據鏈條存在多處斷裂：來源不明的臥底、無法溯源的契約、殘缺的實驗數據。在星際聯盟的法律體係中，這樣的證據不足以啟動緊急預案。”
    “可是那些雷翼龍的犧牲！”湯惠萍的聲音帶著顫抖，“還有將軍據點的三百名士兵，他們為了掩護我們突圍，現在可能已經……”
    “戰爭傷亡是常態。”金色長袍議員冷冷道，“不能用情感綁架決策。”
    “情感？”張吒猛地站起身，作戰服上的硝煙味在高壓環境下格外刺鼻，“在你們討論證據鏈是否完整時，永恒帝國的衛星已經在獵戶座旋臂部署了73顆！再過72小時，他們就能啟動第一階段的能量抽取！”
    “證據。”首席長老的聲音依舊平靜，“請提供衛星部署的具體坐標，我們需要核實。”
    張吒語塞。神秘人傳來的坐標在最後一次通訊中被幹擾，隻來得及記下前半段。
    他看向湯惠萍，發現她正盯著那兩位矽基議員——他們的液態金屬身體上，泛起了極其微弱的紅光。
    湯惠萍突然開口：“矽基族的朋友們，你們的種族對能量波動最為敏感。能否請你們感知一下這管試劑？它的能量頻率，與三年前‘琉璃星’內核爆炸前的殘留頻率完全一致。”
    兩位矽基議員對視一眼，伸出液態金屬手臂，輕輕觸碰試管。下一秒，他們的身體劇烈閃爍起來，發出刺耳的嗡鳴。
    “頻率匹配！”其中一位急促地說，“琉璃星的災難，確實與此有關！”
    會議室裏一片嘩然。琉璃星是五年前的重大慘案，一顆繁榮的居住星在一夜之間變成死星，官方結論是內核自然衰變，但民間一直有陰謀論流傳。
    金色長袍議員立刻反駁：“巧合而已！宇宙中能量頻率相似的物質不計其數！”
    “不是巧合。”湯惠萍調出琉璃星的官方調查報告，指著簽名頁，“這份報告的複核人，是您的學生，對吧？”
    她轉向金色長袍議員，“而根據我們的調查，您的學生在慘案後辭職，移民到了永恒帝國控製區。”
    金色長袍議員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真理之壁的光芒泛起淡淡的紅光。
    首席長老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啟動特別調查程序。
    澤爾格族，立刻核查琉璃星事件的所有存檔；矽基族，追蹤‘星塵試劑’的能量源頭；人形族，核實神秘人的身份。給你們六小時，六小時後，我們再投票決定是否啟動緊急預案。”
    張吒看著首席長老那雙深邃的眼睛，突然明白對方並非完全不信，隻是在等待一個無法辯駁的突破口。
    湯惠萍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臂，用靈力傳來一句話：“看那兩位矽基議員，他們剛才的反應不是裝的。”
    引導者再次出現，將他們帶到休息室。
    房間的牆壁是透明的，可以看到議會大廈外的景象——
    無數艘小型飛行器在有序穿梭，像一群忙碌的蜜蜂。
    遠處，聯盟的主星在虛空中緩緩轉動，藍色的海洋和白色的雲層清晰可見。
    “六小時。”張吒靠在窗邊，望著那顆美麗的星球，“希望還來得及。”
    湯惠萍打開通訊器，試圖聯係將軍，卻隻收到一片雜音。
    她不安地說：“信號被屏蔽了，他們不想讓我們與外界聯係。”
    張吒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指尖冰涼。“別擔心，至少我們讓他們動起來了。”
    他看向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天際，那是聯盟的巡邏艦正在升空，“隻要有一絲機會，我們就不能放棄。”
    休息室內的時鍾開始倒計時，每一秒的滴答聲都像敲在心上。
    張吒知道，這六小時裏，永恒帝國的衛星還在繼續部署，而他們能做的，隻有等待。
    等待調查結果，等待那些心存疑慮的高層做出最終的決定。
    整個星際聯盟的命運，此刻就懸在這六小時的天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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