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吒的指尖撚著一片鋸齒狀的樹葉，葉片上的露珠順著紋路滑落，在他手背上砸出細小的冰涼。
    透過交錯的枝椏，他能清晰看見山穀外那幾道銀白色的身影——
    守護者們正沿著穀口的亂石堆徘徊，長戟拖地的“咯吱”聲順著風飄進來，像一把鈍鋸在反複拉扯眾人的神經。
    “他們的巡邏半徑是三十步。”張吒低聲說道，目光掠過守護者鎧甲上反射的晨光。
    那些光芒在霧氣中折射出破碎的光斑，落在穀口的老鬆樹上，讓樹皮上的溝壑都染上了幾分詭異的金。
    他將樹葉湊到唇邊，輕輕吹了聲口哨——那聲音模仿的是山穀特有的藍羽鳥啼，三短一長，是他們約定的集合信號。
    片刻後，周圍的灌木叢開始簌簌響動。機械大師老周從，一叢巨大的蕨類植物後鑽出來，葉片上的露水打濕了他的機械臂，金屬關節轉動時帶著“滋滋”的水汽蒸發聲。
    他懷裏抱著的探測儀還在閃爍紅光，屏幕上的波形圖像一條不安分的蛇，時刻警示著周圍的能量波動。
    “西北方向有個能量場，強度很穩定，不像是陷阱。”他推了推裂開的齒輪眼鏡，鏡片後的眼睛裏布滿血絲，卻難掩好奇。
    元素使者林薇則從一棵扭曲的古樹樹洞裏滑出來，淡藍色的長袍下擺沾著青苔，發梢還掛著幾縷蛛網狀的銀絲。
    她的指尖縈繞著細碎的冰晶，每走一步，腳下的草葉都會凝結出薄薄的白霜——
    這是魔力透支的後遺症，卻也讓她對周圍的溫度變化格外敏感。
    “霧氣裏有微弱的元素流動，像是被什麽東西引導著。”她忽然停步，側耳傾聽，“你聽，風裏帶著金屬味。”
    影行者阿羽是最後出現的，他像是從陰影裏滲出來的，鬥篷邊緣與周圍的樹影完美融合，若非脖頸處露出的一點蒼白皮膚，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穀口有三道腳印，其中一道是新的。”他攤開手心，裏麵放著一枚沾著濕泥的鎧甲碎片，“他們開始懷疑我們進穀了。”
    張吒將樹葉揉碎在掌心，草木的清香混著泥土的腥氣漫開來，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躲下去就是等死。”他的目光投向山穀深處，那裏的霧氣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隱約能看見一些模糊的樹影。
    在風中搖晃，“老周說的能量場或許是線索，我們去看看。”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疲憊的臉上重新燃起鬥誌。林薇抬手拂去老周肩頭的草屑，阿羽幫張吒係緊了鬆動的劍鞘，這些細微的動作裏藏著無需言說的默契。
    當張吒率先邁步時，他們自然而然地跟上，腳步聲在寂靜的山穀裏匯成一股細微卻堅定的力量。
    山穀中的霧氣帶著沁骨的涼，像是無數細小的冰針，紮在皮膚上時會泛起一陣麻癢，隨後便化作濕漉漉的水汽，黏在衣服上，讓人渾身發冷。
    張吒裹緊了被血漬浸透的外套，能感覺到布料下的傷口正在隱隱作痛——
    那是昨天被守護者的光刃劃傷的，此刻在濕冷的空氣裏，仿佛有無數條小蟲在皮肉裏鑽動。
    腳下的土地鬆軟得驚人，每一步踩下去都會陷進半寸，發出“噗噗”的悶響，像是踩在某種有彈性的活物身上。
    林薇蹲下身，用指尖戳了戳地麵，泥土裏立刻滲出淡紅色的汁液，帶著鐵鏽般的腥氣。
    “是腐葉層，很厚，至少積了上百年。”她站起身時，指尖的冰晶突然閃爍了一下，“下麵有東西在動。”
    眾人立刻停下腳步，握緊了武器。張吒示意大家後退半步，自己則抽出長劍，劍尖輕輕挑起一塊腐葉——
    下麵的泥土正在微微起伏，像是有無數細小的生物在蠕動。但當他凝神感知時，那動靜又消失了，隻剩下腐葉腐爛的“滋滋”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是蚯蚓一類的生物，別怕。”老周的探測儀突然發出輕微的蜂鳴，屏幕上的波形圖變得平緩，“能量場在正前方，大概還有半裏路。”
    他們繼續沿著，一條蜿蜒曲折的小徑前行。
    小徑兩側的樹木長得奇形怪狀，樹幹像是被無形的手擰過，盤旋著向上生長，樹皮上布滿了深褐色的疙瘩，遠遠看去，像是無數隻眼睛在黑暗中窺視。
    樹枝上掛著的藤蔓更詭異，它們沒有葉子，隻有光禿禿的藤條，上麵開滿了指甲蓋大小的紫色花朵，花瓣邊緣泛著熒光，像是被揉碎的星星撒在了上麵。
    “小心這些花。”張吒用劍鞘撥開擋路的藤蔓，花朵破裂時噴出一股淡綠色的粉末，落在劍鞘上，立刻腐蝕出細小的坑洞。
    “有腐蝕性。”他皺著眉後退一步，粉末在空氣中彌漫開，帶著刺鼻的杏仁味，讓人忍不住咳嗽。
    林薇抬手揮出一道氣浪，將粉末吹散：“是‘腐心花’，古籍裏記載過，生長在能量充沛的地方，以吸收生物靈力為生。”
    她的指尖閃過一絲藍光，那些靠近的藤蔓立刻像被燙到般縮回，紫色的花朵也瞬間閉合，“它們怕元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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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羽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一棵古樹的樹幹：“看那裏。”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古樹樹幹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號。
    這些符號線條流暢，像是用某種高溫物體烙上去的，邊緣還泛著淡淡的金光。
    有的符號像盤旋的龍，有的像展翅的鳥，還有的是從未見過的幾何圖形，彼此交錯纏繞，組成一幅複雜的圖案。
    張吒走上前，伸出手輕輕觸摸那些符號。指尖剛一接觸，一股微弱的電流便順著皮膚竄上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電流裏帶著某種古老的氣息，像是穿越了千年時光，在訴說著什麽。他能感覺到符號下麵的木質在微微震動，頻率與自己的心跳逐漸同步。
    “這些符號……”老周湊過來，用機械臂的傳感器貼近符號，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亂碼，“能量波動很奇特，不是魔法，也不是科技，像是某種自然形成的力場。”
    林薇試著將一絲魔力注入符號，那些盤旋的龍形符號突然亮起，在樹幹上投射出晃動的影子，像是真的有龍在霧中遊走。
    但片刻後，光芒便熄滅了，她的臉色也白了幾分：“它們在吸收魔力，但沒有反饋。”
    神秘人從隊伍後方緩緩走來，他的腳步虛浮，顯然還沒從之前的魔力透支中恢複。
    但當他看到那些符號時，渾濁的眼睛裏突然閃過一絲光亮。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在龍形符號旁邊的鳥形符號上輕輕點了點：“這是……上古的‘星圖’？”
    “上古星圖……什麽東西？”張吒看向他。
    “沒錯。”神秘人從懷裏掏出一卷泛黃的羊皮卷，展開後，上麵繪製的圖案竟然與樹幹上的符號有幾分相似。
    “傳說起源神殿建立時，用星圖劃分過能量區域。這些符號或許是在標記什麽。”
    他的指尖在符號間移動，眉頭越皺越緊，“但順序不對，像是被打亂了。”
    眾人繼續前行，發現沿途的岩石和樹木上都刻著類似的符號。
    有的符號刻在離地丈許高的地方，需要仰頭才能看清；
    有的則藏在腐葉層下，隻露出一角，像是故意被掩蓋；
    還有的符號刻在，流動的小溪底部，隨著水波晃動，呈現出不同的形態。
    隨著深入山穀，符號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而且似乎在逐漸連接成，一幅完整的圖案。
    張吒將沿途看到的符號記在心裏，隱約覺得它們組成的是某種陣法，龍形符號在東，鳥形符號在南，幾何圖形則分布在西、北兩個方向，像是在守護著什麽。
    就在林薇蹲下身，試圖解讀一塊岩石上的符號時，一陣奇怪的聲響，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那聲音很沉悶，像是有什麽巨大的物體在地麵上拖動，伴隨著“哢嚓哢嚓”的樹枝斷裂聲，還有某種金屬摩擦的銳響。
    聲音越來越近，地麵甚至開始微微震動，腳邊的腐葉層也隨之起伏，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從地下靠近。
    “戒備！”張吒低喝一聲，長劍瞬間出鞘，青芒在霧氣中閃爍。
    老周立刻將機械臂插入地麵，十二根能量導管再次彈出，在眾人周圍織成一層淡藍色的能量護盾。
    護盾表麵的符文快速流轉，發出“嗡嗡”的低鳴，將周圍的霧氣都推開了幾分。
    林薇的掌心凝聚起，一團冰藍色的光球，寒氣讓她周圍的霧氣，都凝結成了細小的冰晶。
    她能感覺到那聲音裏，帶著強烈的土元素波動，像是有岩石在移動。
    阿羽悄然後退，隱入旁邊的灌木叢，隻露出一雙眼睛，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聲音越來越近，已經能分辨出其中夾雜著粗重的喘息，像是某種巨大的生物在費力地移動。
    霧氣被什麽東西攪動，形成一道道旋轉的氣流，將那些紫色的腐心花，都吹得劇烈搖晃，發出“簌簌”的聲響。
    張吒的心跳越來越快，手心的汗讓劍柄變得濕滑。他不知道來的是守護者，還是山穀裏隱藏的神秘生物，但無論是什麽，他們都必須麵對。
    突然，霧氣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足有兩丈高，輪廓像是由無數岩石組成，手中拖著一根粗壯的石柱，每走一步，石柱都會在地麵上劃出深深的溝壑，發出“咯吱”的摩擦聲。
    它的頭部沒有五官，隻有一堆閃爍著紅光的晶體，正死死地盯著他們。
    是山穀裏的守護石靈！張吒心中一凜，他在古籍的插圖上見過類似的生物，據說它們是由山穀的岩石吸收能量形成的，守護著某種重要的東西。
    石靈發出一聲震耳的咆哮，聲音裏帶著岩石摩擦的粗糲，它猛地舉起石柱，朝著能量護盾砸來。
    “小心！”張吒的吼聲與石柱砸在護盾上的巨響同時爆發。
    淡藍色的護盾劇烈震顫，表麵的符文瞬間黯淡下去，老周悶哼一聲，機械臂的裝甲板裂開了一道更大的縫。
    石靈的力量遠超想象，那一下撞擊讓整個地麵都在搖晃，周圍的樹木也跟著顫抖，腐葉層下的生物開始瘋狂逃竄，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張吒看著石靈胸前那些閃爍的紅光晶體，突然想起了沿途看到的符號——那些幾何圖形，似乎與石靈胸前的晶體排列一模一樣。
    “它的弱點在胸前！”張吒大喊著，長劍指向石靈，“林薇，凍住它的腿！老周，給我能量衝擊！”
    戰鬥瞬間爆發，霧氣中閃爍著劍光與冰芒，能量護盾的嗡鳴與石靈的咆哮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山穀裏奏響了一曲驚險的樂章。
    而那些刻滿符號的岩石和樹木，在霧氣中靜靜矗立，像是在冷眼旁觀這場突如其來的較量，又像是在等待著什麽被喚醒。
    張吒的目光掠過石靈胸前的晶體，又看向遠處霧氣更濃的地方——那裏，應該就是老周探測到的能量場。
    無論這石靈守護的是什麽，他們都必須闖過去，因為這是他們在山穀中找到的第一條線索，也是擺脫困境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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