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盟營地的篝火，在風中明明滅滅，將湯惠萍的影子拉得老長。
    她望著醫療帳裏透出的微光，那裏不時傳來傷員壓抑的呻吟，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
    趙虎帶回來的冰心寒玉，已經妥善封存，但他凍僵的左臂還在滲血。
    莉娜的隊伍雖取回靈幻仙草，卻有三名隊員永遠留在了迷霧森林的幻境裏。
    破碎遺跡那邊，通訊器裏隻剩下，沙沙的電流聲，凱和他的隊員們，連屍骨都未必能尋見。
    “湯將軍，技術部的幹擾裝置又炸了。”
    技術官的聲音帶著哭腔，捧著半截焦黑的晶體站在帳外，鏡片上的裂痕像蛛網般蔓延。
    “最後一次測試，能量過載把校準儀都燒了……”
    湯惠萍還沒來得及回應，手腕上的通訊符突然發燙，淡藍色的光紋，組成一張蒼老的麵孔——
    是星辰商會的會長，老傑克。
    那張總是掛著精明笑容的臉，此刻竟帶著幾分凝重，連花白的胡須都在微微顫抖。
    “湯惠萍，……”老傑克的聲音透過符紙傳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
    “創世議會的艦隊，已經出現在黑風口，他們的終極力量啟動儀式，定在三日後的月圓之夜。”
    湯惠萍的心髒驟然縮緊，指尖捏得通訊符咯咯作響。
    三日後？比他們預想的整整提前了兩天！
    “我知道你們缺材料。”
    老傑克的聲音頓了頓，背景裏傳來齒輪轉動的哢嗒聲。
    “星辰商會的庫房裏，還有些壓箱底的東西。來聯絡處一趟，別帶太多人，夜裏三更，我等你。……”
    通訊符驟然暗下去，留下湯惠萍站在原地，風卷著沙礫打在她的銀甲上，發出細碎的痛響。
    星辰商會從不做虧本買賣，老傑克此刻伸出援手，究竟是為了對抗創世議會，還是另有所圖？
    她回頭望了眼營地深處，張吒正在給林風傳輸地脈靈力，少年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那是啟動星隕陣最後的希望。
    “備馬。……”湯惠萍翻身上馬時，銀甲的鱗片蹭過馬腹，驚得坐騎打了個響鼻。
    夜色如墨，隻有馬蹄踏過石板路的脆響，在空蕩的街巷裏回蕩，像在叩問未知的命運。
    星辰商會聯絡處
    聯絡處的木門上掛著褪色的銅鈴，湯惠萍推門時，鈴聲在寂靜的夜裏蕩開，驚飛了簷下的夜梟。
    老傑克正坐在壁爐前，擦拭一柄青銅鑰匙，火光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跳躍，映得那雙精明的眼睛像兩簇鬼火。
    “湯姑娘來得挺早。”
    老傑克將鑰匙扔進木盒，發出沉悶的響聲。
    “嚐嚐這個。”
    他推過來一杯琥珀色的酒，杯壁上凝著水珠，“從西域換來的‘烈火漿’，能驅寒氣。”
    湯惠萍沒有碰酒杯，指尖敲了敲桌麵：“老傑克，明人不說暗話，你要什麽？……”
    老傑克突然笑了，咳嗽著從懷裏掏出一卷羊皮紙：“創世議會要是掌權，我們這些生意人，遲早得被當成肥羊宰了。”
    他將羊皮紙推過來，上麵用金線繡著兩張地圖，“這是‘幽影靈髓’和‘炎晶之心’的藏匿地，算是……提前交個朋友。”
    湯惠萍展開地圖時，指尖被金線刺痛——那是用秘銀混著龍血織就的，尋常人碰一下就得灼傷。
    迷霧沼澤的標注旁畫著，一株纏繞骷髏的水草，赤炎山脈的洞穴入口處，竟繡著隻展翅的火鳳凰。
    “幽影靈髓在沼澤深處的‘無回潭’，”
    老傑克往壁爐裏添了塊鬆木，火星劈啪作響，“那地方的淤泥能吞靈力，隻有洛克能帶你找到水路。”
    他拍了拍手，裏屋走出個壯漢，左臂的獸皮袖管空蕩蕩的，臉上橫著三道抓痕，正是傳聞中從沼澤裏爬出來的“獨臂獵人”。
    洛克咧嘴一笑，露出兩排被煙熏黃的牙：“湯姑娘，三年前我在無回潭丟了，條胳膊，這次正好去討回來。”
    他腰間的皮囊裏露出半截骨笛，笛身上刻著驅蟲的符文。
    “靈髓藏在潭底的石縫裏，得用笛聲引開守潭的沼澤蜥。”
    “至於炎晶之心……”
    老傑克的目光轉向另一個身影，那女子披著緋紅的鬥篷，兜帽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指尖把玩著枚燃燒的火晶。
    “艾莉絲是赤炎山脈的活地圖，連火山蜥蜴都得賣她三分麵子。”
    艾莉絲抬了抬眼，火晶在她掌心化作灰燼：“山脈東側的‘焚心洞’，岩漿裏長著炎晶花，花芯就是炎晶之心。但洞口的‘焚風’能燒穿玄鐵，得趁子時風停的片刻進去。”
    湯惠萍看著這兩個氣息彪悍的冒險者，突然明白了老傑克的用意——
    這些都是在生死邊緣打滾的人，比聯盟的正規軍，更懂如何在絕境中求生。
    她將羊皮紙折好塞進懷裏，酒盞在指尖轉了半圈：“事成之後，聯盟的商路對星辰商會開放三年，免稅。”
    老傑克的眼睛亮了，像吞了火的煤球：“痛快！”
    他將那杯烈火漿推到她麵前，這次湯惠萍一飲而盡，烈酒滑過喉嚨時，真像吞了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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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老傑克突然壓低聲音，“混沌晶核的消息，我也略有耳聞……”
    迷霧沼澤·無回潭
    洛克的骨笛吹得像鬼哭，湯惠萍的銀甲在沼澤裏沾了層黑泥，連靈力運轉都變得滯澀。
    淤泥沒到膝蓋，每走一步都像被無數隻手往下拽，腐草的腥氣鑽進鼻腔，嗆得人隻想嘔吐。
    “就在前麵。”
    洛克突然停步，骨笛的調子變得急促。
    無回潭的水麵泛著詭異的幽藍，像塊巨大的凍屍，潭中央的石縫裏，正滲出淡紫色的液體——
    那是幽影靈髓，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
    “小心水下。”
    洛克的獨臂按在腰間的短刀上，水麵突然掀起巨浪，一隻鍋蓋大的蜥蜴頭破水而出，嘴裏的獠牙掛著半腐的屍體。
    沼澤蜥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金屬光，眼睛是兩團渾濁的綠火。
    “吹笛！”
    湯惠萍的長劍化作銀龍，劍氣劈得水麵炸開，卻隻在蜥鱗上留下道白痕。
    洛克的骨笛驟然拔高，調子尖銳得像指甲刮過玻璃，沼澤蜥的動作明顯遲滯，綠火般的眼睛裏閃過迷茫。
    “就是現在！”
    湯惠萍縱身躍向石縫，指尖凝聚靈力，正要收取靈髓，沼澤蜥突然暴怒，長尾橫掃過來，帶起的淤泥像黑色的暴雨。
    她下意識地轉身格擋，銀甲被掃得凹陷一塊，喉頭湧上腥甜——這畜生的力氣，竟比極寒之地的冰蛟還大！
    洛克突然將骨笛插進泥裏，從皮囊裏掏出個陶罐，裏麵裝著墨綠色的液體：“這是‘腐心草’的汁液，能融它的鱗！”
    他將陶罐擲向沼澤蜥的眼睛，液體炸開的瞬間，蜥鱗果然冒出白煙。
    湯惠萍抓住機會，長劍順著鱗片的縫隙刺進去，星塵火順著劍刃蔓延，在沼澤蜥體內炸開。
    巨獸發出震耳欲聾的痛吼，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激起的淤泥將潭水染成黑色。
    石縫裏的幽影靈髓在月光下流淌，像一條活過來的紫色小蛇，被湯惠萍小心地收進水晶瓶裏。
    “這東西邪性得很。”洛克用布擦著短刀上的血，“據說能讓符文陣生出靈智，也能讓陣眼的人……走火入魔。”
    湯惠萍擰緊瓶蓋，水晶瓶表麵立刻結了層白霜：“隻要能贏，代價我付。”
    赤炎山脈·焚心洞
    艾莉絲的緋紅鬥篷，在熱浪中獵獵作響，湯惠萍感覺睫毛都快被烤焦了。
    腳下的岩石燙得能煎雞蛋，每走一步都得用靈力護住鞋底，否則能直接烙出個窟窿。
    遠處的火山口噴著濃煙，像個憤怒的巨人在喘息，岩漿順著山壁流淌，在夜色中劃出一道道猩紅的傷痕。
    “還有三裏。”
    艾莉絲突然停步，從懷裏掏出塊冰玉貼在眉心。
    “焚風要來了。”
    話音未落，狂風裹挾著火星呼嘯而至，湯惠萍急忙舉劍格擋，劍氣與焚風碰撞，發出金屬熔化般的嘶鳴。
    她看著旁邊的岩石被風掃過，瞬間變得焦黑酥脆，終於明白艾莉絲為何說“燒穿玄鐵”——
    這根本不是自然風，而是蘊含著火精的“蝕骨風”。
    “躲進石縫！”
    艾莉絲拽著她鑽進一道狹窄的岩縫，焚風在頭頂呼嘯，石縫邊緣的石頭滋滋作響，像在鍋裏煎著的肉。
    艾莉絲從背包裏掏出塊黑曜石，上麵刻著避火符，“焚心洞在火山斷層裏，隻有子時風停的一刻鍾能進去。”
    子時的鍾聲在山風中隱約傳來，焚風驟然停歇。
    艾莉絲率先衝出石縫，腳下的火焰符文亮起，竟在滾燙的岩石上開出條通路。
    焚心洞的洞口泛著紅光，像巨獸張開的喉嚨，洞壁上的結晶在火光中閃爍，折射出妖異的彩光。
    “炎晶花在最深處。”
    艾莉絲的鬥篷已經被汗水浸透，“但守著它的不是妖獸，是‘火靈’——岩漿凝結的意識體，怕冰。……”
    湯惠萍摸出冰心寒玉的保溫盒，剛打開條縫，就有寒氣順著指縫鑽出。
    洞深處傳來劈啪聲，一團人形的火焰正緩緩走來，火焰中隱約能看到無數扭曲的麵孔——那是被火靈吞噬的冒險者的殘魂。
    “用寒玉引它過來！”
    艾莉絲將火晶擲向洞壁，火靈果然被吸引，轉身撲向火光。
    湯惠萍趁機衝向洞底，那裏的岩漿池中央，一朵赤金色的花正緩緩綻放，花芯裏的炎晶之心，像跳動的小火球。
    她剛摘下炎晶花，火靈突然暴怒，火焰暴漲三丈高，將洞口堵得嚴嚴實實。
    艾莉絲突然將所有火晶擲向火靈，爆炸聲中，她拽著湯惠萍衝向側麵的暗河：“跳！”
    冰冷的河水瞬間澆滅了身上的火焰，湯惠萍攥著炎晶之心，感覺掌心都快被灼穿。
    暗河順著山體流淌，出口竟是火山腳下的溪流，月光灑在水麵上，映得兩人像從地獄爬回來的幽靈。
    聯盟營地·議事帳
    幽影靈髓在水晶瓶裏緩緩蠕動，像條活的紫蛇。
    炎晶之心被嵌在特製的寒玉座上，紅光與寒氣交織，在帳內投下斑駁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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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惠萍將兩份材料推到張吒麵前，林風正趴在桌上打盹，少年的指尖，還纏著傳輸靈力的銀絲。
    “星辰商會還知道混沌晶核的下落。”
    湯惠萍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洛克和艾莉絲正在帳外休整，獨臂獵人的骨笛又吹了起來，調子比在沼澤時輕快了許多。
    “老傑克說，那東西在‘萬魂窟’，被一群骨龍守著。”
    張吒的指尖撫過幽影靈髓的瓶壁，眉頭突然皺起：“這靈髓裏有怨念，直接用在陣眼會反噬林風。”
    他從懷裏掏出塊淡青色的玉佩，“用這個‘清心玉’過濾三天，能淨化掉邪性。”
    “那空靈幻羽呢？”
    湯惠萍望著地圖上，被紅筆圈出的天空之島，那裏的鳥族是上古遺民，據說連創世議會的艦隊都不敢輕易靠近。
    “洛克說鳥族認‘伴生契’，得有人跟他們的靈鳥結契，才能換幻羽。”
    帳外突然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艾莉絲掀簾而入，緋紅鬥篷上還沾著火山灰：“我認識個馴鳥人，他說鳥族的靈鳥最近在找‘月華草’，那東西……好像在極寒之地的冰原上。”
    湯惠萍的目光落在林風身上，少年咂了咂嘴，似乎在做什麽美夢。
    她突然想起老傑克最後那句話：“湯姑娘，你們不是在跟創世議會賽跑，是在跟死神搶時間。”
    張吒將清心玉貼在水晶瓶上，幽影靈髓的紫色漸漸變淡，像被稀釋的墨。
    “我帶隊去萬魂窟，……”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和艾莉絲去極寒之地找月華草，爭取三天內回來。”
    林風突然翻了個身，銀絲勒得他皺起眉頭，嘴裏喃喃著：“星隕陣……不會炸的……”
    帳外的風又起了，吹得篝火劈啪作響。
    湯惠萍望著帳外的星空，北鬥七星正緩緩西沉，像在催促著什麽。
    她知道，即使集齊了所有材料，星隕陣能否在月圓之夜準時啟動，依然是個未知數——
    創世議會的艦隊已經壓境，萬魂窟的骨龍在黑暗中睜著空洞的眼，天空之島的鳥族正梳理著帶毒的羽毛。
    但當她看到張吒將清心玉的靈力注入水晶瓶，看到林風在夢中，蹙起的眉頭漸漸舒展，看到帳外洛克的骨笛和艾莉絲的火晶突然同時亮起微光，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篤定。
    “三天後，子時。”湯惠萍將銀甲的係帶係緊，金屬的冷意透過指尖傳來，卻讓她覺得異常清醒。
    “讓創世議會看看，聯盟的陣眼，能亮到什麽程度。”
    帳外的骨笛突然轉了個調子，這次不再是鬼哭，而是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戰歌。
    炎晶之心的紅光透過寒玉座，在地上映出朵跳動的火焰，與篝火的光芒交相輝映，像在黑暗中燃起的希望。
    隻是誰也不知道，這希望的火焰，能否燒過創世議會那座壓在頭頂的大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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