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從冰瀑的縫裏吹進陵墓深處，但空氣裏的血腥味和靈性物質燒焦的味道還是散不掉，氣氛很壓抑。
    伊恩單膝跪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他每次呼吸，背上的傷口都疼的厲害。
    他沒管自己，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處癱在地上的米迦爾。
    那個龍族少年縮成一團，因為脫力加上精神衝擊，身體不住的發抖。
    他的銀發被汗水和灰塵粘在蒼白的臉上。
    那雙平時很有神的金色豎瞳，現在隻是空洞的看著墓頂的人造星空，像是還沒回過魂來。
    烏爾特長者身子靠著冰冷的石牆，胸口費力的起伏著。
    他看著亂七八糟的大廳，又看向石台上那具不朽的遺體。
    遺體被萊特折騰過後，顯得更加詭異。
    烏爾特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種他幾百年都沒出現過的神情。
    祖祖輩輩守護的聖地被人這麽糟蹋，先祖的安寧也被打擾了。
    這事兒太沉重了，他感覺自己都快撐不住了。
    安靜了一會兒，隻能聽到火把燃燒的聲音和幾人粗重的喘氣聲。
    伊恩撐著站了起來，有點站不穩的走到烏爾特麵前。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的聲音因為之前消耗太大，有點啞，但話說的很清楚：
    “烏爾特長者，”
    他一邊說，一邊亮出收容所的徽記，把腰杆挺直了點，拿出了斯圖亞特家族繼承人的派頭，“您也看到情況了。萊特雖然跑了，但他肯定不會罷休。傑西卡背後可能還有其他人。這具『不朽的遺體』對霜爪部落來說，現在就是個會招來滅頂之災的禍害。”
    烏爾特灰色的眼睛一下子盯住伊恩，眼神充滿了警惕，像是被戳到了痛處。
    伊恩沒有躲開他的目光，接著說：
    “部落的戰士是很強，但能扛得住幾次這種有預謀的偷襲？下次來的，可能就不止兩個序列六、七的家夥了。到那時候，死的族人會更多，連這片聖地都可能保不住。”
    他停了一下，讓烏爾特好好想想，然後說出了自己的提議：
    “蘭利卡羅異常收容所有專業能力處理這種危險的東西。我們有很嚴密的收容辦法，還有足夠強的武裝力量。我用斯圖亞特家族的名譽和收容所調查官的身份擔保，建議讓收容所來正式接管並收容這具『不朽的遺體』。這是現在最好的辦法，既能保證遺體的安全，也能保護霜爪部落不被騷擾。”
    “交給你們人類？”
    烏爾特的聲音很低，帶著嘲諷，“我們部落守了這麽多代的聖物，交給你們這些貪心、老變卦、不守信的人類組織？斯圖亞特家的小子，你怎麽保證你們不是換個法子來搶東西？”
    “這是合作，是委托我們保管。”
    伊恩的語氣很肯定，“收容所不是想占有它，隻是為了控製風險。我代表收容所保證，遺體會放在最安全的收容單元裏，能防住大部分的威脅。而且......”
    他話頭一轉，給出了一個條件，“為了尊重你們這些守護者的後代，等以後情況穩定了，收容所可以同意，在嚴格的看管下，讓霜爪部落派指定的長老過來，可以看看，甚至做點不破壞它的研究。這是我們能給出的最大誠意了。”
    烏爾特半天沒說話。
    他長滿老繭的熊掌握成了拳頭，骨節咯咯作響。
    他看著石台上格倫代爾大人的遺體，那蒼白的皮膚上流著黑色的膠狀物，看著很不吉利。
    他又看了看這片被弄得亂七八糟的聖地。
    理智告訴他，伊恩說得對，部落自己確實保不住了。
    但是感情上，還有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誓言，讓他下不了這個決心。
    最後，他閉上了眼睛。
    等他再睜開時，眼神裏隻剩下疲憊和一股下了狠心的決斷。
    “......以我族先祖和這片大地作證，”
    烏爾特的聲音聽著像石頭在摩擦，“霜爪部落，同意把格倫代爾大人的遺骸，暫時......交給蘭利卡羅收容所保管。”
    他死死盯著伊恩，“記住你的保證，人類。要是你們敢違背，不管在哪，霜爪部落都會追殺到底。”
    “以斯圖亞特之名，契約成立。”
    伊恩認真回答。
    雖然沒簽什麽合同，但在這種古老的陵墓裏，用靈魂和名譽發下的誓言，比白紙黑字還管用。
    烏爾特沒再多說，指揮著剩下幾個沒受傷的好手，小心的把不朽的遺體從石台上抬下來。
    他們沒有收容所那種專門的容器，隻能用部落裏安葬英雄的棺材，那是一種很厚的鐵木棺材。
    棺材裏墊著軟軟的苔蘚和一種香草，戰士們的動作很輕，生怕吵醒了裏麵的人。
    棺材蓋合上，發出一聲悶響，那讓人心裏發毛的景象總算看不見了。
    離開陵墓的時候，氣氛很嚴肅壓抑。
    烏爾特親自帶隊，挑了十個部落裏最壯、最信得過的戰士。
    他們裝備齊全，眼神警惕，一言不發的護在拖著木棺的雪橇兩邊。
    這既是最後一次護送聖物，也是在監視他們，保證在到地方交接前，不會出岔子。
    伊恩扶著還很虛弱的米迦爾跟在隊伍後麵。
    米迦爾狀態很不好，走路都走不穩，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伊恩身上。
    他時不時回頭看陵墓那邊，眼神很複雜。
    不光是因為剛才差點死了，好像那具被帶走的遺體，和他身體裏那股不對勁的力量有種說不清的聯係，現在聯係斷了，讓他感覺心裏空空的。
    隊伍在雪地裏安靜的走著，隻有風雪聲和踩雪的聲音。
    熊族戰士們一直很警惕，稍微有點動靜，他們就會看過來。
    伊恩能感覺到背後總有目光盯著自己，他知道這不隻是一次護送，更是一場考驗。
    任何一點可疑的動作，都可能讓剛談好的協議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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