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曆克斯趕到現場，看了眼伊恩痛苦的眼睛，最後視線落在那條不祥的手臂上。
    伊沃爾嚐試使用『錨點』性質給予伊恩一個意識錨點，但也無濟於事。
    亞曆克斯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他知道，這種程度的寄生，宿主被吞噬隻是時間問題。
    到時，出現的會是一個頂著斯圖亞特身份的怪物。
    在收容所的威脅評估手冊裏，這種情況有明確的處置流程。
    亞曆克斯推了推眼鏡，聲音平穩的宣布，不帶任何感情：
    “確認目標：伊恩·斯圖亞特，已確認遭受高危異常深度寄生及精神侵蝕，失控狀態，對公共安全構成嚴重威脅，且存在怪物化趨勢。”
    他微微停頓，目光再次掃過那條手臂，猶豫片刻，下達了最終指令：
    “根據《異常事物收容與管理條例》第七條第三款，及《高危個體處置預案》深紅等級響應機製...授權執行：怪物化前處決。”
    “處決...？”米迦爾剛被隊員注射了鎮痛劑，意識稍微清醒一些，恰好聽到了這幾個字。
    他的金色豎瞳瞬間縮緊，不顧劇痛想要掙紮起來，“不！亞曆克斯！你不能！伊恩他還在抵抗！他還有救！”
    “處決...？”伊恩也聽到了這個判決。那一瞬間，手臂的低語似乎都停了。
    他為收容所效力，守護秩序，最終卻要死在自己同僚的槍口下？
    是因為這條該死的手臂嗎？
    是因為他追求力量而走錯路了嗎？
    不...他不想死！他還有責任沒完成，他還沒有洗刷斯圖亞特家族的汙名，他還沒有...看著米迦爾那個麻煩精真正長大...
    求生的本能和對判決的憤怒，點燃了他最後的意誌。
    他喉嚨裏發出不似人聲的低吼，左眼死死盯著亞曆克斯，那條蒼白的右臂似乎也感受到了宿主的決心，開始更加劇烈的掙紮，試圖衝破束縛！
    現場氣氛瞬間繃緊，隊員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處決，似乎已成定局。
    怪物化前處決的指令在街道上回蕩。
    幾把手槍立刻調整角度，對準了伊恩的要害，準備開火。
    執行命令的外勤隊員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對他們來說，這隻是清除又一個威脅。
    “不——！！”
    一聲嘶啞的龍吼撕裂了空氣。
    重傷的米迦爾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猛的撞開試圖攔住他的隊員，踉蹌著用扭曲的雙臂撐住身體，死死擋在了伊恩和槍口之間。
    他白色的頭發被血和灰塵黏在臉上，金色的豎瞳裏滿是痛苦和憤怒，死死瞪著亞曆克斯。
    “誰敢開槍！先從我身上踏過去！”他的聲音因傷勢而顫抖，但態度不容置疑。
    亞曆克斯的眼神沒有變化，隻是冷靜的評估著局勢。
    卡洛斯這位平時總和零件打交道的技師，此刻臉上沒了往日的跳脫，他看看擋在槍口前的米迦爾，又看看表情扭曲的伊恩，深深歎了口氣。
    他推開一名持槍隊員，走到米迦爾身邊，沒有硬拉他，而是慢慢蹲下，從工具腰包裏，拿出了一把造型古樸但保養很好的左輪手槍。
    槍身是啞光的黑色，握柄是磨得光滑的深色木頭。
    “小米迦爾，”卡洛斯的聲音很低沉，帶著少有的嚴肅，“聽著，我們都知道伊恩是你最重要的搭檔。但你看他現在...他還是伊恩嗎？這就是魔法的代價。”
    他指向伊恩那條瘋狂舞動的手臂，“那東西正在吃掉他！徹底吃掉他的靈魂！等它完全得逞，伊恩就真的沒了，剩下的隻是一個頂著伊恩皮囊的怪物！”
    米迦爾的尾巴痛苦的拍打著地麵，他怎麽會不知道？
    他能感覺到伊恩的氣息正在被一點點侵蝕。
    “到時候，”卡洛斯的聲音更加沉重，“我們可能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才能解決那個怪物，可能會有更多人受傷。亞曆克斯的命令...很殘酷，但可能是現在阻止更大悲劇的唯一方法。”
    他把左輪手槍輕輕放在米迦爾還能稍微動彈的爪子前。
    “如果...如果必須有個人來結束這一切，”卡洛斯的目光帶著不忍，卻無比認真，“或許...由你來做，是對伊恩...最後的尊重。至少，是由在乎他的人送他最後一程。而不是...冰冷的程序和武器。”
    米迦爾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他看著地上的手槍，又看向身後時而低吼、時而眼神哀求的伊恩。
    巨大的矛盾讓他幾乎要被撕裂。
    保護他？還是...終結他？
    幾秒鍾後，米迦爾伸出那隻沒骨折的爪子，艱難的、緩慢的，撿起了那把手槍。
    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哆嗦。
    他的動作牽動了傷口，鮮血又從嘴角溢出，但他完全沒發覺。
    所有槍口微微壓低，但依舊保持警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米迦爾身上。
    他轉過身，麵向伊恩。
    舉槍的動作因為手臂骨折而異常艱難扭曲，但他最終還是穩穩的舉起了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伊恩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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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恩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麽，掙紮稍微停下，赤紅的右眼和還清明的左眼，同時看向了米迦爾，看向了那指向自己的槍口。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
    米迦爾看著伊恩的眼睛，那裏麵有瘋狂，有痛苦，但也有他熟悉的、屬於伊恩·斯圖亞特的影子。
    過去的畫麵湧入腦海：伊恩笨拙的給他蓋被子，把最好的烤肉留給他，在他做噩夢時輕輕拍著他的背，嘴上說著麻煩卻總在他需要時出現...
    握著槍的爪子抖得越來越厲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的目光在伊恩痛苦的臉和冰冷的扳機之間來回移動。
    理智告訴他卡洛斯是對的。
    但情感壓住了他扣動扳機的手指。
    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我...我...”
    米迦爾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掙紮，最終，他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發出一聲呐喊：
    “我做不到啊！！！”
    這聲呐喊蘊含著龍族的力量和他無法割舍的情感，狠狠撞入了伊恩的意識深處！
    那冰冷的低語和狂暴的意誌，在這聲呐喊麵前消退了大半！
    伊恩渾身劇震，赤紅的右眼中，瘋狂退去，短暫的清明回歸！
    他看著眼前舉著槍、淚流滿麵、幾乎崩潰的米迦爾，看著周圍指向自己的槍口和同事們複雜的眼神，瞬間明白了一切。
    他心裏充滿了巨大的愧疚、悔恨和悲傷。
    他讓最在乎他的人，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
    “米...迦爾...”他艱難的、用自己原本的聲音，嘶啞的喚出了這個名字。
    槍，依舊指著伊恩。
    但扣下扳機的手指，終究還是鬆開了。
    伊恩的理智，在這聲“做不到”的呐喊中，暫時壓過了瘋狂，贏得了喘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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