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可調和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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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托邦書店的閣樓裏,空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滿是舊書和灰塵的黴味。
    一盞煤油燈搖晃著光,照著桌邊的幾張年輕麵孔。
    “真是野蠻。”
    朱利安推了下眼鏡,把剛買的《蘭利卡羅工人日報》甩在桌上。
    報紙頭條用大號字體寫著:咆哮紡錘廠發生重大化學事故。
    “我理解工人的憤怒,但搞破壞也太蠢了。毀掉一個工廠,幾千人跟著失業,這就是他們要的結果?”
    “快餓死的人,可想不了那麽遠。”
    克拉拉歎了口氣,目光從一本古籍上移開。
    “看有錢的廠主倒黴,對他們來說就算贏了,哪怕這種勝利什麽用都沒有。”
    角落陰影裏,埃利亞斯一言不發。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加入討論,隻是拿著一塊布,一遍遍擦著手裏的黃銅光譜儀,動作很僵硬。
    被毀掉的那批紡織品裏,有他等了半年的東西。
    一卷從東方大陸走私來的雷鳴絲。
    那不是普通絲綢,而是由一種稀有的蠶吐出的絲,對靈性傳導極為敏感。
    這是他研究“材料應力極限與靈性傳導閾值”這個關鍵實驗的核心材料。
    他幾年的理論推導,無數個日夜的計算,所有的準備,就等著這卷絲綢來做最後的驗證。
    現在,全成了化學廢料。
    報紙上輕描淡寫的意外兩個字,直接毀掉了他幾年的努力。
    “埃利亞斯,你沒事吧?”
    克拉拉注意到了他的沉默,關切的問,“我聽說……你的那批材料……”
    “沒了。”
    埃利亞斯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放下光譜儀,抬起頭,眼睛裏滿是血絲。
    “官方報告我看了,”他站起身,在狹小的空間裏煩躁的來回踱步,“凱斯勒化學公司的sizer3定型劑配方缺陷?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我研究過那種定型劑的分子結構,它穩定得像石頭一樣。想讓它自己產生能破壞絲線的物質?除非有鬼魂爬出來改寫了化學定律!”
    埃利亞斯猛地停下,雙手撐在桌上,身體前傾,死死盯著艾文。
    “這不是意外,艾文。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打著錯誤旗號的犯罪!”
    他話音落下,閣樓裏一下安靜下來。
    艾文看著他,眼神平靜:
    “你有什麽證據?”
    “證據?”
    埃利亞斯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的在桌上展開。
    裏麵是一小撮灰褐色的粉末。
    “這就是雷鳴絲的殘骸。我花大價錢,從工廠的廢料場弄來的樣本。”
    他拿起剛擦幹淨的光譜儀,對準那撮粉末,點燃了儀器下的酒精燈。
    一束光穿過粉末燃燒時產生的焰色。
    閣樓裏,朱利安和克拉拉都湊了過來,緊張的盯著他的動作。
    埃利亞斯轉動旋鈕,將光譜投在牆上一塊白板上。
    牆上出現了一道彩色的光譜線,但在特定波段上,多出了幾條暗淡卻清晰的譜線。
    “看到了嗎?”
    埃利亞斯的手指有些發抖,他指著其中最明顯的一條暗線,“這是硫。高純度硫化物反應後留下的特征光譜。還有這條,”
    他又指向另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線,“是鉛。高純度的鉛。”
    他轉過頭,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低聲咆哮:
    “有人,在定型劑裏加了高濃度的硫化物溶液!這東西在高溫下,腐蝕了鉛錫合金的儲藏罐,產生了氣態硫化鉛,汙染了每一根絲線!這才是那批紡織品變成垃圾的真正原因!”
    “這是一場精心的化學謀殺!凶手對工廠的流程和化學原理一清二楚!”
    克拉拉和朱利安都聽傻了,他們沒想到一場普通的工廠事故背後,竟然有這麽深的陰謀。
    “是誰幹的?”
    朱利安下意識問。
    “還能有誰?”
    埃利亞斯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工人們正在酒館裏慶祝他們的‘神聖錯誤’!報紙上說,下城區冒出一個叫錯誤互助會的組織,頭頭叫海勒。他們弄壞打卡鍾,搶食物車,現在,又毀了我的實驗!”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書本都跳了起來。
    “他們以為自己在幹什麽?行俠仗義?他們根本不懂什麽是真正的錯誤!”
    埃利亞斯的聲音越來越高。
    “我們在這裏,是想搞明白錯誤背後的邏輯,把它當成通往更高真理的鑰匙!”
    “可他們呢?那群隻會用暴力發泄的蠢貨!他們把錯誤當成了砸東西的棍子!把我們追求的精妙哲學,變成了一場野蠻的狂歡!”
    “他們不是信徒,艾文!”
    埃利亞斯死死盯著一直沉默的艾文,“他們是異端!是打著神的名義發泄私欲的騙子!他們犯下的每一個錯誤,都是對錯誤這個概念最大的侮辱!”
    “我們必須做點什麽!”
    埃利亞斯握緊了拳頭,“必須找到他們,糾正他們!讓他們明白,真正的錯誤,不是廉價的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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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利亞斯激動的聲音在閣樓裏回響。
    艾文靜靜的聽著,沒有插話。
    他能理解埃利亞斯的痛苦。
    這不隻是一個實驗被毀了,更是一種理念的衝突。
    在他們這群學者眼裏,錯誤是通往真理的工具;在那群工人手裏,錯誤卻成了搞破壞的武器。
    他們信奉的是同一個詞,追求的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等埃利亞斯終於停下,大口喘氣時,艾文才緩緩開口。
    “克拉拉,朱利安,”他轉向另外兩人,“你們怎麽看?”
    克拉拉猶豫了一下,輕聲說:
    “我……我同意埃利亞斯的一些看法。他們的行為太直接了,不想後果。但是……我也理解他們。我們在這討論哲學,他們在為下一頓飯發愁。我們看到的錯誤是邏輯問題,他們看到的錯誤,可能是活下去的機會。”
    “但這不能成為毀掉別人心血的理由!”
    朱利安立刻反駁,“按他們的邏輯,為了讓一個孩子吃飽,就能燒掉一座圖書館嗎?因為知識對孩子沒用?這太荒唐了!”
    閣樓裏再次陷入了爭論。
    但這一次,不再是遙遠的哲學,而是眼前的現實。
    一個同樣信奉錯誤的組織,正在用他們不認同的方式,擴大著錯誤的影響力。
    艾文沒有參與。
    他站起身,走到積滿灰塵的窗邊,望向遠處第十三街區的天空。
    那裏的煙囪,依舊在吐著濃煙。
    他知道,這場關於錯誤的爭論,已經無法再局限於這個小閣樓了。
    思想的種子一旦播下,在不同的人心裏就會長出完全不同的東西。
    “埃利亞斯說得對。”
    艾文轉過身,一句話結束了所有的爭論。
    他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們必須做點什麽。”
    他看著自己的三位同伴,語氣不容置疑。
    “我們不能容忍我們的理念,被曲解成暴力的借口。我們必須向他們,也向所有被他們影響的人,說明白什麽是真正的錯誤。”
    “我們,要去見見這位實踐派的先知,海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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