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世天罡·血雨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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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濃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帶著地下空間特有的陰冷腥甜,瞬間吞噬了一切。林清羽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凍結,心髒被一隻無形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那一聲“羽兒”,如同來自九幽深處的召喚,帶著她熟悉到骨髓的溫和腔調,卻淬滿了世間最毒的寒意,狠狠鑿穿了她的靈魂壁壘。
    是她!是師父莫懷山的聲音!那刻在骨子裏的音容笑貌,此刻卻與這地獄景象、與那日誌上狂放的簽名重疊,扭曲成世間最可怖的夢魘。
    “不…不可能…” 林清羽的嘴唇無聲地翕動,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牙齒在劇烈地打顫,冰冷的寒氣順著脊椎瘋狂上竄,幾乎將她凍僵在原地。恩師?這慘絕人寰的締造者?巨大的荒謬感和被至親徹底背叛的劇痛,瞬間淹沒了她。
    “嗒…嗒…嗒…”
    沉穩的腳步聲,不疾不徐,踏在冰冷堅硬的石地上,自那黑暗深處響起。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清羽緊繃欲斷的心弦上。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穿透了空間深處那些藥人微弱斷續的呻吟,穿透了銅爐冷凝裝置低沉的嗡鳴。
    林清羽猛地一個激靈!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靈魂的劇震!她不能死在這裏!更不能死在這個…這個她曾視若神明的人手裏!她必須知道真相!
    她強行催動體內《青囊訣》內力,試圖壓下右肩處那股深入骨髓、幾乎要將血脈凍僵的“玄陰掌”寒毒,以及內腑翻騰的氣血。身體如同受驚的狸貓,在絕對的黑暗中,憑借記憶和對氣流的感知,朝著記憶中石階的方向,無聲無息地疾退!
    就在她身形移動的刹那!
    “嗤——!”
    一道淩厲無匹的指風,撕裂了濃稠的黑暗,帶著刺耳的尖嘯,精準無比地射向她方才站立的位置!指風擦過冰冷的石壁,留下一道深深刻痕,碎石簌簌落下。
    好狠!好快!
    林清羽瞳孔驟縮,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若非她先一步警覺退開,這一指足以洞穿她的頭顱!師父…他竟真的毫不猶豫地下殺手!
    “二十年了,羽兒。” 莫懷山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帶著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溫和與疲憊,仿佛在閑話家常,卻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追隨著她在黑暗中不斷變換位置的身影。“你的輕功,《流雲步》的火候,倒是精進了不少。看來為師當年沒看走眼。”
    話音未落,又是數道指風破空而至!或點或劃,或直射或迂回,交織成一張無形的死亡之網,封堵著林清羽所有閃避的路徑!每一指都蘊含著精純陰寒的內力,角度刁鑽毒辣,遠超林清羽的認知!這絕非她熟悉的、中正平和的師門武學!
    林清羽在黑暗中輾轉騰挪,將《流雲步》施展到了極致。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在狹窄的空間裏留下道道殘影。冰冷的指風貼著她的衣袂、發梢掠過,每一次都險之又險。右肩的寒毒在劇烈動作下瘋狂蔓延,半邊身子都開始僵硬麻木,動作不可避免地出現一絲遲滯。
    “呃!”一聲悶哼。一道指風終究未能完全避開,狠狠擦過她的左臂外側。衣帛撕裂,皮開肉綻,火辣辣的劇痛中,一股陰寒的內力瞬間鑽入經脈,如同毒蛇噬咬!
    不能再被動挨打!
    林清羽眼中厲色一閃!就在身體因痛楚和寒毒侵襲而微頓的瞬間,她的左手閃電般探入腰間皮囊!不是金針,而是三顆龍眼大小、色澤烏黑的彈丸!
    “看招!” 她清叱一聲,運足內力,三顆彈丸呈品字形,朝著聲音來源和指風最密集的方位猛力擲出!
    “轟!轟!轟!”
    三聲震耳欲聾的爆鳴幾乎同時炸響!刺目的白光伴隨著滾滾濃煙瞬間在黑暗中爆發開來!如同三輪微型烈日驟然降臨!狂暴的氣浪裹挾著刺鼻辛辣的硫磺、硝石氣息,猛烈地席卷了整個地下空間!
    “咳…咳咳!” 濃煙中傳來莫懷山一聲壓抑的咳嗽,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和刺激性煙霧擾亂了感知。那連綿不絕的指風也為之一滯。
    林清羽要的就是這瞬息之機!
    強光爆發的刹那,她已閉目轉身,憑著記憶和對爆炸衝擊氣流的感知,身體如離弦之箭,朝著石階上方那個狹窄的通風口亡命撲去!辛辣的煙霧灌入鼻腔,灼燒著喉嚨,她強忍著,不顧一切地向上攀爬!
    身後,莫懷山冰冷的聲音穿透濃煙和爆炸的餘響,帶著一絲被螻蟻挑釁的怒意:“雕蟲小技!羽兒,你逃不掉!”
    沉重的腳步聲和衣袂破風聲急速追來!
    林清羽咬緊牙關,體內《青囊訣》內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強行壓製著肆虐的寒毒和內傷。她手腳並用,在狹窄陡峭的通風道裏拚命向上,尖銳的石棱劃破了手掌和膝蓋也渾然不覺。身後追兵的氣息如同附骨之疽,越來越近!
    終於,前方出現了微弱的天光!她奮力鑽出通風口,重新回到了那廢棄的夾層。沒有絲毫停留,她撞開腐朽的木門,衝入外麵依舊彌漫著死亡氣息的窩棚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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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但濕冷的霧氣更濃,如同鬼手般纏繞著這片死地。慘淡的月光透過雲層縫隙灑下,勉強勾勒出扭曲的輪廓。
    “在那裏!” “抓住她!” 幾聲厲喝從不同方向傳來!是之前那三個殺手!他們如同嗅到血腥的餓狼,從陰影中猛撲而出!刀光、掌風、暗器的尖嘯,交織成一張致命的網,兜頭罩下!
    後有追魂師父,前有索命殺手!
    林清羽眼中已是一片決絕的赤紅!她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和濃烈的血腥味刺激得精神一振!體內殘存的內力毫無保留地爆發!
    “擋我者死!”
    她清叱如鳳鳴,身形不退反進,直衝正前方持刀攔路的殺手!就在對方獰笑著揮刀斬落的瞬間,她的身體詭異地一矮一旋,險之又險地避開刀鋒,同時右手並指如劍,指尖縈繞著淡淡的、幾乎透明的青氣,快如閃電般點向對方肋下章門穴!這是《青囊點穴手》中截斷氣血、廢人行動的狠辣殺招!
    那殺手顯然沒料到她在重傷之下身法還如此詭譎,招式如此歹毒,想要變招已是不及!
    “噗!”
    指尖精準點中!一股凝練如針的內力透體而入!
    “啊——!” 殺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長刀脫手,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倒在地,半邊身子瞬間麻痹!
    林清羽毫不停留,腳尖在他倒下的身體上一點借力,身體如同青煙般騰空而起,避開側麵襲來的掌風和數點寒星!人在空中,左手連揚!
    嗤嗤嗤!
    數根淬著“七日醉”的幽藍金針,如同索命的毒蜂,射向另外兩個追兵的麵門要害!逼得他們不得不閃身躲避。
    這一連串兔起鶻落的搏殺,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林清羽以重傷之軀,硬生生在三人合圍中撕開一道缺口!她落地一個踉蹌,右肩的寒毒和內腑的傷勢讓她眼前陣陣發黑,一口腥甜湧上喉頭,又被她死死咽下。
    她不敢回頭,甚至不敢呼吸,將輕功催動到極致,朝著記憶中高牆的方向亡命飛掠!濕滑泥濘的地麵,堆疊的屍體,腐朽的窩棚,都成了她借力騰挪的障礙物。青色的身影在濃霧和陰影中時隱時現,快得隻剩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身後,莫懷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窩棚區邊緣。他並未立刻追趕,隻是負手而立,望著林清羽急速遠去的背影,眼中神色複雜難明,有冰冷的殺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還有更深沉的、如同深淵般的謀劃。
    “師父!追不追?” 僅剩的兩個殺手狼狽地聚攏過來,眼中帶著驚悸和狠色。
    莫懷山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聲音恢複了那種掌控一切的冷漠:“讓她走。”
    “可是她知道了……”殺手急道。
    “她知道了又如何?”莫懷山打斷他,嘴角勾起一絲近乎殘酷的弧度,“羽兒這孩子,太重情,也太執著。她一定會回來,帶著她的‘答案’回來找我。這京城,這天下…嗬。” 他抬頭,望向被濃雲遮蔽的晦暗蒼穹,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狂熱,“這盤棋,才剛剛開始。她的醫術,她的武功…是劫數,也或許是…變數。”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清羽消失的方向,那裏是厚重的高牆。
    “派人盯著她出城。”莫懷山的聲音毫無波瀾,“看看她…會逃向哪裏。另外,‘天罡煞’的‘驚蟄’批次,可以準備了。”
    “是!” 兩個殺手躬身領命,迅速消失在濃霧中。
    莫懷山獨自佇立在死寂的窩棚區,腳下是汙濁的泥濘和無聲的屍骸。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那隻曾經懸壺濟世、如今卻沾滿看不見的罪孽的手掌,指節用力,發出輕微的哢吧聲。濃霧翻湧,將他孤峭的身影徹底吞沒,隻留下原地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死寂。
    京城高聳的城牆在濃重的夜色和未散的霧氣中,如同蟄伏的黑色巨獸。林清羽體內的《青囊訣》內力近乎枯竭,如同被抽幹了水的深井,每一次強行催動都帶來經脈撕裂般的劇痛。右肩處,“玄陰掌”的寒毒已侵染至整條手臂,冰冷刺骨,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鑽心的麻木與僵滯。左臂被指風劃開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鮮血浸透了半截衣袖,黏膩而冰冷。
    更可怕的是內腑的震蕩,氣血翻騰不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味,眼前陣陣發黑,景物在晃動、重疊。身後雖無追兵的腳步聲,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視線,穿透層層霧靄,死死鎖定在她身上。是師父?還是他手下的鷹犬?她分不清,也不敢回頭。
    求生的本能如同烈火般灼燒著她殘存的意誌。城牆!必須翻越那道城牆!
    她強提最後一口真氣,身體如同折翼的雨燕,朝著城牆下一處廢棄水門旁的陰影處猛撲過去。那裏牆磚風化嚴重,藤蔓叢生,是唯一可能的薄弱點。就在她腳尖即將踏上濕滑牆壁借力的瞬間——
    “咻!咻!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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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道烏光,呈品字形,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從城牆垛口上方激射而下!角度刁鑽至極,封死了她所有上升的路線!時機把握得妙到毫巔!
    埋伏!城牆上也有殺手!
    林清羽的心沉到穀底!此刻她舊力已盡,新力未生,身體正處於上升勢頭的頂點,避無可避!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
    不!
    心底一聲無聲的嘶吼!二十年苦修的醫武本能在此刻被逼入絕境,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
    她眼中厲芒暴漲!身體在空中竟以一個違背常理的姿態猛地一縮,如同受驚的靈猴抱團!同時,唯一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在腰間一抹,指縫間瞬間夾滿了密密麻麻的幽藍金針!不是三根,不是五根,而是整整一把!細如牛毛,針尖在慘淡的月光下閃爍著致命的藍芒!
    “去!” 她喉嚨裏擠出一聲沙啞的低喝,左手猛地向外一甩!用盡全身殘存的內力!
    嗡——!
    一片幽藍色的寒芒驟然在她身前炸開!如同瞬間綻放的、劇毒的荊棘之花!數十根金針並非射向襲來的暗器,而是以一種天女散花般的散射方式,朝著城牆垛口上方那片區域,無差別地覆蓋過去!
    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玉石俱焚的瘋狂!
    “噗噗噗!” 襲向她的三道烏光,有兩道被激射而上的金針淩空撞偏,擦著她的身體射入泥地。第三道則狠狠釘入她因強行發力而暴露的左肩胛骨!劇痛讓她眼前一黑,身體猛地一沉!
    而城牆上,則傳來幾聲短促的悶哼和壓抑的驚呼!顯然有人被這不要命的針雨所傷!
    林清羽借著暗器入體的衝擊力和身體下墜之勢,強行扭轉身形,足尖在布滿青苔的濕滑牆磚上狠狠一蹬!方向不是向上,而是斜斜向外!如同折翼的鳥,朝著城牆外黑沉沉、深不見底的護城河栽落下去!
    冰冷的河水瞬間將她吞沒!刺骨的寒意如同萬針攢刺,讓她幾乎窒息,卻也暫時隔絕了追索的視線和感知。肩胛骨的劇痛、寒毒的侵蝕、內腑的翻江倒海,在冰冷的河水中被無限放大。血腥味在口鼻間彌漫開來。
    不能停!水下也不安全!
    求生的意誌支撐著她,強忍著幾欲昏厥的劇痛和刺骨的冰冷,憑著最後一絲模糊的意識,朝著水流相對平緩的對岸方向奮力潛遊。冰冷的河水衝刷著傷口,帶走熱量,也帶走部分追蹤的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當林清羽耗盡最後一絲力氣,掙紮著將頭探出水麵時,發現自己已被水流衝到了遠離城牆的一處荒僻蘆葦蕩邊。四周一片死寂,隻有風吹蘆葦的沙沙聲和遠處隱約的犬吠。
    她艱難地爬上岸,渾身濕透,泥濘不堪,左肩胛處還釘著那枚烏黑的暗器,鮮血混著泥水不斷滲出。右臂徹底麻木,寒氣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刀割般的疼痛。她靠在冰冷的岸邊岩石上,劇烈地喘息,冰冷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暫時…安全了?
    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更深的冰冷覆蓋。安全?這世上,哪裏還有安全?師父…那地獄…天罡煞…恩師那溫和又殘酷的聲音在腦海中反複回蕩——“羽兒,你終於來了。”
    巨大的疲憊和靈魂撕裂般的痛苦如同潮水般襲來。她掙紮著抬起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顫抖著摸索向腰間那個浸透了水的皮囊。裏麵,除了金針和一些救急藥物,還有一個用油紙層層包裹、貼身存放的小小布包。
    她哆嗦著解開濕透的油紙,裏麵是一本巴掌大小、紙張泛黃、邊緣磨損嚴重的薄冊子。封麵上,是師父莫懷山親筆題寫的三個娟秀小楷——《青囊劄》。
    這是她十歲那年,師父親手交給她的行醫筆記手抄本,上麵記錄著他早年遊曆行醫時的心得、遇到的疑難雜症、以及一些基礎藥方和針灸要訣。字裏行間,充滿了對生命的敬畏和對醫道的赤誠。這是她醫學的啟蒙,更是她心中師父仁者之心的象征,是她視若珍寶、從不離身的慰藉。
    她顫抖的手指撫摸著那熟悉的、帶著墨香盡管已被河水浸染)的字跡。目光落在扉頁師父題寫的那句話上:
    “醫者,仁心為引,濟世為舟。存敬畏,守本心,方渡苦海,得見彼岸光明。”
    仁心?濟世?敬畏?本心?
    這些曾被她奉為圭臬、刻入骨髓的信條,此刻卻像最鋒利的刀子,狠狠剜著她的心!字跡依舊,墨痕宛然,可寫下這些字的人…卻成了地獄的閻羅!
    “噗!”
    積壓在胸口的鬱結和翻騰的氣血再也無法壓製,林清羽猛地噴出一大口暗紅的鮮血!鮮血濺落在冰冷的岩石上,也濺落在手中那本承載著她全部信仰與溫暖的《青囊劄》上。刺目的紅,迅速在泛黃的紙頁上暈染開來,如同盛開在雪地裏的絕望之花。
    “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悲鳴,終於從她緊咬的牙關中迸發出來,撕破了河岸死寂的夜空。那不是單純的肉體痛苦,而是整個世界轟然崩塌、所有信仰被徹底碾碎後,靈魂發出的絕望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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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死攥著那本被血染紅的劄記,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慘白,身體蜷縮在冰冷的岩石陰影裏,劇烈地顫抖著,無聲的淚水混合著雨水、血水和泥汙,在臉上肆意流淌。
    為什麽?師父!這到底是為什麽?!
    仁心濟世的背後,為何是屍山血海?諄諄教誨的盡頭,為何是無間地獄?養育之恩與滔天罪孽,如同兩條淬毒的絞索,在她心中瘋狂地撕扯、纏繞,幾乎要將她的靈魂徹底撕裂!
    冰冷的夜風吹過蘆葦蕩,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遠處,京城的方向,那籠罩在死寂和腥甜中的巨大陰影,如同盤踞的凶獸。
    林清羽的顫抖漸漸平息,不是因為痛苦消失,而是某種東西在極致的絕望和冰冷中,沉澱了下來。她緩緩抬起頭,沾滿血汙和淚水的臉上,那雙曾因震驚和劇痛而渙散的眸子,此刻卻重新凝聚。隻是那凝聚的光芒,不再是清泉般的澄澈,而是如同淬火後的寒鐵,冰冷、堅硬,燃燒著一種近乎毀滅的火焰。
    她低頭,看著手中被血浸透的《青囊劄》,看著扉頁上那被血汙模糊卻依舊刺眼的“仁心濟世”。然後,她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將那被血染透的一角,撕了下來!
    “嗤啦——”
    清脆的撕裂聲,在寂靜的河岸邊顯得格外刺耳。染血的紙頁被她緊緊攥在手心,揉成一團。
    她扶著冰冷的岩石,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濕透的青衣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而傷痕累累的輪廓,左肩的暗器在月光下泛著不祥的烏光。每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但她站得很直,如同一杆插在絕地、寧折不彎的標槍。
    目光越過嗚咽的蘆葦,投向那片吞噬一切的京城黑暗。
    “答案……”
    她低聲呢喃,聲音嘶啞幹澀,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迷茫的冰冷決絕。
    “我會找到的。”
    夜風卷起她染血的衣袂和散亂的發絲。她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那座如同巨獸匍匐的死亡之城,然後猛地轉身,拖著沉重而傷痛的身軀,一步一步,堅定地、踉蹌地,沒入了河岸更深處無邊無際的黑暗荒野之中。
    血染的紙團,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如同攥著一團冰冷的火。那曾照亮她前行之路的“彼岸光明”,已被至親親手打碎。前路隻剩下無邊的黑暗和淋漓的血色,而她,將獨自踏入其中,去尋找一個能將靈魂都焚盡的真相。
    荒野的風,嗚咽得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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