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塵·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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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寂道雨,無聲地洗滌著諸天萬界。曾經輝煌的武道聖地,靈山崩塌,仙闕蒙塵。無數修士驚恐地發現,體內苦修凝聚的真元、與天地共鳴的道韻,正如同指間流沙般飛速消散。境界的壁壘變得脆弱不堪,引以為傲的神通術法,施展出來卻成了徒具其形的空架子,威力百不存一。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這是一個舊時代的葬禮,冰冷而徹底。
    歸源境,卻成了這場浩劫中唯一的孤島。暗金道紋在壁壘上流淌不息,將蘊含著湮滅與衰敗氣息的道雨隔絕在外。境內山河穩固,新生的碧蓮搖曳於重構的山穀溪流之間,蓮心處微縮的星刃虛影吞吐著純淨的道源氣息,散發出一種原始而堅韌的生機。
    青鳶獨立於新生的蓮台之上,琉璃般的軀殼流淌著溫潤的光澤,先前崩裂的痕跡早已消失無蹤。她閉著雙眼,眉心那枚“素心蓮印”已化為實質,如同最上等的琉璃雕琢而成,內裏仿佛蘊藏著一片星海與一片碧火之原。左瞳深處,源初道紋如活水般靜靜流淌;右瞳之中,林清羽的碧火沉靜燃燒。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縈繞著一縷淡白色的霧氣——那是她悲慟之淚所化的蒸汽蓮台的殘留氣息。霧氣在她指尖盤旋,漸漸融入下方蓮台底座新生的土壤中。
    “林師…莫離…” 低語如風,消散在歸源境清新的空氣中。
    她的目光,落在了身旁那株寂滅荊棘幼苗上。幼苗吸收了道源光焰與莫離寂滅意誌的餘韻,已長至尺許高,通體呈現一種深邃的暗紫色,尖刺如淬煉過的黑曜石,閃爍著幽冷的光澤。然而,在幼苗靠近根部的幾片嫩葉邊緣,卻沾染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枯黃——那是萬劫災軀崩解時,最精純的一縷枯寂死氣侵蝕所致,連歸源境的生機都未能完全淨化。
    青鳶左瞳中的源初道紋微微一亮。
    她伸出食指,指尖並未凝聚任何磅礴力量,隻有一點溫潤如晨曦露珠般的微光,蘊含著最本源的調和與孕育之意,輕輕點向那枯黃的葉緣。
    “滋…”
    細微的聲響中,那縷頑固的枯寂死氣,如同遇到了克星,在源初道韻的包裹下,竟被緩緩剝離、轉化!枯黃褪去,暗紫色的葉片恢複了飽滿的生機,甚至變得更加堅韌,葉脈中隱隱有暗金色的流光一閃而逝——那是屬於莫離“無咎心核”的純粹意誌碎片,與荊棘本身完美融合!
    醫武之道,調和生死,創育本源!
    青鳶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林師的道,從未斷絕,就在這舉手之間,在這歸源新生的一草一木之間!
    就在她指尖源初道韻流轉,撫平荊棘傷痕的瞬間——
    “嗡!”
    她右瞳中沉靜的碧火,毫無征兆地猛烈一跳!一股冰冷、決絕、洞穿虛妄的熟悉意誌驟然升騰!
    青鳶心神劇震!隻見眼前光影扭曲,一道略顯虛幻卻無比清晰的身影,自她右瞳燃燒的碧火中一步踏出!
    素衣如雪,青絲如瀑,眉眼清冷如萬古寒潭,周身卻縈繞著焚盡世間汙濁的碧色火焰!
    林清羽!
    不,更準確地說,是林清羽留在碧火傳承中的一道戰鬥意誌虛影!這虛影凝若實質,其氣息之鋒銳,竟讓周圍新生的碧蓮都為之低伏,蓮心處的星刃虛影發出興奮的輕鳴!
    虛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歸源境的壁壘,落在了境外交織著絕望與混亂的諸天萬界。那漫天的枯寂道雨,那崩塌的武道榮光,那在廢墟中掙紮求存的芸芸眾生…
    虛影的嘴唇並未開合,一道冰冷而清晰、帶著林清羽特有韻律的意念,卻直接在青鳶和整個歸源境的心神中炸響:
    “道雨滌世,舊武已終!然武道真髓,豈在境界高低?”
    “觀那凡塵!”
    隨著這道意念,青鳶右瞳碧火猛地投射出一片光幕!光幕中,並非某個強大的宗門,而是一個在枯寂道雨中瀕臨毀滅的凡人邊陲小城!
    城牆在蘊含湮滅氣息的雨滴侵蝕下崩塌。一群穿著破舊皮甲、手持凡鐵刀劍的城衛,正絕望地麵對著幾頭因道雨刺激而狂暴異變的低階妖獸“鐵鬃狼”。這些城衛體內微末的真氣早已消散,此刻依靠的,隻剩下千錘百煉的筋骨之力、精妙配合的戰陣步伐、以及那融入血脈的搏殺技巧!
    “刺其目!鎖其喉!三才輪轉!” 滿臉血汙的衛隊長嘶吼著,手中凡鐵長槍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刺出,精準地捅入一頭撲來妖狼的眼窩!旁邊兩名衛兵不顧生死地撲上,用身體和鐵鏈死死鎖住妖狼的脖頸和四肢!
    沒有絢麗的罡氣,沒有移山填海的神通。隻有血肉之軀的碰撞,凡鐵兵刃的嘶鳴,以及那在絕境中迸發出的、最原始也最璀璨的戰鬥意誌與協作智慧!
    “噗嗤!”長槍貫穿狼顱!
    畫麵定格在衛隊長拄著槍,在冷雨中喘息,腳下是妖狼屍體,身後是驚魂未定卻劫後餘生的平民。他破爛的皮甲上沾滿血汙,眼神疲憊卻亮得驚人。
    林清羽的虛影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冰冷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欣慰的波動。她再次傳念,聲音依舊清冷,卻多了一絲鏗鏘的金鐵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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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即‘凡武’之根!破而後立,向死而生!醫者救身,武者…護心!”
    “汝承吾火,掌源初道紋…當為新武護道人!”
    話音落下,碧火虛影深深看了青鳶一眼,身形開始緩緩變淡、消散。在徹底消失前,虛影抬起手指,對著青鳶腳下那座由淚所化的蒸汽蓮台輕輕一點。
    “嗡!”
    蓮台瞬間凝實、放大!純白的霧氣蒸騰流轉,蓮瓣晶瑩剔透,散發出柔和卻堅韌的守護之力。蓮台中心,一點碧火印記悄然烙下。
    “此蓮台,載汝行世,護汝道心。吾之戰鬥意誌,存於汝瞳,可再喚兩次…慎用!”
    餘音嫋嫋,碧火虛影徹底散去,重歸青鳶右瞳深處。
    青鳶立於新生的蓮台之上,心潮澎湃。林師虛影的話,如同洪鍾大呂,徹底指明了方向。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左手指尖,源初道紋溫潤流淌,可調和萬物;右眼之中,碧火沉靜燃燒,可焚盡虛妄,亦蘊藏守護之誌。
    “護道人…” 她輕聲重複,目光變得無比堅定。
    她心念一動,腳下蒸汽蓮台載著她,輕盈地懸浮而起,開始巡視這片新生的歸源境。她要守護這裏,這裏是新武道的搖籃,是刺世之火的延續。
    當她飄過歸源境邊緣,靠近那塊漂浮的巨碑殘骸時,心有所感,凝神望去。
    殘骸上,那枚形如匕首的嫩芽,在枯寂道雨被歸源境過濾後已無湮滅之力,隻餘精純能量)的“澆灌”下,已悄然長高寸許。兩片纖薄的匕形葉片舒展,葉脈中暗金色的光澤流轉,充滿了勃勃生機,與莫離的氣息隱隱呼應。
    然而,就在青鳶目光觸及嫩芽根部的瞬間,她左瞳中的源初道紋和右瞳中的碧火,同時產生了極其微弱的悸動!
    隻見那嫩芽紮根的碑體裂縫深處,在那些古老源初道紋的掩映下,一絲極其隱晦、粘稠如活物的暗紫色氣息,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正沿著新生荊棘幼嫩的根須,極其緩慢地向上侵蝕!這氣息…竟與之前侵蝕荊棘幼苗葉緣的枯寂死氣同源,但更加精純、更加隱蔽,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機的貪婪意誌!
    它竟未被道雨完全淨化,反而潛伏在巨碑最深處,借助源初道紋和新生的荊棘嫩芽作為掩護,悄然寄生!
    青鳶瞳孔驟然收縮!林師碧火在右瞳中本能地跳動了一下,發出警示。
    道雨滌世舊武終,凡塵血勇見真龍。
    碧火照前路,源初撫新生。
    然則匕葉根下,災毒暗湧…新武之道,荊棘密布!
    巨碑殘骸上,那縷沿著新生荊棘嫩芽根須悄然侵蝕的暗紫氣息,如同毒蛇吐信,無聲地挑釁著歸源境的新生。青鳶右瞳中的碧火本能地灼灼跳動,冰冷的戰意幾乎要破瞳而出,將那汙穢徹底焚盡。
    但左瞳深處,源初道紋流淌的溫潤韻律,讓她強行按捺住了衝動。
    “不可妄動…” 青鳶凝視著那微弱的暗紫,指尖源初道韻流轉,仔細感知。“此毒與枯寂死氣同源,卻更為精純狡詐,已與荊棘根須乃至碑體源初道紋產生微妙共生…強行拔除,恐傷及新生根本,甚至引動碑中潛藏的其他異變。”
    林師留下的碧火雖能焚滅虛妄,卻失之過剛。而這暗紫氣息,狡猾地寄生在代表新生與希望的荊棘之上,紮根於承載武道源初的巨碑之中。蠻力清除,代價難料。
    青鳶目光沉靜,暫時收回探查之力。她心念微動,腳下那座由淚所化、烙印著碧火印記的蒸汽蓮台無聲放大,純白霧氣繚繞升騰,散發出柔韌的守護道韻。蓮台載著她,輕盈地飄向歸源境壁壘邊緣。
    “道雨滌世,舊武已終…然武道真髓,豈在境界高低?” 林清羽虛影的話語猶在耳邊。光幕中,那凡人衛隊長在冷雨中拄槍而立、身後是劫後餘生平民的畫麵,深深烙印在她心中。
    她需要親眼去看看,這枯寂道雨後的真實人間。去理解林師所說的“凡武之根”,去感受那“向死而生”的脈搏。更重要的是…她冥冥中有種預感,這潛伏於新芽根部的災劫餘毒,其根源或許不在歸源境內,而在這片被道雨洗禮、舊秩序崩塌的廣闊天地之中!
    “開。”
    隨著青鳶清冷的低語,歸源境壁壘上流淌的暗金道紋,在她麵前無聲地分開一道僅容蓮台通過的縫隙。外界枯寂道雨的氣息瞬間湧入,帶著衰敗、湮滅的冰冷質感,卻被蓮台散發的純白霧氣與青鳶自身流轉的源初道韻輕易排開、調和,無法侵染她分毫。
    蓮台載著她,悄然融入漫天灰暗的雨幕。
    俯瞰諸天,滿目瘡痍。曾經星輝璀璨的傳送古陣黯淡無光,懸浮的仙山靈島如同失去生命的巨獸殘骸,在道雨中緩緩崩解、墜落。偶有流光倉皇劃過天際,那是殘存的修士在徒勞地嚐試維係即將消散的力量,最終隻能絕望地看著遁光熄滅,墜入凡塵。
    青鳶駕馭蓮台,朝著先前光幕中顯示的凡人邊陲小城方向飄去。蓮台速度看似不快,卻在霧氣流轉間,於道雨的縫隙中穿行,留下淡淡的白色軌跡,轉瞬又被灰暗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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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岩城。
    這座依山而建、以開采堅硬灰岩聞名的邊陲小城,此刻已淪為廢墟與絕望之地。高大的城牆被道雨侵蝕出巨大的缺口,城內房屋倒塌近半。冰冷的雨水衝刷著血汙,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塵土和淡淡的腐臭味。
    青鳶懸停於高空雨幕之中,蓮台霧氣遮蔽了她的身形。下方景象,清晰映入那雙異色雙瞳。
    城內一片混亂。失去力量的修士與原本的凡人混雜在一起,在廢墟中掙紮求生。恐懼、茫然、以及為了爭奪有限食物和幹淨水源而爆發的短暫衝突隨處可見。然而,在城西一處相對完好的石堡附近,卻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石堡前的小廣場上,篝火在簡易的雨棚下頑強燃燒。幾十名精壯的漢子,大多穿著破爛的皮甲或打著赤膊,手持簡陋的鐵矛、砍刀甚至鋤頭,正分成幾隊,在雨水泥濘中操練!他們的動作沒有華麗的罡氣,卻異常簡潔、凶狠、實用!刺、劈、掃、格擋、翻滾…每一式都追求在最短距離、用最小力氣造成最大殺傷!汗水混著雨水從他們古銅色的皮膚上淌下,眼神卻如饑餓的狼群,凶狠而專注。
    領頭的,正是光幕中出現過的那個衛隊長!他赤著上身,一道猙獰的爪痕從肩頭斜劃至肋下,傷口被雨水泡得發白,卻隻用粗布草草包紮。他手中不再是長槍,而是一柄沉重黝黑的鐵匠錘,正親自示範著一式凶悍的貼地橫掃!
    “腰馬合一!力從地起!掃的不是腿,是命根子!給老子往死裏練!” 他沙啞的吼聲壓過了雨聲,帶著一股令人心折的血勇。
    青鳶的目光落在他肋下的傷口上,左瞳源初道紋微微流轉。她“看”到,那傷口深處,竟纏繞著幾縷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固的暗紫色氣息!與侵蝕荊棘嫩芽根部的災毒,同源同質!這氣息正在緩慢吞噬他的生機,並隱隱散發出一絲吸引附近狂暴妖獸的惡意波動!
    “果然…災劫餘毒已隨道雨散播,侵蝕生靈!” 青鳶心中一凜。
    就在這時!
    “吼——!”
    一聲比尋常鐵鬃狼更為暴戾、帶著金屬摩擦般刺耳鳴叫的咆哮,猛地從城外山林炸響!緊接著,地麵傳來沉悶的震動!
    “戒備!是‘蝕鐵獸’!至少三頭!” 了望塔上傳來嘶聲力竭的警告!
    廣場上操練的漢子們瞬間變色,眼中閃過恐懼,但動作卻絲毫不亂,迅速以衛隊長為核心結成緊密的防禦戰陣!人人握緊手中凡鐵,眼神死死盯住城牆缺口方向!
    衛隊長一把抓起靠在旁邊的厚重鐵盾,鐵錘橫在身前,肋下傷口因用力而崩裂,滲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粗布,他卻恍若未覺,眼中隻有熊熊燃燒的戰意與守護的決絕!
    “兄弟們!身後是咱的婆娘娃子!是灰岩城最後的種!給老子頂住!” 他的吼聲如同受傷雄獅的咆哮,點燃了所有人的血性!
    “頂住!!!” 震天的怒吼壓過了獸吼與雨聲!
    青鳶立於蓮台之上,右瞳中的碧火靜靜燃燒,映照著下方凡人麵對恐怖妖獸時爆發出的、最原始也最璀璨的生命光輝。她指尖,源初道韻無聲流轉,左瞳緊緊鎖定衛隊長傷口內蠢蠢欲動的暗紫災毒,以及那即將破城而入的蝕鐵獸。
    她該如何出手?是直接以雷霆手段滅殺妖獸驅散災毒?還是…以更符合“護道人”身份的方式,去引導、去點燃這凡塵中本就存在的薪火?
    就在三頭體型如犀牛、渾身覆蓋著暗沉金屬般甲殼、口器如同巨大鑽頭的蝕鐵獸撞碎城牆殘骸,帶著腥風衝入廣場的刹那——
    異變陡生!
    衛隊長身體猛地一晃!肋下傷口處的暗紫氣息驟然爆發,如同活物般鑽入他的血脈!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狂躁、充滿毀滅欲望的衝動瞬間衝垮了他的意誌!他雙目瞬間被暗紫光芒充斥,口中發出不似人聲的野獸嘶吼,竟調轉鐵錘,狠狠砸向身邊最近的同伴!
    “隊長!!” 身旁的漢子驚駭欲絕!
    千鈞一發之際!
    “定。”
    一個清冷如冰泉、卻仿佛蘊含著撫平一切狂瀾力量的女聲,穿透了震天的獸吼與廝殺聲,清晰地響在每一個人、每一頭妖獸的心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了一瞬!
    隻見一道純白色的蓮影,不知何時已懸停在廣場上空。蓮台上,青鳶素手輕抬,指尖一點溫潤如晨曦的微光,精準地沒入那衛隊長被災毒侵蝕的傷口!
    “滋——!”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在寒冰之上!那爆發的暗紫災毒發出無聲的尖嘯,在源初道韻的包裹下,瞬間被剝離、淨化!衛隊長眼中的暗紫瘋狂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虛弱與茫然,鐵錘脫手落地。
    青鳶的動作並未停止。她目光掃過那三頭因源初道韻出現而本能感到恐懼、動作遲滯的蝕鐵獸,右瞳中的碧火並未直接攻擊,而是猛地投射出三道極其凝練、冰冷刺骨的意念,如同無形的鋒刃,狠狠刺入妖獸那狂暴混亂的意識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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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懼!”
    冰冷、純粹的恐懼意念,瞬間取代了妖獸本能的凶暴!三頭蝕鐵獸龐大的身軀猛地僵住,暗沉的眼珠中倒映出蓮台上那道如神似魔的身影,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懼讓它們發出淒厲的哀鳴,竟不顧一切地調頭,撞開殘垣斷壁,瘋狂逃竄回山林深處!
    轉瞬之間,廣場上死裏逃生。
    所有人都呆滯地望著蓮台上那道霧氣繚繞的素白身影,如同仰望雲端的神隻。劫後餘生的狂喜尚未升起,便被那深不可測的力量所帶來的敬畏與茫然取代。
    青鳶並未理會眾人的目光。她蓮台緩緩降落至虛弱的衛隊長身前。無視周圍敬畏又恐懼的複雜眼神,她伸出食指,指尖縈繞著充滿生機的溫潤白光源初道韻),輕輕點在他肋下那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上。
    奇跡發生了!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被雨水泡得發白、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愈合!血肉滋生,斷骨續接,連疤痕都在迅速淡化!幾個呼吸間,傷口竟已愈合大半,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粉紅印記!衛隊長慘白的臉色迅速恢複紅潤,枯竭的體力也在快速回升!
    枯骨生肌,斷脈重續!此乃醫道聖手之能!
    “仙…仙子…” 衛隊長掙紮著想要起身行禮,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青鳶收回手指,目光平靜地掃過廣場上這些在絕境中依然緊握兵器、守護家園的凡人漢子。她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非仙。”
    “此傷之毒,名‘噬生瘴’,乃道劫餘孽,隨雨散播,蝕人心智,引獸狂暴。”
    “汝等搏殺之技,浴血之勇,方為護身真髓。”
    “此傷初愈,三日內忌動蠻力,以氣血溫養。” 她目光落在衛隊長身上,“鐵匠何在?”
    很快,一個渾身煙灰、肌肉虯結的老鐵匠被推到前麵,敬畏地不敢抬頭。
    青鳶目光掃過老鐵匠那雙布滿老繭、骨節粗大的手,以及旁邊石堡內簡陋的打鐵爐。她右瞳碧火微閃,一道關於“噬生瘴”特性、以及如何利用道雨侵蝕後某些特殊礦石如灰岩城特產的一種伴生黑石)淬煉兵器、使其能微弱幹擾瘴氣侵蝕的意念信息,直接烙印入老鐵匠的腦海!
    “依此淬煉兵刃,可稍禦瘴毒,護汝等周全。” 她留下這句話,腳下蓮台霧氣升騰,托著她緩緩升起。
    “仙子留步!敢問…” 衛隊長急忙喊道。
    青鳶的身影已融入漫天雨幕,唯有一道清冷的餘音嫋嫋傳來:
    “吾非救世主。”
    “汝等手中凡鐵,心中血勇…即是破劫之刃。”
    “好自為之。”
    蓮台遠去,消失在灰暗的天際。
    廣場上,死一般的寂靜。衛隊長低頭看著自己肋下幾乎消失的傷口,感受著體內重新奔湧的力量,又看了看身邊同樣經曆了生死、眼中重新燃起火焰的兄弟們,還有那陷入沉思、眼中爆發出狂熱光芒的老鐵匠…
    他猛地抓起地上那柄沉重的鐵匠錘,高高舉起,對著青鳶消失的方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穿雲裂石:
    “謝護道恩!灰岩城!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劫後餘生的怒吼,如同不屈的戰鼓,在枯寂道雨中隆隆回蕩!
    歸源境內,青鳶立於新生蓮台之上,默默感應著灰岩城方向那衝天而起的、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凡俗戰意,右瞳中的碧火似乎更加沉凝了一分。
    她再次來到巨碑殘骸前,凝視著那株生機盎然的匕形嫩芽。左瞳源初道紋流轉,仔細探查根部。
    果然!那潛伏的暗紫災毒,似乎受到外界同類氣息衛隊長傷口中的瘴毒)被清除的刺激,變得更加活躍了一絲,向上侵蝕的痕跡也加深了毫厘!如同在無聲地示威!
    青鳶眼神冰冷。
    她抬起手,並未直接觸碰嫩芽,而是引動源初道韻,混合著蓮台散發的純白霧氣,如同最溫和的春雨,緩緩澆灌在嫩芽根部的碑體之上。
    “滋…”
    在源初道韻的滋養與調和下,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拔高了一絲,葉脈中的暗金光澤更加明亮,散發出歡欣的氣息。然而,那深藏根須內部的暗紫災毒,在得到滋養的同時,其侵蝕的“根須”似乎也…變得更粗壯、更隱蔽了一分!
    堵不如疏,滅不如化。然則此毒,竟能借源初之力反哺己身?!
    青鳶心中警兆大生!這災劫餘毒的特性,遠超想象!它不僅僅是在侵蝕,更像是在…寄生與共生?甚至…竊取源初道韻?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際,右瞳中的碧火猛地一跳!一道冰冷而急切的意念自林清羽的傳承之火中傳來:
    青鳶霍然抬頭!隻見歸源境核心,那新生的蓮台底座之上,一株最早綻放的碧玉蓮花中心,那枚微縮的星辰劍刃虛影,此刻正劇烈震顫,散發出不穩定的鋒銳波動!而在它旁邊,另一株剛剛破土的碧蓮,其蓮心孕育的並非星刃,而是一團…不斷扭曲變幻、散發著混亂與破滅氣息的暗影!
    與此同時,她腳下蓮台烙印的碧火印記,也傳來一絲微弱卻清晰的牽引之力,指向歸源境之外,某個遙遠的、正爆發著恐怖能量衝突的方向!那能量波動中…竟夾雜著一絲讓她右瞳碧火都為之悸動的、熟悉又陌生的…寂滅與無咎的氣息?!
    巨碑殘骸上的匕形嫩芽,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兩片葉子微微轉向那能量爆發的方向,葉脈中的暗金光澤急促閃爍!
    踏塵初行顯聖手,凡鐵血勇戰未休。
    然則歸源生暗影,災毒竊源反哺謀!
    遠方寂滅引匕葉,蓮台遙指…禍福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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