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蛀·見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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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海“心疫”漸平,萬界生靈於林清羽“叩心”之道音中幡然醒悟,重燃心火。天垣古墟雖破敗,卻因承載過最終決戰與醫尊歸來之跡,反成諸天朝聖、論道悟真之所,隱隱有了新紀元聖地的氣象。
    離朱的不息之火經此一役,淬去浮華,更顯沉凝內斂,火焰流轉間,已能於微觀處照見法則生滅。素衣的生命共鳴亦愈發深邃,可聆聽草木星辰最細微的祈願,其光華滋養之下,古墟邊緣竟有星辰殘骸煥發生機,孕育出全新的靈種。
    而林清羽,居於古墟核心,身合混沌,神遊太虛。歸真之境,並非終點,反是另一個起點。她不再主動幹預萬界運行,更像一個冷靜的觀察者與守護者,體悟著星海更深層的韻律。那枚生生造化針懸於其身前,針尖一點混沌明滅不定,仿佛隨宇宙呼吸而共顫。
    然而,那份於“叩心”之時觸及的、古老而隱秘的警兆,始終如一絲陰翳,縈繞在她歸真無暇的道心之上,揮之不去。
    這一日,她正於定中觀照一方剛剛擺脫“心疫”、正值鼎盛的修真星域。此界名為“玄明界”,道法昌隆,修士如雲,正舉辦萬年一度的“萬法朝元”盛會,群賢畢至,論道鬥法,氣象萬千。
    可就在林清羽心神掠過那最為熱鬧的“論道峰”時,她歸真之境賦予的、超越表象的洞察力,讓她捕捉到了一絲極其不諧的“雜音”。
    並非能量紊亂,也非法則衝突。而是在那眾多修士慷慨激昂闡述自身大道、引動天地法則共鳴的恢弘“道音”之下,隱藏著一種……更為底層、更為細微的“剝蝕”之感。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存在,正悄無聲息地“啃食”著那些被引動、顯化的法則概念本身!
    她凝神細觀,混沌雙眸穿透了熱鬧的表象,直視法則層麵。
    隻見那論道峰上空,因眾修論道而顯化的萬千法則光華如劍道之鋒銳、丹道之圓融、陣道之繁複)之中,竟附著著無數肉眼與神念難察的、近乎透明的微小“蠕蟲”!它們細小若微塵,沒有固定形態,不斷在虛實間轉換,正以一種緩慢卻堅定的速度,“啃食”著那些顯化法則中最精華的“概念核心”!
    劍道光華中的“鋒銳”真意被啃食,變得鈍化模糊;丹道圓融中的“和諧”真意被噬咬,出現滯澀裂痕;陣道繁複中的“變化”精妙被侵蝕,趨於呆板僵化……
    它們不破壞法則結構,卻抽離其神髓,使其徒具其形,失其真魂!而被啃食掉的“概念核心”,則被這些透明蠕蟲吸收,其自身似乎也隨之壯大了一絲,變得更加難以察覺。
    “診斷:發現新型概念層麵寄生體。暫命名:‘道蛀’。特性:隱形,寄生,蠶食法則概念核心,導致法則‘空殼化’。危害性:潛在毀滅級,極具隱蔽性與欺騙性。”
    林清羽心神劇震!這“道蛀”與之前的“疫病”截然不同!疫病侵蝕的是生靈的精神與肉身的活力,表象明顯;而此物,直接蛀蝕的是構成宇宙萬法的“概念”本身!它讓火焰失去“灼熱”,讓冰雪失去“寒冷”,讓生命失去“成長”的意義……這是從根本上,讓宇宙歸於“無意義”的沉寂!
    更讓她心驚的是,這些“道蛀”的氣息,與她之前警兆中感知到的那古老存在,同源而出!它們,不過是那存在微不足道的……“觸須”或“幼體”!
    她立刻將這一發現,以神念傳於離朱與素衣。
    二人初聞,亦是駭然。離朱嚐試以不息之火灼燒那片空域,火焰過處,能量層麵的雜質被焚盡,但那無數的“道蛀”竟仿佛存在於另一個層麵,火焰徒勞穿過,對其影響微乎其微!素衣的生命共鳴掃過,能感受到法則光華變得“寡淡無味”,卻無法鎖定那無形的蛀蝕者。
    “它們……似乎免疫常規的能量與法則攻擊?”離朱臉色難看。
    “並非免疫,”林清羽凝聲道,“是它們存在的‘層麵’更為底層,尋常手段難以觸及。如同凡人無法直接以刀劍傷及魂魄。”
    她嚐試引動造化針之力,一縷混沌氣流如同手術刀般探入那片區域,精準地籠罩住幾隻“道蛀”。這一次,那“道蛀”感受到了威脅,發出細微到幾乎不存的尖嘯,形體在虛實間瘋狂閃爍,試圖掙脫。混沌氣流緩緩收攏,最終將那幾隻“道蛀”徹底磨滅、分解,複歸於純粹的混沌元氣。
    有效!但效率太低!玄明界論道峰上空,這等“道蛀”何止億萬?且它們寄生在顯化的法則之中,強行大規模磨滅,恐會連帶損傷甚至摧毀那些法則,對玄明界造成不可逆的重創!
    就在林清羽思忖對策之際,異變突生!
    或許是因同類被滅,或許是感知到了林清羽那超越層麵的探查,玄明界所在的那片星域,法則層麵陡然泛起一層詭異的“漣漪”!
    並非攻擊,而是一種“同化”!
    以玄明界為中心,周邊數個星域的法則,其“概念核心”被蛀蝕的速度猛然加劇!而且,一種更深沉的“倦怠”與“虛無”意蘊,開始順著星網,向著更遙遠的界域彌漫!這不再是“心疫”那種影響生靈情緒的瘟疫,而是直接作用於法則本身,讓其失去活力,走向“概念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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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林清羽、離朱、素衣三人同時感到,自身所執掌的“道”,也受到了隱隱的牽扯與蛀蝕之感!離朱感到不息之火的“焚盡”真意似乎滯澀了一絲;素衣感到生命光華中的“滋養”概念仿佛被削弱了一分;就連林清羽那圓融的歸真之境,都感到外界大道反饋而來的“韻律”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失真”!
    那潛藏的古存在,終於不再完全隱匿,開始展露其足以侵蝕萬道、蛀空宇宙的恐怖獠牙!
    “它是在……以萬界法則為食!”素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而且,它似乎能通過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加速這個過程!”離朱感受著自身道韻的細微變化,臉色鐵青。
    林清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她看著那不斷蔓延的“概念死寂”地帶,看著玄明界上空仍在歡慶、卻不知自身所修之道正在被無形蛀空的修士們,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不能再猶豫了。
    “離朱,素衣,護持好自身道心,穩固周邊星域,延緩其侵蝕。”
    “我需親往‘概念’層麵,會一會這……‘蛀道者’!”
    話音未落,她身影已然淡化,並非破開空間,而是以一種超越物質與能量層麵的方式,其神念本質循著那“道蛀”存在的軌跡,逆流而上,直刺那無盡法則與概念交織的……宇宙底層結構之中!
    一場超越以往任何戰鬥形態的、於“概念”層麵的無形戰爭,就此拉開序幕!
    太初·見真墟
    林清羽的神念脫離物質與能量的束縛,沉入宇宙底層。這裏並非虛空,而是由無數交織、流淌的“概念”與“法則之弦”構成的浩瀚海洋。色彩在這裏失去意義,形態變幻不定,唯有最純粹的“理”與“意”在奔湧。生與死、秩序與混亂、存在與虛無……構成現實的一切基石在此地顯化為波瀾壯闊的信息洪流。
    然而,這片本應充滿無限生機的概念之海,此刻卻彌漫著一種深沉的“倦怠”與“空洞”。無數細密近乎無形的“道蛀”,如同宇宙尺度的白蟻,附著在那些流淌的法則之弦上,啃食著“鋒利”、“溫暖”、“愛”、“抗爭”等等概念的核心意蘊。被蛀食的法則之弦雖未斷裂,卻變得黯淡、幹癟,如同被抽去靈魂,其映射到現實宇宙的對應現象,也隨之失去應有的活力與意義。
    林清羽的“歸真”神念在此地顯化,依舊是人形,卻由最本初的混沌意念構成。她“看”著這概念層麵的衰敗,心中明鏡般映照出危機的根源——這並非外敵入侵,更像是宇宙自身某種機製的“失衡”或“病變”。那“蛀道者”,或許並非實體,而是某種失控的、代表著“終末”與“沉寂”的宇宙本能!
    她嚐試以神念驅散近處的“道蛀”,卻發現它們如同概念層麵的癌細胞,與法則之弦糾纏極深,強行清除,極易導致法則崩斷。她引動造化針的投影,一縷混沌氣流纏繞上一隻“道蛀”,緩緩磨滅。有效,但於此浩瀚概念之海而言,無異於杯水車薪。
    必須找到源頭!
    她循著那“空洞”與“倦怠”意蘊最濃鬱的方向,逆流而上,神念穿透層層疊疊的概念波濤。不知“前行”了多久,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得異常。法則之弦愈發稀疏,概念洪流趨於平緩,色彩一種感知意義上的色彩)褪去,最終,一切歸於絕對的“靜”與“無”。
    這裏,是概念之海的“盡頭”,也是“起點”。仿佛所有意義流淌而出,最終又歸於沉寂的——太初之墟。
    而在那無垠的虛無中心,懸浮著一物。
    那並非實體,也非能量團,更像是一個不斷向內塌縮的“意義黑洞”。它沒有固定形態,其“存在”本身,就是對“存在”的終極否定。林清羽能“看”到,無數被“道蛀”啃食、剝離出的概念核心,如同百川歸海,從四麵八方匯入這“黑洞”之中,被其吞噬、分解,化為最原始的、無意義的“虛無”背景音。
    這,就是“蛀道者”的真身!一個不斷吞噬宇宙“意義”本身,使其歸於死寂的……終末奇點!
    它似乎感應到了林清羽的到來,那塌縮的“黑洞”微微波動,一個並非聲音的意念,直接烙印在林清羽的神念核心:
    【……歸來……】
    【意義……是負擔……存在……是痛苦……】
    【融入……寂靜……方得……永恒……安眠……】
    這意念中不含惡意,隻有一種看透萬古、飽經創痛後的極致疲憊與對“終結”的渴望。它並非要毀滅宇宙,而是認為“存在”本身是一種錯誤,一種需要被“糾正”的狀態。
    林清羽的神念在這龐大的終結意蘊衝擊下,劇烈震蕩,仿佛自身存在的意義都要被瓦解。她緊守歸真道心,那點混沌原點綻放微光,穩住自身。
    “你錯了。”她的神念傳遞出堅定的回應,如同在絕對寂靜中投入一顆石子,“存在雖有苦痛,亦有喜悅;雖有終結,亦有新生。剝奪意義,非是解脫,乃是更大的禁錮於‘無’之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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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悅……短暫……新生……終歸寂滅……循環……無趣……】
    【見證……太多……倦了……】
    終末奇點的意念帶著亙古的滄桑,其塌縮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絲,更龐大的吸力傳來,欲將林清羽的神念也拉入那永恒的安眠。
    林清羽感受到自身道韻都在被剝離、吸引。她明白,言語無法動搖這源於宇宙本初的沉寂意誌。唯有用“行動”,證明“存在”的價值!
    她不再抗拒那股吸力,反而將神念凝聚到極致,主動投向那終末奇點!
    並非自毀,而是……要以身涉險,深入其“內部”,行最後一搏的“概念手術”!
    “你要寂滅,我便讓你見一見……寂滅之中,亦可藏生機!”
    在離朱與素衣的感知中,端坐於古墟核心的林清羽本體,氣息瞬間變得飄渺不定,仿佛隨時會化道而去,不由心驚膽戰。
    而概念層麵,林清羽的神念已悍然衝入了終末奇點的“視界”之內!
    這裏,是意義的絕對終點。沒有光,沒有暗,沒有時間,沒有空間,甚至連“無”這個概念本身,都顯得多餘。隻有一種純粹的、令人心智凍結的“終結”狀態。
    林清羽的神念在這裏迅速消散,如同鹽粒溶於水。她的記憶、情感、道悟,都在被剝離、分解。
    然而,就在她神念即將徹底歸於虛無的前一刹,她那曆經磨難、百折不撓的醫道本心,以及對“造化”真諦最深層的理解,化作了最後一點不滅的靈光!
    這靈光,無關力量,無關法則,而是她對“生命”、“守護”、“可能性”最純粹信念的顯化!
    “造化……非僅創生……亦在死境中……尋路……”
    這一點靈光,如同在絕對零度中跳躍的量子,如同在虛無真空中漲落的虛粒子,於這意義的絕對墳場中,演繹了一場微不足道、卻真實不虛的——“無中生有”!
    一點全新的、蘊含著無限“可能性”的微渺概念,自那絕對的“無”中,悄然誕生!
    這一點“可能性”,與終末奇點那絕對的“終結”意蘊,形成了最極致的矛盾!
    轟——!!!
    無法形容的震蕩,發生在概念的最根源處!
    終末奇點那永恒的塌縮,被這 internay 誕生的、違背其根本邏輯的“可能性”猛地一滯!其內部穩定的終結結構,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卻足以撼動根基的“裂紋”!
    它那亙古不變的沉寂意誌,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波動”,那是……困惑,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
    【……為何……】
    【不可能……】
    林清羽那即將徹底消散的神念,抓住這億萬載難逢的契機,將最後一點意念,混合著那新生的“可能性”概念,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刺入了終末奇點核心的那道“裂紋”!
    “見證吧……這便是……存在的意義……永遠擁有……選擇的……可能……”
    意念傳出,她的神念終於徹底消散於奇點內部。
    外界,離朱與素衣隻見林清羽本體猛地一顫,旋即歸複平靜,仿佛與之前無異。但她們卻能感覺到,某種更深層的東西,似乎不一樣了。
    而在那概念層麵的太初之墟,那終末奇點的塌縮已然停止。它依舊懸浮於虛無中,但其純粹的“終結”意蘊裏,卻多了一絲極其微渺、卻無法忽視的……“變量”。那點由林清羽最終犧牲所注入的“可能性”,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雖未改變潭水的本質,卻已漾開了永不消退的漣漪。
    它不再吞噬,隻是靜靜地“存在”著,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思。
    星海之中,那蔓延的“概念死寂”停止了。無數的“道蛀”失去了源頭指令,變得茫然無序,隨後緩緩消散,複歸於概念之海。被蛀蝕的法則之弦,開始緩慢地自我修複,重新煥發出微弱的光彩。
    危機,似乎解除了。
    但離朱與素衣看著氣息淵深、卻閉目不言的林清羽,心中沒有半分喜悅,隻有無盡的沉重與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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