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的材質很普通，像是某種廉價的雜玉，灰撲撲的，邊緣還有幾道磕碰的細微裂痕。形狀是個粗糙的圓形，上麵用同樣粗糙的線條刻著一些完全看不懂、歪歪扭扭的紋路。這是他在城南那個魚龍混雜的舊貨市場角落裏，從一個眼神渾濁、滿口黃牙的老頭攤位上隨手翻出來的。當時老頭神秘兮兮地說是什麽“古玉”，開價二十，陳默覺得那紋路有點意思，像某種電路板上的抽象符號，砍到八塊錢買下，純粹是圖個心理安慰，想著“萬一呢”，就隨手掛在了脖子上。
    暗紅的血水，混著冰冷的雨水，無聲無息地漫延過來，觸碰到了陳默濕透的褲腳，也觸碰到了那枚垂在冰冷t恤上的灰暗玉佩。
    就在血水沾上玉佩那粗糙表麵的瞬間——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從靈魂深處爆發的灼熱感，猛地從胸口炸開！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毫無征兆地燙在了陳默的心口！
    “嘶——！”
    陳默痛得倒抽一口冷氣，渾身劇震！那劇烈的灼痛感是如此真實而狂暴，瞬間驅散了部分因恐懼帶來的麻木。他本能地低下頭，目光死死地盯住胸口那枚變得滾燙的玉佩。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枚灰撲撲、不起眼的玉佩，接觸血水的部分，那些歪歪扭扭、如同抽象電路板的刻痕紋路，竟像通了電的燈絲一樣，猛地亮了起來！不是柔和的光，而是一種極其微弱、卻又異常刺眼的慘白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沿著那些刻痕瘋狂流竄、蔓延，瞬間點亮了玉佩上所有的紋路！
    這詭異的光芒亮起的刹那，陳默眼前的整個世界，仿佛被猛地按下了切換鍵！
    狂暴的雨線消失了。斑駁的牆壁消失了。地上瀕死的男人消失了。陰影中那個持著凶器的恐怖身影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無數條流動的光！
    無數條纖細、扭曲、色彩各異的光線，如同擁有生命的蛇，在他視野所及的整個空間裏瘋狂地穿梭、扭動、交織！它們從牆壁裏滲出，從雨水中升起，從地上瀕死男人的身體裏瘋狂逸散那逸散的光線是刺目的血紅色，而且正變得越來越暗淡），更有一股極其強烈、帶著濃重血腥和冰冷殺意的幽藍色光束，如同探照燈般，死死鎖定著自己！那光束的源頭，赫然來自牆角陰影處那個恐怖的身影！
    這些光線構成了一張龐大、混亂、又充滿某種詭異規律的能量流線之網！整個世界仿佛變成了一個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光怪陸離的迷宮！
    “呃…嗬……”地上瀕死的男人似乎被玉佩突然發出的異樣光芒所驚動，他渙散的眼睛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目光掃過陳默胸口那發出慘白光芒的玉佩，瞳孔驟然收縮到了針尖大小！他那張因失血而灰敗的臉上，瞬間爆發出一種混合著極致震驚、狂喜和難以置信的扭曲表情！他死死地盯著陳默，嘴唇劇烈地翕動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帶著血沫、破碎不堪的音節：
    “你……能……看見……‘炁’？！”
    聲音微弱，卻如同驚雷，在陳默被無數能量流線衝擊得混亂不堪的腦海中炸響！炁？那是什麽？這些流動的光線？那個鎖定了自己的幽藍光束？
    就在陳默因為這詭異的景象和瀕死男人的話語而心神劇震、思維陷入短暫停滯的瞬間——
    牆角陰影處，那道由純粹殺意凝聚的幽藍色光束，猛地暴漲！一股毀滅性的力量感撲麵而來！
    緊接著，在陳默被無數能量流線充斥的視野裏，清晰地“看”到：那個陰影中的恐怖身影，動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前傾動作！同時，他手中那柄散發著幽冷光芒的凶器，動了！一道凝練到極致、速度快到幾乎無法反應的幽藍光流，如同毒蛇吐信，撕裂了無數混亂的能量流線，筆直地、無聲地射向陳默的眉心！
    沒有破風聲，沒有能量的呼嘯。在正常人的感官裏，這恐怕是一次毫無征兆、無法閃避的絕殺！但在陳默此刻被玉佩強行開啟的詭異視野中，這道死亡光束的軌跡，卻清晰無比！
    躲開！必須躲開！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震驚和恐懼！陳默的身體在大腦做出明確指令之前，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的視線死死鎖定了那道致命的幽藍光束，而在光束前進的路徑上，那些混亂交織、如同迷宮般的能量流線中，有幾條色彩黯淡的、代表空氣流動的淡青色流線，恰好在他身體左側的位置，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極其微小的“空隙”！
    就是那裏！
    陳默甚至來不及思考這“空隙”意味著什麽，身體已經遵循著那詭異的“視野”和求生的直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猛地向左側——那個淡青色流線空隙的方向——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擰身撲倒！
    動作狼狽到了極點，完全就是連滾帶爬。沉重的共享單車被他身體的衝勢帶倒，哐當一聲砸在濕滑的石板上。他整個人也重重地摔進冰冷刺骨的積水裏，泥水瞬間灌滿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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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身體撲倒的刹那——
    “嗤！”
    一道極其輕微、如同熱刀劃過牛油的聲音，緊貼著他右側的太陽穴擦過！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幽藍光束所攜帶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銳意，擦斷了他幾根被雨水打濕的頭發！
    那道幽藍光束無聲地射入他身後梧桐巷濕漉漉的牆壁。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陣極其細微的、如同電流竄過的滋啦聲。光束沒入的地方，堅硬的老舊青磚表麵，瞬間出現了一個拇指粗細、邊緣光滑如同琉璃熔化的孔洞！孔洞周圍，磚石的紋理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結晶化狀態，還在微微冒著幾不可見的青煙！
    陳默趴在冰冷的積水裏，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冰冷的泥水嗆進氣管，他劇烈地咳嗽著，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劫後餘生的巨大恐懼和後怕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幾乎將他淹沒。他剛才……真的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如果不是那詭異的“視野”，如果不是玉佩灼燙帶來的瞬間警醒，他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咦？”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一絲明顯訝異的低哼，從牆角那片濃重的陰影中傳來。
    那個一直如同雕塑般冷漠的身影，第一次因為陳默這完全出乎意料的、近乎本能的閃避動作，而產生了明顯的情緒波動。那雙冰冷的眼睛裏，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疑惑和審視。他能感覺到自己剛才那一擊的必殺性，眼前這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凡人，絕無可能躲開！除非……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瞬間釘在陳默胸口那枚玉佩上！此刻，那枚玉佩表麵的慘白光芒正在劇烈地閃爍、明滅不定，仿佛內部有什麽東西正在瘋狂地運轉、超負荷地燃燒！
    瀕死的男人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躺在血水和泥濘中，臉上震驚和狂喜的表情尚未褪去，又被一種極致的焦急所取代。他死死地盯著陳默胸口的玉佩，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麽，但湧出的血沫堵住了他的喉嚨，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響。
    陰影中的殺手顯然也意識到了關鍵所在。那枚玉佩有古怪！冰冷的殺意再次升騰，比之前更加凜冽！他手中的幽冷凶器，緩緩抬起，這一次，目標明確地指向了陳默胸口那枚閃爍著不祥光芒的玉佩！他要徹底摧毀這意外的變數！
    陳默趴在冰冷的水窪裏，劇烈的咳嗽讓他眼前發黑，肺裏火燒火燎。但他清晰地感覺到了那股重新鎖定自己的、更加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附骨之蛆，纏繞上他的心髒！他甚至來不及抬頭去看那陰影中的身影，隻能感覺到對方手中的凶器再次凝聚起令人心悸的幽藍光芒！
    完了！躲過一次是僥幸，這次……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
    就在這時——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聽不見、卻又仿佛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的嗡鳴，從陳默胸口那枚滾燙的玉佩中爆發出來！
    玉佩上那些如同抽象電路板的刻痕紋路，在瘋狂閃爍了幾個明滅之後，猛地穩定下來！慘白的光芒瞬間暴漲！不再是之前那種微弱刺眼的光，而是變成了一種純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慘白！
    這光芒之盛，瞬間蓋過了巷子裏所有的景象！牆角猙獰的陰影、地上瀕死的男人、牆壁上那個詭異的孔洞、甚至那狂暴的雨幕……所有的一切，在這驟然爆發的慘白光芒麵前，都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瞬間消融、褪色、變得模糊不清！
    陳默隻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吸力，猛地從胸口那枚玉佩上傳來！這股力量是如此龐大而蠻橫，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連同他的靈魂一起，從這片空間裏硬生生地撕扯出去！
    “不——！”
    陰影中，第一次傳來了帶著驚怒的吼聲！但那聲音立刻就被淹沒在了一片絕對的、吞噬一切的慘白之中！
    陳默隻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投入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沒有盡頭的慘白旋渦。天旋地轉！五髒六腑都仿佛被這股恐怖的力量攪成了一團！意識像是狂風中的燭火，隨時會熄滅。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他仿佛感覺到有什麽沉重的東西也被這股恐怖的吸力卷了進來，重重地撞在了自己身上……
    冰冷。堅硬。還有濃得化不開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下一秒，絕對的黑暗和死寂，吞噬了一切。梧桐巷的暴雨、血腥、殺機……都如同幻夢般遠去。隻有胸口那枚玉佩，在徹底陷入黑暗前，還殘留著最後一絲滾燙的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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