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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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他像其他奴隸一樣,靠著冰冷的骨壁緩緩滑坐到角落的陰影裏,將頭深深埋進膝蓋,隻露出一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整個貨艙的動靜。他需要時間,需要喘息,需要恢複哪怕一絲力量。同時,他也需要了解這艘船,了解這些劫掠者,了解這片名為“大荒域”的陌生凶地。
空氣中彌漫的靈氣狂暴而駁雜,如同無數根無形的鋼針,試圖刺入他的經脈。每一次嚐試引動丹田內沉寂的玄元劍台,都像是用鈍刀子攪動內髒,劇痛伴隨著強烈的阻塞感,幾乎讓他昏厥。經脈如同幹涸龜裂的河床,根本無法承載哪怕一絲微弱的氣流。強行吸納的結果,隻會讓本就瀕臨崩潰的身體雪上加霜。
然而,在這片狂暴的靈氣亂流中,陳默敏銳的靈覺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特異能量。它像一縷縷無形的、帶著金屬般沉重質感的細沙,混雜在狂暴的靈氣風暴中。它們的存在感極低,卻頑固地抵抗著風暴的撕扯,帶著一種源自亙古蠻荒的沉重、蒼涼與……暴戾!
荒古罡煞!
陳默心頭一震。這應該就是古塵星陸這片廢土特有的能量本質,是狂暴靈氣的根源,也是造成此地環境如此惡劣的元凶之一。它沉重、鋒銳、極具破壞性,對尋常修士的經脈而言無異於劇毒。但此刻,對陳默這具千瘡百孔、急需能量填補的身體來說,它或許是唯一的“食糧”。
不能直接吸收狂暴靈氣,那能否嚐試引導、過濾、轉化這稀薄的荒古罡煞?一個極其冒險的念頭在陳默心中升起。
他閉上雙眼,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靈覺視野內視,鎖定著空氣中那些微不可查的、如同塵埃般飄蕩的沉重“沙礫”——荒古罡煞的具象。他小心翼翼地調動著所剩無幾的精神力,如同一個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絲的盲人,艱難地探出無形的“觸須”。這觸須極其微弱,帶著玄元鑒碎片賦予的一絲微不可查的秩序意誌,試圖去捕捉、安撫、引導那一粒粒沉重、桀驁的罡煞“沙礫”。
這個過程痛苦得如同淩遲。每一次精神觸須與荒古罡煞微粒的接觸,都像是在用靈魂去撞擊燒紅的烙鐵。沉重、鋒銳、暴戾的意念順著精神力反饋回來,衝擊著他的識海,帶來一陣陣眩暈和針紮般的刺痛。更可怕的是,一旦引導失敗,哪怕一絲罡煞微粒失控逸散,撞擊在脆弱的經脈內壁上,都會帶來撕裂般的劇痛,甚至可能造成新的損傷。
時間在痛苦中緩慢流逝。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額角、鬢邊淌下,混著臉上的汙垢,在頸間留下泥濘的痕跡。他的身體微微顫抖,牙關緊咬,腮幫的肌肉繃緊如岩石。每一次成功的捕捉和引導,都伴隨著巨大的精神消耗和身體負荷。
終於,在失敗了無數次後,一縷比頭發絲還要纖細百倍、沉重如鐵的暗黃色能量流,被他以強大的意誌力和玄元鑒碎片的微弱引導,小心翼翼地引入了體內。它沒有進入主經脈,而是被陳默強行引導向肋下那道最深的傷口附近。
“嗤——”
仿佛燒紅的鐵條捅進了血肉!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席卷了陳默的神經,讓他眼前發黑,身體猛地一僵,幾乎要控製不住地痙攣起來。那縷荒古罡煞如同最霸道的淬火劑,粗暴地衝刷、撕扯著傷口附近本就脆弱不堪的血肉、筋膜。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他的意識防線。
然而,在這毀滅性的劇痛之後,陳默敏銳地察覺到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那縷沉重的罡煞能量,在破壞的同時,似乎也強行刺激了傷口深處幾乎枯竭的生機,如同在龜裂的土地上滴入一滴滾燙的岩漿,雖然灼痛,卻短暫地逼出了一點殘存的生命力。更重要的是,這股沉重、凝練的能量,竟隱隱與他“碎嶽”左臂中蘊含的某種破滅、堅韌的特質產生了微弱的呼應!
有門!
劇痛依舊,但陳默眼中卻燃起了一絲瘋狂而決絕的光芒。他不再猶豫,強忍著非人的折磨,以更堅韌的意誌,引導著下一縷、再下一縷稀薄的荒古罡煞,如同用燒紅的鈍刀子剜肉剔骨,一遍遍衝刷、刺激著肋下、肩頭、後背那些最嚴重的傷處。
每一次引導,都像是在地獄邊緣行走。汗水早已浸透了他肮髒的獸皮甲,在身下冰冷的骨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的臉色慘白如金紙,嘴唇被咬破,滲出血絲。身體因為劇痛而無法抑製地輕微抽搐。
但效果也是顯著的。雖然傷口並未立刻愈合,甚至表麵看起來更加猙獰,但內部那種深層次的、仿佛源自道基的撕裂感和枯竭感,被這股沉重而霸道的荒古能量強行壓製、刺激著,竟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活”過來的跡象!就像被冰封的火山,內部開始積蓄起一絲微弱卻熾熱的力量。玄元劍台那死寂的灰暗核心,似乎也被這沉重的外力刺激,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仿佛沉睡的巨獸被強行驚醒了一絲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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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陳默全神貫注於這痛苦而危險的“自療”時,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魯的喝罵聲由遠及近,從上層甲板沿著狹窄陡峭的骨梯傳了下來。
“媽的,下麵臭死了!鬣狗老大也真是,一隻溜進來的耗子,用得著這麽興師動眾嗎?”一個沙啞的公鴨嗓抱怨著。
“少廢話!血牙老大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下麵那些‘肉票’都給我仔細搜!特別是新來的,或者看起來不對勁的!”另一個聲音更加凶狠,帶著不容置疑的戾氣。
“是,鬣狗老大!”幾個聲音同時應道,腳步聲雜亂地踏入了底層貨艙。
昏暗的光線下,幾個身材魁梧、穿著同樣肮髒皮甲、手持骨刀或粗糙金屬武器的劫掠者出現在入口。為首一人身材精瘦,眼神像毒蛇一樣在昏暗的貨艙裏掃視,臉上帶著一道從額頭劃到下巴的猙獰疤痕,如同一條扭曲的蜈蚣,讓他本就凶惡的麵容更添幾分殘忍。他手中提著一把沾滿暗紅汙跡的彎刀,正是之前被血牙點名的“鬣狗”。
鬣狗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審視,掃過一排排籠子裏的奴隸。奴隸們在他的目光下抖得更厲害了,拚命地將身體縮進陰影裏,恨不得原地消失。
“都給我抬起頭來!讓老子看清楚!”鬣狗厲聲喝道,聲音在空曠的貨艙裏回蕩。
他帶著兩個手下,開始沿著過道,一個個籠子檢查過去。他們粗暴地用刀柄敲打著籠子的柵欄,發出刺耳的噪音,或者直接伸手進去,揪起那些看起來狀態稍好一點的奴隸,仔細打量他們的臉和身體,檢查是否有傷痕或者不屬於奴隸的痕跡。
陳默的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強迫自己將頭埋得更低,身體蜷縮得更緊,模仿著身邊那些奴隸的恐懼和麻木,呼吸放得極其緩慢微弱。他能感覺到鬣狗那毒蛇般的目光掃過他所在的角落,停頓了一下。一股冰冷粘稠的殺意如同實質般籠罩過來,帶著探查和審視。
陳默體內的玄元鑒碎片似乎感應到了這股充滿惡意的探查,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一股冰冷純粹的秩序意誌本能地想要反擊,卻被陳默以強大的精神力死死壓製住。此刻暴露,無異於自殺!他將所有屬於“陳默”的氣息、意誌,都強行收斂、隱藏,隻留下一個重傷、虛弱、麻木、散發著底層劫掠者惡臭的軀殼。
鬣狗的目光在陳默身上停留了幾秒。那個蜷縮在角落的身影,穿著他們自己人的破爛皮甲,滿身汙垢,氣息微弱混亂,和周圍那些半死不活的奴隸沒什麽區別,甚至還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傷口潰爛的臭味。他皺了皺眉,似乎覺得沒什麽價值,最終移開了視線。
“呸!一堆臭肉!”鬣狗啐了一口,繼續走向下一個籠子。
腳步聲和喝罵聲漸漸遠去,去往貨艙更深處搜查。
陳默緊繃到極限的神經終於微微一鬆,背後早已被冷汗浸透。剛才那一瞬間的殺意鎖定,幾乎讓他窒息。他知道,這僅僅是暫時的安全。鬣狗沒有發現異常,不代表其他人不會。血牙的搜捕不會停止,這艘骨舟對他而言,既是暫時的避風港,也是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
他必須盡快恢複力量,哪怕隻是一點點!必須掌控這艘船,或者至少,掌握離開它的方法!這艘名為“碎顱號”的骨舟,是他在這片陌生、凶險、名為“大荒域”的死亡荒漠上,唯一的立足點和信息來源。
陳默再次閉上眼,強忍著肋下因剛才過度緊張而加劇的撕裂痛楚,重新凝聚起幾乎潰散的精神力,如同最吝嗇的守財奴,小心翼翼地、痛苦萬分地,再次去捕捉空氣中那稀薄而沉重的荒古罡煞……
在無人察覺的角落,他緊握的左拳指縫間,那枚來自柳小芽的、布滿古老暗金紋路的暗青色鑰匙扣,散發出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溫潤光暈,如同寒夜中最後一點微弱的燭火,無聲地抵抗著這片荒漠的冰冷與絕望。
黑暗、惡臭、壓抑。碎顱號底層貨艙如同一個巨大的、緩慢腐爛的胃袋。陳默蜷縮在角落的陰影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著帶著鐵鏽味的粘稠汙泥。肋下那道被荒古罡煞反複衝刷的傷口,如同一個永不愈合的潰瘍,持續釋放著灼燒與撕裂的劇痛,提醒著他此刻的虛弱與危險。汗水早已浸透那身肮髒的獸皮甲,在冰冷的骨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記,又被新的冷汗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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