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談判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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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陽光還沒能完全驅散街道上的涼意,“天雷刺青”的門被推開,帶進了外麵的塵囂。昭思語走進來,感受到的是一種與往日略有不同的緊繃感。
    石龍沒像往常那樣癱在沙發或對著電腦齜牙咧嘴,而是抱著胳膊靠在櫃台邊,手指不耐煩地敲擊著手臂上那猙獰的盤蛇紋身,眼神裏壓著一股躁動的火氣。陳墨依舊在工作台前,但手頭打磨的並非精細的器械,而是一把造型古樸、厚重無鋒的黃銅鎮尺,動作緩慢而充滿一種無形的壓力。
    杜十四則垂手立在靠近門口的陰影裏,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刀,沉默,卻繃緊了全部的神經,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看到昭思語進來,石龍隻是不耐地掃了她一眼,便又繼續盯著門口,像是在等什麽人,或者等一個信號。
    果然,沒過幾分鍾,石龍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都沒看就直接接通,放到耳邊,嗯了兩聲,臉色愈發陰沉。
    “知了。”他吐出兩個字,聲音沙啞,“而家過去。”知道了。現在過去。)
    掛了電話,他看向陳墨。陳墨摩挲著手中的黃銅鎮尺,頭也未抬,隻淡淡問了一句:“邊個地方?”哪個地方?)
    “容桂紅星塑料廠。”石龍報出一個地名,語氣凝重了些,“嗰邊嘅負責人係‘洪盛’一個老屎忽嘅外甥,叫喪狗,出名又癲又貪。”那邊的負責人是“洪盛”一個老油條的外甥,叫喪狗,出了名的又瘋又貪。)
    “嗯。”陳墨的反應依舊平淡,但放下了鎮尺,目光第一次抬起,落在杜十四身上,“跟石龍去。睇下點樣同啲狗講數。記住,我哋要嘅係數,唔係命。”跟石龍去。看看怎麽跟那些狗談判。記住,我們要的是數,不是命。)
    “係是)。”杜十四應道,聲音沉穩,沒有任何猶豫。這不是第一次外勤,他清楚這意味著什麽——更複雜的局麵,更危險的對手。
    石龍咧了咧嘴,露出一抹混合著興奮和殘忍的笑意:“放心,師父,我有分數。”放心,師父,我有分寸。)他朝杜十四一甩頭,“行啦!睇下你今次識唔識撈多啲!”走啦!看看你這次能不能多學點!)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店門,那扇沉重的黑色玻璃門合上,將昭思語擔憂的目光隔絕在內。
    車子這次沒有往破舊的城區鑽,而是開向了佛山順德容桂方向,最終停在一家規模不小的塑料廠外。廠區看著有些年頭,但機器轟鳴,顯得頗為繁忙。與上次那家可憐兮兮的五金店不同,這裏透著一股底氣和混亂交織的氣息。
    石龍把車停在廠門口不遠處,沒急著下車,而是點了根煙,眯著眼打量著廠區進出的人和車,對杜十四道:“睇真啲呢度嘅人流同車牌。呢啲都係信息。‘喪狗’條撲街肯定收咗風,知道我哋會唻。”看清楚這裏的人流和車牌。這些都是信息。“喪狗”那混蛋肯定收到風,知道我們會來。)
    杜十四沉默地觀察著,記下幾輛看起來不像運貨的豪車和幾個在門口徘徊、眼神警惕的男人。
    抽完煙,石龍才猛地推開車門,帶著杜十四大步走向廠辦公室。這一次,他沒有絲毫掩飾,那股地下世界的狠厲氣場全開,門口那幾個眼神警惕的男人明顯緊張起來,有人立刻掏出手機低聲說著什麽。
    辦公室的門被石龍毫不客氣地推開。裏麵煙霧繚繞,一個穿著花襯衫、脖子上掛著粗金鏈、身材壯碩的男人正把腳翹在辦公桌上打電話,見到石龍進來,非但沒怕,反而嗤笑一聲,對著話筒說了句“遲啲ca你”晚點打給你)就掛了電話。
    “嘖,我仲以為係邊個,原來係天雷嘅龍哥大駕光臨啊?嘖,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天雷的龍哥大駕光臨啊?)”花襯衫男人——喪狗,陰陽怪氣地開口,眼神卻像毒蛇一樣在石龍和杜十四身上掃視,帶著審視和挑釁,“乜風吹你過唻我哩間廟仔啊?唔通都想入股做塑料?”什麽風把你吹來我這間小廟啊?難道也想入股做塑料?)
    石龍沒理他的廢話,直接拉開他對麵的椅子坐下,杜十四則沉默地站在他側後方,像一道冰冷的影子。
    “喪狗,大家時間寶貴。”石龍開門見山,聲音冷硬,“呢度三個月嘅數,幾時交?”喪狗,大家時間寶貴。這裏三個月的數,什麽時候交?)
    “數?乜數啊?數?什麽數啊?)”喪狗裝傻充愣,攤攤手,“龍哥,你唔係唔知啊?而家環保查得嚴,原料又升價,我哋廠都就快無飯開啦,邊有錢交數啊?你同墨哥講聲,通融下啦!”龍哥,你不是不知道吧?現在環保查得嚴,原料又漲價,我們廠都快揭不開鍋了,哪有錢交數啊?你跟墨哥說聲,通融下啦!)
    “通融?”石龍身體前傾,手肘壓在桌麵上,盯著喪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同你講數,你同我講笑?‘洪盛’幾時變得咁唔掂呀?洗唔洗我打個電話同‘洪爺’傾下,睇下係咪佢叫你可以唔使交我哋天雷嘅數?”通融?我跟你講數,你跟我講笑話?“洪盛”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上道?要不要我打個電話跟“洪爺”聊聊,看看是不是他叫你可以不用交我們天雷的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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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爺”兩個字像一道冷電,瞬間讓喪狗臉上那點嬉皮笑臉僵住了。他眼神閃爍了幾下,明顯有了顧忌。他背後的靠山是“洪盛”,但“洪盛”上麵還有更大的規矩,而“天雷”陳墨,顯然是一個連“洪爺”都不願意輕易撕破臉的存在。
    “龍哥…你…你唔使撚嚇我喔…”龍哥…你…你不用嚇唬我哦…)喪狗的口氣軟了一些,但還在強撐。
    “我唔得閑嚇你。”石龍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冰碴,“今日,呢度,我要見到錢。唔係…”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繁忙的廠區,語氣變得陰森,“…我唔保證你聽日仲可以咁順利開工。你知嘎,呢個世界好危險,機器會故障,貨車會撞車,乜都有可能發生,係嘛?”我沒空嚇唬你。今天,這裏,我要見到錢。不然…我不保證你明天還可以這麽順利開工。你知道的,這個世界很危險,機器會故障,貨車會撞車,什麽都有可能發生,是吧?)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精準地打在了喪狗的七寸上——他的廠子。
    喪狗的臉色徹底變了,額頭滲出冷汗。他死死盯著石龍,又瞥了一眼石龍身後那個始終沉默、眼神卻像狼一樣盯著他的少年,似乎想從對方臉上找到一絲虛張聲勢的痕跡,但他失敗了。
    辦公室內的空氣凝固了,隻剩下窗外機器單調的轟鳴聲。
    良久,喪狗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癱軟在椅子上,咬牙切齒地低吼:“…叼!你鳩屎!我比!但係冇咁多現金!要等聽日…操!你牛逼!我給!但現在沒有這麽多現金!要等明天…)”
    “而家。”石龍打斷他,毫不退讓,“銀行轉賬。或者,你廠裏肯定有周轉嘅現金。我等你。”現在。銀行轉賬。或者,你廠裏肯定有周轉的現金。我等你。)
    喪狗氣得渾身發抖,最終還是在石龍冰冷的目光壓迫下,極其不情願地拿起內部電話,吼叫著讓財務立刻準備現金。
    整個過程,杜十四都沉默地看著。他看著石龍如何利用對方靠山的名號進行施壓,如何精準地找到對方的弱點工廠的運轉)進行威脅,如何在對方試圖拖延時毫不退讓,步步緊逼。
    這不是簡單的恐嚇,而是一場心理和氣勢上的博弈。籌碼、底線、時機、對方心理的把握…一切都需要計算。
    最終,喪狗的手下提來一個沉甸甸的黑色手提包。石龍拉開拉鏈,看都沒看,直接推到杜十四麵前。
    “點咗佢。”點了它。)
    杜十四上前,沉默地開始清點。這一次,他的手指更加穩定,速度更快。巨額現金在他手中流過,仿佛隻是普通的紙張。點完,他抬頭看向石龍:“龍哥,啱數。”龍哥,數目對。)
    石龍這才站起身,拿起那個手提包,拍了拍麵如死灰的喪狗的肩膀:“咁咪幾好。下次,爽快啲,米曬時間。”這不挺好。下次,爽快點,大家都省時間。)
    說完,帶著杜十四揚長而去,留下喪狗在辦公室裏臉色鐵青地砸了杯子。
    回程的車上,石龍心情大好,甚至吹起了口哨。
    “睇到未?”他一邊開車一邊對杜十四說,“同呢種人講數,唔可以怯。你一怯,佢就當你係病貓。要捉住佢嘅痛腳,更加要俾距知,你背後嘅力量,夠踩碎佢嘅痛腳!”看到沒?跟這種人談判,不能怯。你一怯,他就當你是病貓。要抓住他的痛腳,更要讓他知道,你背後的力量,足以踩碎他的痛腳!)
    杜十四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景物,嗯了一聲。
    他看到了。也記住了。
    這一次,他觸摸到的,不再是街頭巷尾的零星保護費,而是更深處、牽連更廣的利益鏈條和更加赤裸裸的威脅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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