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走下了第十階台階。你看到在你的麵前有一團光幕。仔細聆聽你周圍的滴答聲，在心裏默數滴答聲的次數。當你數到十時，你就可以看清這團光幕中的景象了。”
    醫生引導巫妖王道，“在這團光幕中記錄著一件對你極其重要的事。這件事也許來自於你的前世，也許來自於你的童年，也許是最近的某個時間，總之，它會自然而然的浮現在光幕中，讓你能真真切切的看到它。”
    “哦，這是通過潛意識誘導法來探尋我的記憶？這麽初級的誘導甚至連魔法都算不上，壓根對我沒用啊。”巫妖王心道，“而且我的潛意識早就具象化了，我都把它們存在薩格羅斯城電影院了啊。話說我好像好久沒更新影片了，等我回去還得再整兩部出來豐富一下死人們的業餘生活。嗯，新片子叫什麽好呢？對了，就叫《偉大的巫妖王與龍皇的故事》。”
    醫生完全不知道巫妖王心裏在想啥，見這貨十分配合，繼續說道，“現在請告訴我，你在光幕中看到了什麽？請記住，當你在說出這段經曆時，你的心情會前所未有的好，一切負麵情緒都會煙消雲散。”
    “嘶，對我極其重要的事？那可老多了，說什麽好呢？”巫妖王想了想，“嗯，就說說我如何見到導師的吧。”
    “我是個死靈法師，不，在以前還沒有死靈法師這個職業，甚至任何一個魔法塔都不會承認死靈法術。那個時候我這種人被稱作：縱屍者。”
    醫生一愣，他完全沒想到從巫妖王的潛意識裏竟然引導出這麽一段話。按理說催眠都會引導出患者真實的經曆，他怎麽還說自己是死靈法師？
    不過醫生並沒有打斷巫妖王。他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位薩同學的確已經進入到了潛意識誘導階段，於是便耐心的聽了下去。
    “那時候我隻是光明神殿眾多縱屍者之一，負責控製祭品以光明神最喜歡的形態走上祭台。曾經的我是光明神最虔誠的信徒，但我卻發現，即使在光明神國中，也並非所有人都會自願成為光明神的祭品。所以才有了我們這種縱屍者的存在，我對我的職責感到無上光榮。”
    “每個月的第一天，我們都要將數萬名祭品供奉給光明神。那些光明神的虔誠信徒會自願投入到神國大門中，而另一些祭品則不怎麽聽話，不願為光明神貢獻出自己的生命，這時，就需要我們縱屍者出手了。”
    “在獻祭的頭一天，黑魔法師會將那些不怎麽虔誠的祭品殺死，並通過黑魔法將他們的靈魂禁錮在他們的屍體上。之後，我們縱屍者會通過死靈法術操縱他們的屍體走上祭壇，在神國大門前擺出獻祭的姿勢。”
    “那是一個在當時的我看來很神聖，但現在看來卻很滑稽的姿勢。我們會控製屍體站立在神國大門前，讓屍體的兩腿叉開，彎下腰，用雙手抓住腳踝，擺出一個三角形的姿勢。然後以這種姿勢跳進通往神國的深井中。”
    “由於在控屍的過程中，縱屍者的一縷意識會附著在屍體上，所以我能清晰的感受到祭品跌入深井的全過程。那是一段恐怖的經曆，足以將一切對光明神的信仰撕的粉碎。就算那時的我對光明神的信仰無比堅定，我也在這種跌落的過程中無比痛苦。”
    “那是一個充滿神聖光芒的深井。在跌落深井的過程中，一開始，你的皮膚會被神光溶解，露出鮮紅的皮下組織和肌肉。渾身的皮膚被撕裂，那種劇痛會讓禁錮在屍體中的靈魂不斷地哀嚎。”
    “然後，就是肌肉和骨骼，它們也會被神光融化成血水。血水蒸發，高溫炙烤著祭品的內髒和他們淒慘的靈魂。最後，他們的內髒也溶解了，他們的靈魂最終會在折磨中失去一切自我意識，化為最純粹的源力被光明神所吸收。到此，縱屍者的工作也算完成了，他們附著在屍體上的那縷意識也會隨著祭品一同被磨滅。”
    “不過，我可能是比較特殊的縱屍者。其他縱屍者在完成工作後並不能收回自己的意識，但我卻可以。我以前以為這是因為我對光明神的信仰不足夠堅定，所以我向所有人隱瞞了我能保留縱屍時的記憶。但這些記憶太痛苦了，痛苦到我必須通過某種途徑來轉移自己對這些記憶的注意力。於是我鍛煉出了一種隨時會讓自己的思緒漫無目飄蕩的能力。後來我的導師告訴我，這叫‘走神兒’。”
    “不過就算我有走神兒的能力，但那些記憶卻不能磨滅。我的意識附著在屍體上，能夠清晰的聽到那些靈魂的慘叫。但神國大祭司卻說，在前往神國的過程中，靈魂會和肉體分離。肮髒的肉體會被神光磨滅，而高尚的靈魂則會升華，伴於光明神的左右。”
    “所以，雖然我能聽到靈魂們在慘叫，在痛哭，但我仍安慰自己，這種痛苦隻是短暫的，他們一定能在光明神的身邊獲得永恒的幸福。但直到有一天，我發現我錯了。”
    “我遇到了一個祭品，那是個隻有四歲的小男孩。他的父母由於窮困潦倒，把他賣給了光明神殿。因為神殿的祭祀告訴他們，隻要加入了光明神殿，這個孩子就會獲得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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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對父母並不知道，那個孩子在進入光明神殿後的第二天便被選成了祭品。此後的半個月，他一直生活在對父母的思念中，從沒體會過所謂的幸福。”
    “作為神殿的縱屍者，我可以與這些祭品們接觸。當我看到一個孩子出現在祭品中時，一種對神殿，對光明神的憤怒情緒沒來由的出現在我的心中。但我是縱屍者，是光明神的信徒，所以我立刻便壓下了這股憤怒的情緒，並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讓這個孩子主動走上祭台。因為我不忍心聽到他靈魂的慘叫。”
    “此後的半個月，我每天都會來看這個孩子，給他帶來豐盛的食物。他很喜歡我，和我無話不談。”
    “‘叔叔，爸爸媽媽什麽時候會來接我啊。’那個小男孩對我說。‘快了，等你成為光明神的信徒，他們就會來接你。’我撒謊了，一邊撒謊，一邊努力控製自己內心中那股愈演愈烈的憤怒情緒。”
    “‘光明神會像叔叔一樣好嗎？’小男孩又問道。‘祂……會的。’我又撒謊了。我怎麽可能告訴他他要經曆什麽。”
    “‘神國會有好吃的嗎？’小男孩純真的話語在不停地刺激著我，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紮在我的心裏。”
    “‘會的。神國會有山珍海味，會有數不清的美食。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你再也不會挨餓，再也不會受凍，那裏是人間天堂。’我把大祭司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了他，但我卻對此產生了懷疑。前往天堂的過程中為什麽要讓人類的靈魂忍受如此煎熬？而源自縱屍時的記憶也清晰的告訴我，在痛苦過後根本不是什麽天堂，而是徹底的虛無。”
    “我想救這個孩子，但我隻是個神殿最底層的縱屍者，我根本救不了他。於是，我隻能用謊言來欺騙他，也欺騙我自己。”
    “終於，又到了一個月的最後一天，第二天，這個孩子就要被獻祭，而我卻完全無法做到讓他自願走上祭台。因為，他並沒有通過大祭司們的信仰考驗。”
    “黑魔法師們殺死了這個孩子，把他的靈魂困在了他的屍體中。作為他最信任，也是最後一個朋友，我這個叔叔主動承擔起了操控他屍體的工作。”
    “其他縱屍者們對我隻需要操縱一個孩子而羨慕不已，畢竟操控大人的屍體需要消耗更多的魔力，而孩子則輕鬆的多。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我隻是想陪他走過最後一程。”
    “‘寶寶乖，寶寶不怕，叔叔陪在你身邊。’我在那個孩子的屍體中向他的靈魂說道。但他的靈魂已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我隻能感到他的靈魂在顫抖，在恐懼。然而對此，我無能為力。”
    “我控製著他的屍體走上了祭台，跳進了那個傳說中能夠前往天堂的深井。我聽到了那個孩子在慘叫，他的靈魂在巨大的痛苦中被撕裂。他似乎在叫媽媽，在叫爸爸，也在……在叫我這個叔叔。”
    “他消失了，被光明神徹底吞噬。我知道他根本沒有去那個傳說中衣食無憂的天堂，他在我的謊言中痛苦又絕望的……消失了。”
    “我再也無法遏製心中的怒火！我逃離了神殿，成為了遊蕩在光明神國中的一個孤魂野鬼。我住在墳地裏，研究著讓死人複活的方法。我想找到那些消失的靈魂，把他們帶回世間！既然神國不是天堂，那麽我就要在人間建立一個天堂！讓那個孩子永遠不會再體會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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