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喘息聲如同破舊的風箱。防火門隔絕了大部分轟鳴和嘶吼，但依舊能感覺到門外令人不安的撞擊和刮擦聲，以及那仿佛來自深淵的、越來越清晰的恐怖咆哮。
    “巡狩者”正在靠近。
    但此刻，疏散通道內的氣氛卻比門外更加凝滯、更加致命。
    蒙麵人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匕首，死死釘在楚星玄的口袋上——更準確地說，是釘在那枚剛剛大發神威、此刻卻光芒黯淡的青銅袖扣上。
    “鑰匙……就在附近。”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他手中那顆逐漸暗淡的共鳴石，正散發出微弱的、與袖扣頻率隱隱呼應的波動。
    楚星玄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大腦因精神力枯竭而嗡嗡作響，身體各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這一切都比不上眼前暴露帶來的致命危機感。
    完了！還是被發現了！
    怎麽辦？拚死一搏？對方狀態明顯比他好，而且手段詭異，硬拚死路一條！矢口否認？共鳴石的指向性如此明確，否認毫無意義！
    電光石火間，楚星玄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承認！但必須掌握主動權！
    他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虛弱卻帶著幾分譏誚的笑容，聲音因脫力而沙啞，卻故意放緩了語速，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所以，你費盡心思，弄出這麽大動靜，甚至差點把‘巡狩者’引來，就是為了……它？”
    他輕輕拍了拍口袋，袖扣的輪廓隱約可見。
    蒙麵人眼神一凝，顯然沒料到他是這個反應。握緊短刃的手指微微鬆動了一絲，警惕中多了一絲探究：“你知道它是什麽。”
    “守門人之鑰的碎片，不是嗎？”楚星玄直接點破，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尋常物品，“或者說，編號071，‘守門人的低語’？”
    蒙麵人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更加危險：“你果然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一個不小心撿到燙手山芋的倒黴蛋。”楚星玄苦笑一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人畜無害和無奈，“一個被‘守護之翼’軟禁研究，又被‘神啟’追殺，現在還要被你這來曆不明的家夥盯上的……普通市民。”
    他巧妙地將自己置於弱勢和“受害者”的位置，試圖降低對方的敵意，同時點出自己麵臨的多方困境，暗示情況的複雜性。
    “普通市民可不會Ω07的頻率，更不會知道這麽多。”蒙麵人冷笑，顯然不信。
    “如果我說，是它教我的，你信嗎？”楚星玄指了指口袋，半真半假地說道，“自從撿到它，我就沒遇到過好事，但也莫名其妙會了點東西。不然你以為我怎麽從‘守護之翼’的眼皮子底下溜到這裏來的？”
    他再次將一切推給袖扣的神秘和自身的“運氣”或者說倒黴）。
    蒙麵人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判斷他話裏的真假。共鳴石的光芒微微閃爍，映照著他麵罩下閃爍不定的眼神。
    “把它給我。”最終，他伸出手，語氣不容拒絕，“它不是你能擁有的東西。交出來，或許我可以考慮帶你離開這個即將毀滅的地方。”
    楚星玄心中冷笑。交出去？交出去自己就徹底失去了價值，下場隻會更慘！
    他搖了搖頭，語氣依舊虛弱，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不給。”
    蒙麵人周身殺氣瞬間暴漲！短刃再次泛起幽光！
    “除非，”楚星玄搶在他動手前快速說道，“我們做個交易。真正的交易。”
    “交易？”蒙麵人語氣森然，“你現在有什麽資格和我談交易？”
    “就憑‘鑰匙’在我手裏。”楚星玄深吸一口氣，壓住喉嚨裏的腥甜，“就憑隻有我知道怎麽和它‘溝通’——剛才你也看到了，沒有我，你就算拿到它也未必有用，反而可能像剛才那樣引來更大的麻煩。就憑……現在想搶這東西的，不止你一個。‘守護之翼’的高層，‘神啟’的瘋狗，還有門那邊不知道什麽東西……你確定要在這裏和我火並，然後被他們一鍋端？”
    他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敲在對方最敏感的地方。點明鑰匙的“認主”特性，強調懷璧其罪的共同困境，指出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危險。
    蒙麵人身上的殺氣緩緩收斂，但眼神依舊冰冷：“說說你的‘交易’。”
    “很簡單。”楚星玄道，“你幫我安全離開基地，擺脫所有追兵。作為回報，我可以……借給你研究‘鑰匙’的機會，甚至在某些時候，提供有限的協助。但我們不是主從關係，是合作。如何？”
    他開出了一個看似公平，實則空手套白狼的條件——離開基地是當務之急，而“借予研究”和“有限協助”則充滿了操作空間。
    蒙麵人似乎被他的大膽逗笑了，聲音裏帶著嘲諷：“合作？就憑你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樣子？你拿什麽合作？”
    “就憑我是‘鑰匙’選中的‘倒黴蛋’。”楚星玄坦然承認自己的虛弱，卻強調自己的不可替代性，“而且，我知道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守護之翼’對它的真正了解，比如高震指揮官的秘密指令……這些信息，或許對你也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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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拋出了信息作為誘餌，真真假假，增加自己的籌碼。
    蒙麵人再次沉默。通道內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聲和門外越來越密集的撞擊聲。那恐怖的咆哮似乎也更近了一些。
    時間不多了。
    “……好。”最終，蒙麵人似乎做出了決定，收回了手，“暫時合作。離開這裏再說。如果你耍花樣……”未盡的話語充滿了威脅。
    “彼此彼此。”楚星玄鬆了口氣，感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第一步，暫時穩住了！
    “還能動嗎？”蒙麵人站起身，看向疏散通道深處，“從這裏出去，是廢棄的地下排水係統的一部分，應該可以通往外圍。但路上不會太平，‘門’的泄漏越來越嚴重了。”
    楚星玄咬著牙，艱難地扶著牆壁站起來，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死不了……就走。”
    蒙麵人不再多言，轉身在前帶路。他的步伐依舊敏捷，但明顯也帶著疲憊。
    楚星玄踉蹌著跟上，一邊艱難地運轉古法循環恢複一絲絲力量，一邊在腦中急速思考。
    合作隻是權宜之計，這個蒙麵人太危險，目的不明，絕不能完全信任。必須盡快恢複實力，並找到製衡他的方法。
    或許……可以利用“門”的危機和即將到來的“巡狩者”？
    兩人在黑暗、潮濕、散發著黴味的排水管道中艱難前行。管道各處也開始出現那些令人不安的黑色粘液殘留，甚至能聽到遠處傳來零星的槍聲、爆炸聲和淒厲的慘叫——基地的混亂正在全麵升級。
    “對了，”楚星玄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合作了，總該有個稱呼吧？總不能一直叫你‘喂’。”
    蒙麵人頭也不回：“影鴉。”
    影鴉？代號？還是名字？
    楚星玄記下，也說道：“楚星玄。”
    短暫的交流後，再次陷入沉默。彼此都心知肚明，這脆弱的同盟隨時可能破裂。
    又前進了一段距離，前方隱約傳來了水聲和更加清晰的打鬥聲！
    影鴉猛地停下腳步，打了個手勢示意隱蔽。
    兩人悄無聲息地靠近一個管道出口，向外望去。
    外麵似乎是一個較大的地下蓄水池檢修平台。此時，平台上正發生著一場激烈的戰鬥！
    交戰的雙方，一方是幾名穿著“守護之翼”製服、但明顯傷痕累累的隊員，另一方則是三四隻形態更加凝實、攻擊更加凶猛的黑色粘液怪物！這些怪物甚至能模擬出簡單的武器形態進行攻擊！
    而在戰圈邊緣，一個穿著研究員白大褂、抱著銀色金屬箱的身影正瑟瑟發抖，似乎是保護對象。
    “是李博士的團隊……”楚星玄認出了其中一名隊員，心情複雜。
    “別多事。”影鴉冷冷道，“繞路。”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悄悄退開時，一隻粘液怪物猛地突破了隊員的防禦，撲向了那個嚇得癱軟的研究員！
    研究員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懷裏的金屬箱脫手飛出，撞在旁邊的欄杆上，箱蓋彈開，裏麵的東西滾落出來——
    那是一些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礦石樣本，以及……一枚看起來十分古舊、布滿銅綠的……青銅指環？！
    那指環的樣式和能量波動，竟然與楚星玄口袋裏的袖扣有著幾分相似！
    楚星玄和影鴉的目光瞬間同時被吸引！
    就在這一分神的刹那！
    【危機直覺瘋狂預警！】
    楚星玄和影鴉幾乎同時向兩側猛撲閃避！
    嗤！嗤！
    兩道灼熱的激光束精準地打在了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
    “發現目標！影鴉！以及……丙級觀察對象楚星玄！格殺勿論！”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從上方傳來。
    三名純白麵具的“神啟”淨除者，如同幽靈般出現在管道上方的檢修架上，槍口冷冷地鎖定了下方的兩人！
    而下方，聽到動靜的粘液怪物和“守護之翼”隊員也暫時停止了爭鬥，驚疑不定地看了過來！
    前有狼，後有虎，中間還夾著詭異的怪物和神秘的青銅指環！
    剛剛建立的脆弱同盟，瞬間被拋入了更加凶險的漩渦中心！
    楚星玄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
    看來，想悄悄溜走是不可能的了。
    第七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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