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的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將無數秘密與危險一同掩蓋。楚星玄換上了一身深灰色的連帽衫和普通的牛仔褲，帽簷壓得很低，融入了晚高峰結束後依舊熙攘的人流。他如同一條警覺的遊魚，在鋼筋水泥的叢林間穿梭，不斷變換路線，借助《青木長春訣》帶來的敏銳感知和淨化力場的微弱幹擾，將身後可能存在的“尾巴”徹底甩脫。
    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安全的落腳點，並著手調查u盤中提到的那個與“鑰匙”碎片能量共鳴相關的“古物發掘現場”。雲城東區的古董市場，無疑是最佳的切入點。
    他沒有選擇酒店或旅館，那些地方都需要身份登記，等於自投羅網。最終，他在靠近東區的一片待拆遷的老舊居民區裏，找到了一棟幾乎人去樓空的筒子樓。憑借著遠超常人的身手，他悄無聲息地撬開了頂樓一間積滿灰塵的空房，暫時將其作為棲身之所。
    房間破敗，但視野開闊，可以觀察到四周的情況。楚星玄仔細檢查了房間，確認沒有監控設備後，才鬆了口氣。他盤膝坐在落滿灰塵的地板上，沒有開燈，僅憑著窗外透進來的城市霓虹微光，開始梳理思路。
    東區古董市場……“會移動的青銅鏡”……接觸者昏迷……目標物品消失……以及，與黑風澗能量脈衝高度相似的能量殘留。
    這一切線索，都指向了那個地方可能存在第三塊“秩序之鑰”的碎片！而且，那塊碎片很可能就依附在那麵詭異的青銅鏡上，或者，青銅鏡本身就是碎片的一部分！
    必須盡快去調查。但古董市場魚龍混雜，明目張膽地打聽“會移動的青銅鏡”這種詭異事物，無異於告訴所有人自己有問題。他需要一個更隱蔽的方式，或者說，一個合適的身份作為掩護。
    他想到了u盤裏提到的其他幾起異常事件。城西舊港區的“無麵舞者”，南郊大學城的“竊竊私語”……這些事件雖然被“星耀”標記，但似乎並未引起足夠重視，或者他們暫時無力處理。如果自己能以“民間異聞調查者”之類的身份出現，或許能更好地融入那個圈子，打聽到關於青銅鏡的更深層信息。
    一個計劃的雛形在他腦中逐漸形成。
    第二天一早，楚星玄再次改換裝扮，穿上了一身略顯舊但還算得體的夾克，戴上了一副平光眼鏡，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對神秘事件感興趣的普通文化工作者。他來到東區古董市場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館，點了一杯最便宜的飲品，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似在瀏覽手機，實則能量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悄然探向不遠處那片人頭攢動的市場。
    白天的古董市場熱鬧非凡，各式各樣的攤位擺滿了真偽難辨的瓶瓶罐罐、書畫玉器，討價還價聲、鑒定議論聲不絕於耳。楚星玄的感知細細掃過，大部分物品都隻是普通的舊物，偶爾有幾件帶著微弱的曆史氣息或殘留的願力，但都與“鑰匙”碎片的能量特征相去甚遠。
    他沒有氣餒，知道真正的線索不會輕易擺在明麵上。他需要接觸這個圈子裏的“地頭蛇”，那些消息靈通、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人。
    就在他琢磨著該如何切入時，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進了咖啡館，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徑直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
    是昨晚那個在網吧被追債的女孩！
    她今天換了一身稍微幹淨點的衣服，但依舊顯得很落魄，頭發依舊亂糟糟的，臉上帶著一絲緊張和猶豫。她走到楚星玄桌前，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大……大哥，又見麵了。”
    楚星玄抬起頭，透過平光鏡片看著她，沒有說話，眼神帶著詢問。
    女孩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搓著手道：“那個……昨晚謝謝你啊。我……我叫阿雅。”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我……我好像給你惹麻煩了。昨晚那些人……可能盯上你了。我……我知道東區這邊有個地方，消息很靈通，也許……也許能幫你打聽到你想知道的事情，就當是……報答你？”
    楚星玄心中微動。這個叫阿雅的女孩，似乎並不簡單。她怎麽知道自己想打聽事情？是巧合，還是她看出了什麽？而且，她提到“那些人”，顯然指的是“星耀”。
    “你為什麽覺得我想打聽事情？”楚星玄不動聲色地問。
    阿雅咬了咬嘴唇，小聲道：“我……我昨晚看到你在看那個u盤了……雖然很快，但我認得那種加密格式……不是普通人的東西。而且你今天一來就盯著古董市場看……我猜，你大概是在找什麽特別的東西吧？”
    楚星玄眼神一凝。這女孩的觀察力出乎意料的敏銳。他沉默了片刻，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問道：“你說的地方是哪裏？”
    阿雅見他似乎有興趣，眼睛亮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鬼市’。不是明麵上的這個，是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的‘地下鬼市’，隻在後半夜開。那裏……什麽都賣，也什麽都有人收，消息也是最靈通的。不過進去需要熟人引薦，而且……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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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鬼市？楚星玄來了興趣。這種地方，確實更有可能接觸到關於“青銅鏡”這類詭異物品的線索。
    “你能帶我去？”楚星玄看著她。
    阿雅用力點頭，但隨即又有些為難：“我可以帶路，但是……進去需要‘信物’，或者有老人擔保。我……我本來有個認識的叔伯可以幫忙，但他前段時間……因為那麵破鏡子的事，昏迷住院了……”
    破鏡子？楚星玄心中一動：“你說的，是那麵‘會移動的青銅鏡’？”
    阿雅猛地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著楚星玄，仿佛在說“你怎麽知道”？她緊張地看了看四周，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你……你也是為了那鏡子來的？那東西邪門得很！我勸你還是別沾手！張叔……就是接觸了那鏡子之後，就再也沒醒過來！”
    果然！線索就在這裏！
    “把你知道的，關於那麵鏡子的事情，都告訴我。”楚星玄的語氣帶上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阿雅看著楚星玄平靜卻深邃的眼神，感覺比麵對那些追債的混混壓力還大。她咽了口唾沫，小聲道：“我也知道的不多……就是聽說，大概一個月前，有人在北山那邊的一個老墓坑裏挖出了那麵鏡子，一開始以為是普通的古董，就拿到鬼市上賣。結果怪事就發生了……鏡子會自己換位置，今天在這個攤主手裏，明天就跑到另一個攤主那兒了，拿都拿不走！接觸過它的人，好幾個都莫名其妙暈倒了，醫院查不出原因，就像……就像魂被勾走了一樣。後來鏡子就突然消失了，沒人知道去了哪兒。鬼市裏的人都諱莫如深，不敢再提。”
    自己移動？接觸者昏迷？突然消失？這特性，確實詭異，也符合高能量物品的特征。
    “那個老墓坑的具體位置，你知道嗎？”楚星玄追問。
    阿雅搖了搖頭：“不清楚，聽說是在北山深處，早就被封了。現在知道具體位置的，恐怕沒幾個人了。”
    楚星玄沉吟起來。鏡子消失了，源頭墓坑位置不明，線索似乎又斷了。看來，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個“地下鬼市”了。或許在那裏，能找到關於鏡子下落或者墓坑位置的蛛絲馬跡。
    “今晚，帶我去鬼市。”楚星玄做出了決定。
    阿雅臉上露出掙紮的神色，顯然對那地方很是忌憚，但看了看楚星玄，又想到昨晚他的救命之恩，最終一咬牙：“好！我帶你去！不過……你得答應我，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別衝動！那裏的人，不好惹！”
    夜色深沉，子時剛過。
    在阿雅的帶領下，楚星玄穿過縱橫交錯、燈光昏暗的小巷，來到了東區一片早已廢棄的舊廠房區。這裏雜草叢生，斷壁殘垣，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和腐敗的氣味。
    阿雅在一堵畫滿了塗鴉的破牆前停下，有節奏地敲擊了幾塊鬆動的磚石。片刻後，牆壁內側傳來一聲低沉的回應。緊接著，看似完整的牆壁竟然無聲地滑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裏麵透出幽暗搖曳的光線。
    “跟我來。”阿雅深吸一口氣，率先鑽了進去。楚星玄緊隨其後。
    牆壁在身後悄然合攏。眼前是一條向下的、狹窄而潮濕的階梯，兩旁牆壁上掛著昏黃的煤油燈，投射出扭曲晃動的影子。空氣中混雜著黴味、熏香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陳舊與詭譎交織的氣息。
    走下階梯，視野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似乎是由某個廢棄防空洞改造而成。穹頂很高，懸掛著幾盞功率不足的白熾燈，光線昏暗。空間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但不同於白天的喧囂，這裏異常安靜，攤主大多沉默地坐在陰影裏，顧客們也步履匆匆，低聲交談，眼神警惕而閃爍。
    攤位上賣的東西更是光怪陸離：造型詭異的木雕、顏色豔麗的不知名礦石、浸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古怪生物標本、寫著晦澀符咒的陳舊書卷、甚至還有一些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說不出用途的金屬零件。這裏交易的，顯然不是普通的古董。
    楚星玄能量感知悄然擴散，心中凜然。他能感覺到，這個地下鬼市裏，隱藏著不少擁有微弱能量波動的個體，雖然強度遠不如他，但也絕非普通人。甚至有幾個氣息格外晦澀的攤主，讓他都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危險感。
    阿雅顯然對這裏很熟悉，她帶著楚星玄在迷宮般的攤位間穿行，低聲道：“我們先去‘百曉生’老錢那裏問問，他是鬼市的消息販子，隻要價錢合適，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
    兩人來到一個位於角落、用黑布圍起來的攤位前。攤主是個幹瘦矮小、戴著圓框眼鏡的老頭，正就著一盞小油燈，津津有味地看著一本頁麵發黃的舊書。
    “錢爺。”阿雅恭敬地叫了一聲。
    老錢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鏡片後掃了阿雅一眼，又落在楚星玄身上，精光一閃而逝，慢悠悠地道：“是小阿雅啊，怎麽？找到新靠山了？這位朋友麵生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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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油滑。
    楚星玄上前一步，平靜開口：“想向錢爺打聽點消息。”
    老錢放下書，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顯。
    楚星玄從口袋裏實則是從儲物空間模擬取出）拿出一個小金錠——這是從守林人營地帶出來的、便於在世俗行走的硬通貨之一，輕輕放在攤位上。
    老錢眼睛微微一亮，拿起金錠掂了掂，又用指甲劃了一下，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敞亮！朋友想問什麽？”
    “關於一個月前，那麵出土自北山老墓坑、會自己移動的青銅鏡。”楚星玄直接問道，“我想知道它最後出現的地點，以及，那個老墓坑的具體位置。”
    老錢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懼，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朋友，打聽這個做什麽？那東西邪性，沾上就沒好！我勸你……”
    “價錢好商量。”楚星玄打斷他，又拿出一塊稍小一點的金錠。
    老錢看著那金錠，喉結滾動了一下，臉上掙紮之色更濃。最終，對金錢的渴望壓倒了對未知的恐懼，他一把抓過金錠，塞進懷裏，語速極快地說道：“鏡子最後出現在‘瘸腿劉’的攤位上，然後就消失了！瘸腿劉第二天也暈倒了，現在還在醫院躺著！至於那老墓坑……在北山‘斷魂崖’下麵，具體位置我知道，可以畫給你，但那個地方……最近更邪門了，晚上經常有鬼火，還有人聽到女人哭，我勸你別去！”
    他一邊說，一邊快速在一張黃紙上畫下了一副簡陋的地圖，塞給楚星玄。
    楚星玄接過地圖，仔細記下。斷魂崖……他記住了這個名字。
    就在他準備再問問關於“瘸腿劉”和鏡子消失細節時，鬼市入口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幾聲短促而壓抑的慘叫響起！
    “不好！是‘清理隊’！”老錢臉色驟變，猛地吹熄了油燈，整個攤位瞬間陷入黑暗，“快走！”
    鬼市內頓時一片大亂！攤主們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顧客們如同受驚的鳥獸般四散奔逃！
    楚星玄能量感知瞬間鎖定騷動源頭——隻見入口處衝進來七八個穿著黑色作戰服、戴著隻露出眼睛頭套、手持某種能量武器的身影！他們動作迅捷，配合默契，見人就打，見攤就砸，顯然是在進行無差別的清場！
    是“星耀”的人？還是雲城本地的其他勢力？
    楚星玄來不及細想，一把拉住嚇呆了的阿雅，低喝道：“走！”
    他身形一動，如同遊魚般在混亂的人群中穿梭，向著鬼市另一個可能的出口方向衝去。阿雅被他拉著，跌跌撞撞地跟上。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衝出一條岔路時，前方陰影裏，一道冰冷的、帶著戲謔意味的目光，鎖定了楚星玄。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身形高挑、臉上帶著半張青銅麵具的人，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他手中把玩著一枚古舊的銅錢，銅錢在他指間靈活地翻轉，發出細微的叮咚聲。
    楚星玄腳步猛地頓住，將阿雅護在身後，眼神凝重地看向那個麵具人。
    從這個麵具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種極其危險的氣息！遠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星耀”外勤都要強大！而且，對方的氣息……帶著一種陰冷、詭譎的特性，與“星耀”那種秩序冰冷的能量截然不同！
    “有意思……”麵具人開口了，聲音如同金屬摩擦，帶著一種非人的質感，“你身上，有‘鑰匙’的味道……還有，令人厭惡的‘守林人’的臭味……”
    他緩緩抬起手，那枚翻轉的銅錢停滯在他的指尖，對準了楚星玄。
    “把‘鑰匙’……交出來。”
    第一百零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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