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異聞錄編輯部”的“總部”，就設在楚星玄和阿雅臨時租住的老舊公寓裏。客廳那張搖搖晃晃的木質餐桌，被清理出來充當辦公桌，上麵擺著阿雅不知從哪個二手市場淘來的老舊筆記本電腦，以及幾本攤開的、寫滿了潦草筆記的記事本。
    阿雅對這項新“事業”投入了極大的熱情。她利用自己混跡網絡和三教九流的本事，很快就在幾個本地論壇和社交媒體上，以“雲城異聞錄”的名義注冊了賬號，發布了第一篇“招募令”兼“征稿啟事”。內容寫得頗有噱頭，聲稱致力於挖掘雲城不為人知的隱秘故事，探尋都市傳說背後的真相，歡迎廣大市民提供線索，並隱晦地表示“編輯部”擁有專業的調查團隊。
    楚星玄則相對謹慎。他並沒有立刻開始創作，而是讓阿雅先篩選和核實那些湧來的、真假難辨的爆料信息。大部分是無聊的惡作劇或牽強附會的臆想，但也夾雜著一些值得注意的線索，尤其是關於南郊大學城“深夜低語”的反饋格外集中。
    “楚大哥，你看這個，”阿雅指著屏幕上一條匿名留言，“發帖人說他是雲海大學的學生，住在三號宿舍樓，最近幾乎每晚都能聽到那種聲音，像很多人同時在耳邊竊竊私語，內容聽不清，但讓人心煩意亂，根本睡不著。他還說，他們樓有好幾個人都出現了失眠、焦慮的症狀，甚至有人開始產生幻覺。”
    楚星玄看著那條信息，目光微凝。雲海大學，正是u盤中“星耀”標記的異常事件發生地之一。低語，精神影響，群體性症狀……這特征與深淵氣息導致的精神汙染頗為相似，但強度似乎並不高，更像是一種持續性的、低強度的侵蝕。
    “回複他，編輯部會派員初步了解情況。”楚星玄做出了決定。大學城人流密集，環境相對開放，比起舊港區廢棄倉庫那種地方，危險性理論上更低，適合作為“編輯部”的第一次公開行動。而且，這種精神層麵的異常，或許能讓他試驗一下新獲得的“秩序結界”的效果。
    “太好了！我這就跟他約時間！”阿雅興奮地敲擊鍵盤，隨即又有些擔憂，“不過……楚大哥，就我們兩個人去嗎？會不會有危險？”
    “隻是初步接觸，了解情況，不會深入。”楚星玄淡淡道，“你負責與線人溝通和記錄，我來判斷環境。”
    為了這次行動，楚星玄稍微調整了自身狀態。他換上了一身更顯沉穩的深色休閑裝，戴上了那副平光眼鏡，看起來更像一個嚴謹的調查員或學者。他將三枚青銅殘片貼身藏好，淨化晶石也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能量恢複到八成左右，足夠應付一般情況。
    兩天後的傍晚，楚星玄和阿雅來到了雲海大學。時值周末，校園裏依舊有不少學生往來，充滿了青春活力的氣息，與“低語”事件的詭異顯得格格不入。
    在三號宿舍樓下的林蔭道旁，他們見到了那個匿名的爆料者——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材瘦削、臉色有些蒼白的男生，名叫李哲。他看起來精神不太好，眼袋很重，見到楚星玄和阿雅時，眼神中帶著幾分警惕和期待。
    “你們……真的是‘雲城異聞錄’的？”李哲推了推眼鏡，打量著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楚星玄和更像高中生的阿雅，語氣有些懷疑。
    “如假包換。”阿雅拿出手機，展示了編輯部的賬號界麵，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們致力於揭開真相，幫助像你一樣被困擾的人。能把你的經曆詳細說說嗎？”
    或許是阿雅看起來沒什麽威脅性，又或許是確實被困擾得厲害，李哲猶豫了一下，還是壓低聲音說了起來：“大概從半個月前開始的……最開始隻是偶爾聽到，像隔著一層牆，沒在意。後來越來越頻繁，聲音也好像越來越近……就在耳朵邊上，嗡嗡嗡的，像很多人在同時說話，但又一個字都聽不清……弄得我根本睡不著，一看書就頭暈，心裏還特別煩躁……”
    他描述的症狀與楚星玄預想的差不多。“隻有你一個人聽到嗎？具體在什麽時間，什麽位置最清晰？”楚星玄插話問道，語氣平靜，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專業感。
    李哲看了楚星玄一眼，感覺這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氣質有些特殊，讓人不由自主地認真回答：“不止我一個，我們這層樓好幾個室友都說過，尤其是靠近水房和樓梯口那幾間寢室的人反應最強烈。時間……基本都是晚上十一點熄燈以後到淩晨兩三點之間。位置……”他指了指宿舍樓，“好像在樓裏，又好像……無處不在。”
    無處不在的低語？楚星玄微微皺眉，這聽起來不像是有固定源頭的物理聲音。
    “我們能進樓裏看看嗎？”阿雅問道。
    李哲麵露難色：“男生宿舍，女生不太好進……而且宿管阿姨查得挺嚴的。不過……”他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我可以帶你們在樓下和周邊轉轉，那個聲音在樓下有時候也能隱約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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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在李哲的帶領下，三人繞著三號宿舍樓慢慢行走。此時天色已暗，校園路燈亮起，宿舍樓燈火通明，夾雜著學生的喧鬧聲，似乎一切正常。
    楚星玄卻悄然將能量感知提升到極限，仔細感受著周圍的環境。起初，一切如常，隻有龐雜的生命氣息和城市背景噪音。但當他走到宿舍樓背陰的一麵，靠近一片茂密的灌木叢時，感知中突然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如同蛛絲般粘稠、帶著負麵情緒的精神波動！
    這波動非常隱蔽，混雜在夜晚的風聲和遠處的嘈雜中，幾乎難以察覺。但它確實存在，如同無形的薄霧，彌漫在宿舍樓周邊的空氣裏，尤其是在某些特定的角落，比如通風口、排水管道附近，更為集中。
    這就是“低語”的源頭？一種彌散性的精神汙染場？
    楚星玄停下腳步，閉上眼睛，全力感知這股波動的性質和流向。他發現，這精神波動的核心，似乎並非來自宿舍樓內部，而是……來自地下？並且，隱隱指向校園的某個方向。
    他睜開眼，看向李哲：“你們學校，有沒有什麽比較老舊的建築，或者……傳說比較多的地方？比如地下室、防空洞之類的？”
    李哲愣了一下，思索著說：“老建築……學校西區那邊有個廢棄的老圖書館，據說建校初期就在了，後來新建了圖書館就荒廢了，平時沒什麽人去，陰森森的，倒是有些鬧鬼的傳聞……地下室的話，每個宿舍樓都有，但都是放雜物的，平時鎖著。”
    老圖書館？楚星玄記下了這個地點。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仿佛無數人竊竊私語的聲音，突兀地在楚星玄的感知邊緣響起！這聲音並非通過耳朵聽到，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層麵！帶著一種令人心煩意亂的焦躁感和莫名的悲傷！
    來了！
    幾乎同時，旁邊的李哲猛地抱住了頭，臉色痛苦地蹲了下去，喃喃道：“又來了……就是這聲音……好難受……”
    阿雅雖然聽不到具體內容，但也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抑和心慌，下意識地靠近了楚星玄。
    楚星玄眼神一凝，不再猶豫。他心念微動，消耗能量和精神力，悄然展開了“秩序結界”！
    一股無形的、帶著寧靜與肅穆氣息的力場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範圍剛好將他自己、阿雅以及蹲在地上的李哲籠罩在內。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秩序結界展開的瞬間，那直接作用於精神的竊竊私語聲，如同被按下了靜音鍵，驟然消失！彌漫在周圍的粘稠精神波動，也被這股秩序力量排斥、淨化，無法侵入結界範圍！
    李哲猛地抬起頭，臉上的痛苦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驚愕和茫然：“聲音……聲音沒了？剛才……剛才好像一下子特別安靜？”
    阿雅也感覺那股莫名的壓抑感消失了，驚訝地看著楚星玄。
    楚星玄心中一定。秩序結界果然有效！這證實了他的猜測，大學城的“低語”事件，本質上是一種低強度的、彌散性的精神汙染，其源頭很可能與深淵氣息有關，或者就是某種弱化的“深淵低語”。秩序之鑰的力量，正好是這類汙染的克星。
    他沒有解釋原因，隻是對李哲說道：“情況我們大致了解了。這個問題可能比想象中複雜，涉及到一些……環境因素。我們還需要進一步調查。你回去後，盡量待在人多、光線充足的地方，如果再有類似情況，試著集中精神，忽略它。”
    李哲將信將疑，但剛才那立竿見影的“安靜”讓他對楚星玄的話多了幾分信服，連連道謝後離開了。
    看著李哲走遠，阿雅迫不及待地問道：“楚大哥，剛才是不是你做了什麽？那聲音怎麽突然就沒了？”
    “一點小手段。”楚星玄沒有細說，他的目光投向了校園西區，那個廢棄老圖書館的方向。低語的精神波動源頭指向那邊，看來，下一步的調查重點，就是那裏了。
    這次初步探查，不僅驗證了秩序結界的效果，更重要的是，他確定大學城的異常並非孤立事件，其背後很可能隱藏著更深層次的秘密，或許……與某塊鑰匙碎片的輻射影響有關？
    “走吧，回去準備一下。”楚星玄對阿雅說道，“接下來，我們去會會那個‘老圖書館’。”
    “雲城異聞錄編輯部”的第一次外勤，算是取得了開門紅。而楚星玄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後不久，一個穿著宿管員製服、麵容普通的中年婦女，從三號宿舍樓的門衛室裏走了出來，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銳利光芒。
    她拿出一個老式的翻蓋手機，按了幾個鍵，低聲道：“報告，目標已接觸‘低語’區，具備未知屏蔽手段。疑似……擁有‘淨化’特性。over。”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繼續觀察，確認其動向。非必要，不接觸。”
    “明白。”
    宿管阿姨合上手機，臉上恢複了一貫的麻木表情，轉身走回了門衛室，仿佛隻是一個普通的校園工作人員。
    雲海大學的水，似乎比表麵看起來要深得多。
    第一百零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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