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艙的應急燈將林淵慘白的臉照得忽明忽暗。他癱坐在地上，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那冰冷的“大風”戰號，心髒跳得像是在敲破鑼。
    控製室的門滑開，李文幾乎是衝了進來，臉上混合著後怕和極度興奮的潮紅，手裏還死死攥著記錄數據的平板。
    “林同學！你沒事吧？快！感覺怎麽樣？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看到什麽幻象？比如……一個特別能打還不太愛說話的老爺爺？”他蹲下來，眼睛瞪得像銅鈴，恨不得拿個放大鏡把林淵從頭到腳檢查一遍。
    林淵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除了差點被自己嚇死，啥也沒看見……李顧問，咱們以後能搞點陽間的實驗嗎？這太刺激了，我小心髒受不了。”
    夏彌也走了進來，她先快速檢查了一下模擬艙的各項讀數，確認能量水平完全回落，係統隻是暫時過載並無結構性損傷後，才將清冷的目光投向林淵。
    “靈波峰值達到危險等級，但消退很快。主體意識清晰，無明顯汙染跡象。”她像是在做例行報告，但眼神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最後那股純粹的戰國法則波動，與你之前吸收的【赳赳老秦】同源，但層次更高，更……尖銳。”
    “何止是更高！”李文激動地揮舞著平板，“那幾乎就是一道濃縮的、帶有明確指向性的戰爭意識碎片！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強度、純度都遠超普通戰魂！它回應了那個遊戲指令轉換的蹩腳靈波！雖然回應的方式有點……過於硬核。”
    他把平板屏幕轉向林淵，上麵是最後時刻的數據分析圖。
    “看這裏！當你的靈波混合著遊戲‘進攻’信號擴散出去時，這道隱藏的意識碎片被觸動了！它沒有理解‘推塔’這個現代概念，而是將其簡單粗暴地解讀為最原始的軍事命令——‘碾碎前方一切阻礙’！然後，它直接覆蓋並同化了所有投影的底層行為邏輯，強行將它們整合成了一個臨時的、高效的殺戮單元！”
    李文指著圖表上一個陡峭的峰值：“看這同步率！完美得令人發指！也恐怖得令人發指！這絕對不是普通士兵能做到的，這是頂級統帥級的戰場掌控力！”
    林淵聽得頭皮發麻：“所……所以，我們真的……把……把那位……給……吵醒了？”他連那個名字都不敢提，生怕一提對方就從數據流裏蹦出來。
    “不完全是‘吵醒’。”李文推了推眼鏡，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析，“更像是……在浩瀚的噪音海洋裏，偶然間捕捉到了一段極其清晰、但早已錄製好的廣播信號。信號本身是死的，沒有主動意識，但它蘊含的‘信息’和‘力量’是真實的。你剛才，就相當於一個不合格的信號塔，意外地把這段‘戰爭廣播’給播放出來了。”
    這個比喻讓林淵稍微鬆了口氣。還好不是真人上線，隻是段錄音。
    “那……這段‘錄音’是哪來的？怎麽會藏在模擬係統裏？”
    “可能來自多個方麵。”李文沉吟道，“一是模擬環境本身構建時使用的基礎數據，就采集自一號坑的真實靈氛，裏麵難免夾雜一些曆史沉澱物。二是你自身吸收的【赳赳老秦】法則，就像一把鑰匙，更容易吸引和激活同性質的高階碎片。第三……”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夏彌，才繼續說：“可能和你之前接觸過的那片秦簡有關。那上麵記載的軍令，或許本身就帶有那位的一絲微不可察的印記，被你吸收後，一直潛伏著，直到被一個足夠‘吵鬧’的引子——比如遊戲信號——給震蕩出來了。”
    林淵感覺自己像個撿破爛的，不僅撿了瓶礦泉水，還把瓶蓋裏藏的千年老妖魂給一起喝下去了。
    “那現在怎麽辦？這東西……在我身體裏安家了？”他忐忑地問。
    “大概率隻是暫時共鳴，已經消散回無處不在的法則背景噪音裏了。”李文安慰道，“但它既然能被引動一次，就能被引動第二次。這對我們來說，既是巨大的風險，也是……前所未有的機遇！”
    李文的眼鏡片上閃過一道詭異的光。
    林淵的警報雷達再次嗡嗡作響：“機……機遇？”
    “你想啊！”李文猛地抓住他的肩膀，語氣熱切，“如果我們能找到一種穩定的、安全的方式，與這段‘戰爭廣播’建立連接，甚至進行有限度的‘問答’……那意味著什麽？我們可能直接獲取到來自戰國時期最頂尖軍事家的第一手資料！他的戰術思想、練兵方法、對各類兵種的運用理解……這將是考古學、曆史學乃至軍事學的驚天突破！”
    林淵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他和李文蹲在電腦前，小心翼翼地輸入：“武安君，請問如何看待長平之戰的坑殺決策？”
    然後電腦音箱裏傳出一個冰冷的電子音：“最優解。下一個問題。”
    他打了個寒顫。這哪兒是考古，這簡直是通靈啊！還是通的最凶的那個！
    “這太危險了！”林淵強烈反對，“萬一玩脫了，他把咱們這基地當敵軍大營給‘最優解’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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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需要控製！需要方法！”李文顯然已經陷入了科研狂熱狀態，“我們不能再用遊戲這種不可控的引子了。我們需要一個更精準、更穩定、蘊含足夠‘殺伐’與‘兵戈’意念，但又足夠‘安全’的中間媒介……”
    他抱著手臂，在模擬艙裏踱起步來，嘴裏念念有詞：“什麽東西既能連接現代電子信號，又自帶強大的戰爭相關概念……還得是林淵你能接觸和理解的東西……”
    突然，他停下腳步，猛地看向林淵：“你玩過《全麵戰爭》係列嗎？或者《鋼鐵雄心》？《文明》？最好是能詳細操控古代兵陣策略的那種！”
    林淵：“……李顧問，我是考古係的，不是曆史係戰爭史方向的……我平時隻玩《王者榮耀》和《消消樂》……”而且《消消樂》可能比較安全。
    李文頓時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那你總看過戰爭片吧？《大秦帝國》？《投名狀》？聽聽《秦王破陣樂》？”
    林淵小心翼翼：“《亮劍》算嗎？意大利炮那種……”
    李文：“……”
    夏彌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終於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聲音不大，卻讓狂熱的李文瞬間冷靜了不少。
    “李顧問。”她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你的研究方向已經偏離了‘控製與保護’的初衷。當務之急，是評估該意識碎片對y的潛在影響，並製定抑製方案，而非冒險進行‘溝通’。”
    她看向林淵：“你最後一次靈波爆發後，身體或精神有無異常？比如……特別想砍點什麽？或者對排兵布陣突然有了靈感？”
    林淵仔細感受了一下，搖搖頭：“沒有……就是有點腿軟，外加特別想卸載《王者榮耀》。”
    夏彌點點頭，對李文說：“暫時沒有發現直接汙染或附體跡象。建議先將重點放回基礎控製訓練，並對他進行更嚴密的精神監測。關於那道意識碎片，需要上報，由更高層級評估風險後再決定後續接觸權限。”
    李文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夏彌說得在理，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他撓了撓頭：“好吧好吧……我先弄個《關於利用現代電子遊戲信號穩定溝通上古戰爭意識碎片可行性研究及風險管控草案》提交上去……唉，審批流程估計有的走了。”
    林淵這才鬆了口氣。看來組織還是有正常人的。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模擬艙時，林淵手腕上戴著的一個簡易靈波監測手環李文給他套上的），突然發出極其細微的“嘀”一聲，屏幕上一個代表精神狀態的數值輕微跳動了一下，又迅速恢複正常。
    數值跳動幅度很小，甚至沒有觸發警報。
    但夏彌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閃而過的變化。
    她腳步微微一頓，再次深深看了林淵一眼，卻沒有說什麽。
    林淵毫無所覺，隻是慶幸自己又活過了一天。
    他並不知道，在那道冰冷的戰爭意識碎片湧入又退潮的短暫瞬間，某個極其微弱的、關於如何最有效利用身邊地形進行“防禦反擊”的念頭，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在他思維的最深處，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又悄然沉寂。
    而基地的數據庫深處，一份標記為“三星堆青銅神樹能量頻率特征”的絕密文件，其底層代碼，與夏彌項鏈上那悄然隱去的星圖微光，以及剛才監測手環上跳動的異常數值頻率，有著某種驚人的、未被察覺的相似性。
    風暴，似乎並未完全遠去。
    它隻是換了一種更隱蔽的方式，在悄然醞釀。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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