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鴻蒙歸墟,曦光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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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的清晨,玄神大陸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萬神壇旁的新石碑已被露珠打濕。碑上“曦光為諾,共守乾坤”八個字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仿佛有生命在流轉。靈曦提著食盒走上祭壇時,正看到雲澈坐在石碑旁,指尖輕撫過碑麵,紫金色的神力在他掌心若隱若現,將那些被夜風侵蝕的刻痕一點點修複。
    “在忙?”靈曦將食盒放在石台上,掀開蓋子——裏麵是剛蒸好的蓮子羹,還臥著兩顆圓潤的鴿蛋,“剛從膳房端來的,趁熱吃。”
    雲澈抬頭時,晨光恰好落在他眉骨上,將那雙總是含著溫和笑意的眼睛映得透亮。“等你呢。”他接過玉勺,卻先舀了一勺遞到靈曦嘴邊,“嚐嚐?看甜度合不合口。”
    靈曦張口含住,溫熱的甜意漫開時,忽然想起百年前那個雪夜。那時她還是個剛入道的小修士,捧著親手熬糊的藥湯站在雲澈殿外,緊張得手心冒汗。而此刻,眼前的人雖仍是記憶中溫潤模樣,眉宇間卻多了幾分人間煙火的暖意——那是褪去神格後,被歲月焐熱的溫度。
    “對了,”靈曦從袖中取出一卷獸皮地圖,攤開在石碑上,“昨日巡查西境時,發現黑風穀的瘴氣散了。你說,會不會是終焉殘留的力量在消散?”
    雲澈的目光落在地圖上,指尖點向黑風穀的位置,那裏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紅色符文——那是百年間被瘴氣吞噬的修士名單。“不是消散,是在沉澱。”他指尖泛起微光,將地圖上的符文一一點亮,“終焉的本源與鴻蒙同源,他沒真正消失,隻是化作了玄神大陸的一部分。”
    靈曦微微一怔:“那會不會……”
    “別怕。”雲澈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他的戾氣已被淨化,如今更像個沉默的守護者。你看這黑風穀,瘴氣雖散,卻長出了能治寒毒的‘醒神草’,便是他的力量在轉化。”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喧嘩。隻見月瑤騎著一頭雪白色的靈鹿奔來,鹿角上掛著個藤籃,老遠就喊:“雲澈!靈曦!快來看我新煉的丹!”籃裏裝著數十顆瑩白的丹藥,每一顆都流轉著柔和的光暈,“這是用黑風穀新采的醒神草煉的,能穩固神魂,你們試試?”
    話音未落,雷千絕扛著柄巨斧從林子裏鑽出來,斧刃上還沾著晨露:“月瑤你不夠意思!發現好東西居然不叫上我!”他身後跟著個梳雙丫髻的小姑娘,是他新收的徒弟,正怯生生地抱著個藥簍,裏麵裝滿了紫色的漿果。
    “這是小徒阿紫,”雷千絕把小姑娘往前推了推,“昨天在黑風穀采到的‘紫靈果’,說是能增強靈根,你們看看有用沒?”
    雲澈接過一顆紫靈果,指尖神力一掃便笑道:“好東西,能中和終焉殘留的陰寒,正好給新來的弟子煉體用。”阿紫被他溫和的目光看得臉紅,低下頭絞著衣角,卻偷偷抬眼打量著這位傳說中的“雲澈大人”——原來不是像師父說的那樣“冷得像塊冰”,反而比晨間的陽光還暖。
    靈曦看著這熱鬧的場景,忽然想起百年前那個隻有她和雲澈的祭壇。那時萬神壇還沒建起來,他總在深夜偷偷給她塞一顆暖玉,說“修煉別太急,神格哪有身體重要”。而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他們身邊,帶著各自的故事和希望,將這片曾被陰霾籠罩的大陸,活成了溫暖的模樣。
    七日後,黑風穀的瘴氣徹底退去。雲澈帶著靈曦、月瑤、雷千絕一行深入穀中時,發現穀底竟憑空多出一片湖泊,湖水泛著淡淡的紫暈,湖邊長滿了醒神草,風一吹便發出細碎的鈴聲。
    “這水……”雷千絕蹲下身掬起一捧湖水,剛觸到指尖就猛地縮回,“好家夥!比玄冰還涼!”
    月瑤卻眼前一亮,從腰間解下一個玉瓶,舀了半瓶湖水:“這不是普通的水,是終焉的本源之力與地脈交融而成,能淬體!”她轉頭看向跟在身後的阿紫,“來,試試?”
    阿紫怯生生地伸出手,被湖水凍得一哆嗦,卻咬著牙沒縮回去。片刻後,她忽然驚呼:“師父!我好像能感覺到靈根在發燙!”
    雲澈看著湖水倒映出的紫暈,若有所思:“終焉的力量在與地脈共生。他當年吞噬的怨念,如今都成了滋養生靈的養分。”靈曦碰了碰他的胳膊,兩人相視一笑——百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決戰,終究以這樣溫柔的方式落幕。
    湖邊的石壁上,不知何時被人刻了一行字:“怨若成河,亦可載舟。”筆跡蒼勁,帶著雷千絕獨有的斧鑿之氣,想來是他昨夜趁眾人休息時鑿下的。
    自從雲澈“歸位”後,萬神壇的晨課成了玄神大陸最熱鬧的景象。天還沒亮,祭壇下就擠滿了來自各域的修士,有白發蒼蒼的老者,也有像阿紫這樣的孩童,都捧著竹簡等候。
    雲澈坐在祭壇頂端的石台上,靈曦站在他身側,將整理好的典籍分發給眾人。“今日講‘鴻蒙紫氣的三重境界’,”他的聲音透過神力傳遍壇下,“第一重為‘守’,護住自身;第二重為‘引’,聚氣為用;第三重……”他頓了頓,看向靈曦,“為‘共生’,與天地同息。”
    壇下立刻有人舉手:“雲澈大人!那您現在是第幾重?”
    雲澈笑了,指尖紫芒流轉,與壇下眾人的靈力隱隱共鳴:“我與這片大陸同息,算第幾重?”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原來最高的境界,從不是獨善其身,而是與萬物共生。
    課間休息時,阿紫捧著一卷《基礎符陣》跑來問靈曦:“靈曦大人,這個‘聚靈陣’總畫不好,您能教教我嗎?”靈曦剛接過竹簡,就見月瑤提著藥簍走來,裏麵裝滿了黑風穀采的醒神草:“正好,我新煉了淬體丹,你們誰要試試?”雷千絕則被一群年輕修士圍著,唾沫橫飛地講當年“獨戰十條玄鐵蟒”的經曆,雖然每次講都要多加半條蟒,卻沒人拆穿。
    雲澈靠在石碑上看著這一切,靈曦遞過來一塊剛烤好的麥餅:“在想什麽?”
    “在想,”他咬了一口麥餅,眼裏的笑意漫出來,“原來當年終焉說的‘超脫’,不是吞噬萬物,而是這樣——被無數人需要著,也需要著無數人。”
    入秋時,玄神大陸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來自極北冰原的冰族使者。為首的女子身著冰紋長袍,見到雲澈時突然單膝跪地,聲音帶著顫抖:“雲澈大人,求您救救冰原!”
    原來冰原的“鎮族冰核”正在融化,冰層下的魔物即將蘇醒。“百年前,是終焉大人以神力加固了冰核,如今他……”使者哽咽著說不下去。
    靈曦看向雲澈,見他沉吟,便輕聲道:“冰族與我們素有往來,不能見死不救。”月瑤也點頭:“我願同往,正好試試新煉的破冰符。”雷千絕更是扛起巨斧:“救人這種事,怎麽少得了我!”
    雲澈卻看向湖麵,那裏的紫暈正隨著秋風輕輕晃動。“終焉的力量還在流轉,”他忽然笑道,“或許,該讓他自己去解決。”
    眾人跟著他來到湖邊,隻見他抬手按在水麵,紫金色的神力沉入湖底。片刻後,湖水劇烈翻湧,一道灰紫色的身影從湖底升起——正是終焉,隻是眉宇間的戾氣已消散,眼神平靜如鏡。
    “冰原的事,你去。”雲澈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當年你欠他們的守護,該還了。”
    終焉沉默片刻,看向冰族使者,緩緩點頭:“走吧。”轉身時,他忽然頓住,低聲道:“謝了。”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冰族使者愣在原地,直到灰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天際,才反應過來對著雲澈深深叩拜——原來傳說中殘暴的終焉大人,竟會乖乖聽話?
    靈曦看著雲澈,忽然明白:所謂掌控,從不是強迫,而是讓每個靈魂都找到自己的位置。
    玄神大陸的第一場雪落時,萬神壇的石碑前堆起了雪人。阿紫和一群孩子圍著雪人打鬧,雷千絕被按了一腦袋雪,卻笑得像個傻子。月瑤在一旁煮著熱酒,靈曦幫忙切著醬肉,蒸汽模糊了兩人的眉眼。
    雲澈坐在石台上,看著雪地裏奔跑的身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碑上的“曦光”二字。靈曦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酒:“在想終焉?”
    “嗯,”他接過酒杯,看著雪花落入杯中融化,“他在冰原傳信說,冰核已穩固,還在那裏收了個徒弟,教人家怎麽淨化魔氣。”
    靈曦笑了:“果然,再冷的靈魂,也能找到自己的溫度。”她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裏麵是塊玉佩,上麵刻著個歪歪扭扭的“雲”字,“你看,這是阿紫刻的,說要送給你當謝禮。”
    雲澈接過玉佩,指尖觸到那笨拙的刻痕,忽然覺得眼眶發熱。他想起百年前那個獨自守在祭壇的雪夜,靈曦也是這樣,捧著塊烤得焦黑的紅薯跑過來,說“雖然糊了,但裏麵是甜的”。
    雪越下越大,月瑤忽然提議:“不如我們辦個篝火宴吧!我剛釀好的梅子酒,正好禦寒!”雷千絕立刻響應,扛著巨斧就去劈柴,阿紫和孩子們跟在後麵撿樹枝,笑聲震落了枝頭的積雪。
    篝火升起時,雲澈忽然站起身,舉起酒杯:“敬玄神大陸,敬每一個守護這片土地的人!”
    “幹杯!”眾人的歡呼聲混著雪落的聲音,在萬神壇上空回蕩。靈曦看著雲澈被火光映紅的側臉,忽然湊到他耳邊:“還記得百年前你說過,等天下太平了,就帶我去看極南的星海嗎?”
    雲澈轉頭,眼中的光比篝火還亮:“明日就走。”
    極南的星海比傳說中更璀璨,億萬星辰如同碎鑽撒在墨色的天鵝絨上。雲澈和靈曦坐在星艦的甲板上,腳下是玄神大陸的輪廓,像一塊被月光打磨的藍寶石。
    “你看那顆最大的星,”靈曦指著天邊,“阿紫說那是‘守歲星’,代表著永遠不分離。”
    雲澈握住她的手,將那塊刻著“雲”字的玉佩放在她掌心:“其實當年在鴻蒙母晶裏,我看到了無數種結局,唯有這一種,是你我並肩看星海。”
    靈曦忽然想起他曾說過,神力越高,越難擁有“偶然”,所有選擇都是必然。她低頭看著掌心的玉佩,忽然明白:所謂必然,不過是無數個“想與你同行”的瞬間,織成的命運。
    星艦下方,萬神壇的光芒與黑風穀的紫暈遙相呼應,像兩顆跳動的心髒。月瑤和雷千絕正在壇前給新入門的弟子分發丹藥,阿紫舉著塊醒神草,給大家講“終焉大人在冰原教小魔物認字”的故事,引得一片笑聲。
    雲澈忽然低頭,在靈曦額間印下一個輕吻,帶著星光的涼意和酒的暖意:“靈曦,你知道嗎?所謂永恒,從不是時間漫長,而是每個此刻,你都在身邊。”
    靈曦抬頭時,正撞進他含笑的眼眸,那裏盛著整片星海,而她是唯一的航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