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敲門聲突兀地響起。劉顏正要起身去應門，莫羅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這麽晚了，還是我去吧。"
    莫羅起身時拿起了桌下自己的佩刀，大步走向院門，手不自覺地按在佩刀的刀柄上。拉開厚重的木門，隻見門外站著四條精壯漢子，個個身高都和自己相近約一米七五），膀大腰圓，腰間佩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此處可是莫羅莫大人府上？"領頭那人抱拳問道，聲音沉穩有力。
    莫羅點頭："正是，我就是莫羅，敢問幾位是？"
    那人從懷中掏出一塊鎏金牌子雙手奉上。莫羅接過一看，牌麵陰刻"簡親王府"四個篆字，背麵還烙著虎頭火印——正是王府親衛的憑證。
    "王爺吩咐我等來莫大人府上聽差。"那人聲如洪鍾，"在下林保是王爺的貼身護衛，這三位是額森、哈豐阿，德興。"
    久仰大名，幾位兄弟請進院內說話，說著莫羅做了個虛請的手勢。待幾人都進門後，莫羅轉身關上了府門插好了門栓。
    院內葡萄架下，初雪等人見莫羅帶著四個陌生男子進來，紛紛起身。初雪則絞著帕子小聲問："大人，這幾位是？"
    "這幾位是簡親王派來的護衛。"莫羅笑著拍拍林保的肩膀，"承蒙王爺厚愛，知道我即將赴金川，特地安排這幾位兄弟來護著咱們家。"
    初雪驚訝地睜大眼睛。在她印象裏，父親身為寧波通判在當地已是了不得的官，如今莫羅竟能讓一位王爺派親兵來看家？小荷更是偷偷掐了下自己的手背，懷疑是不是在做夢，這還是在寧波時那個被老爺看不起的莫大人嗎。
    莫羅轉向桌邊的四人笑著介紹："這位是初雪，這位是劉顏，都是我的……"他頓了頓，"內人。"
    劉顏臉一紅，輕咳一聲："尚未成婚呢。"
    初雪則抿嘴一笑，將點心放在石桌上："幾位大哥辛苦了，嚐嚐這桂花糕。"那兩個丫頭是小荷和小蓮在府中做些瑣事。
    "說著就從袖中掏出張三十兩銀票塞給林保，"林保兄弟，幾位來的匆忙，我也沒做什麽準備，這點銀子不成敬意，拿著給兄弟們買酒喝。往後每月今日，你們就找劉顏支三十兩銀子當做是買酒錢。"
    林保剛要推辭，莫羅已端起酒壇倒滿五大碗："王爺既派諸位來，便是看得起我莫羅。日後各位兄弟用飯若不嫌棄，就與府中家眷同席。"
    "莫大人，這如何使得！"額森慌忙擺手，"我等在王府時不過是..."
    "都是刀頭舔血的兄弟，講究這些作甚？"莫羅仰頭幹了自己麵前那一碗酒，"對著四人抬手道：府中安危就拜托幾位了！"
    四人對視一眼，齊齊舉碗一飲而盡。哈豐阿抹了把胡須上的酒漬："大人放心，有我等在，便是隻蒼蠅也飛不進來！"
    "莫大人，"領頭的林保端起酒碗，恭敬道，"在下敬您一杯。"說著林保又給自己加了一碗酒。
    莫羅笑著擺手："林保，幾位兄弟，既然你們是王爺派來的，那便是自家人。以後不必"大人"、"在下"地叫，直接喚我名字便是。"
    四人聞言，麵麵相覷。他們在王府當差多年，見慣了達官顯貴的傲慢，但又何曾見過莫羅這般平易近人的官員？
    額森猶豫道："這……不合規矩吧？"
    莫羅大笑："什麽規矩不規矩？日後還需多勞煩幾位，就不要講這些規矩了。來，來，來，幹了這碗！"
    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四人見狀，也不再拘束，紛紛舉碗痛飲。
    哈豐阿抹了抹嘴，感慨道："莫……莫兄弟，來之前聽說你是在禦前當差，原以為是個眼高於頂的公子哥，沒想到這般豪爽！"
    莫羅笑道："什麽公子哥？我不過是運氣好些，得了皇上和王爺賞識罷了。"
    幾人又閑聊片刻，莫羅見夜色已深，便起身道："幾位兄弟時候不早了，我先帶你們去住處安頓。"
    莫羅領著他們來到前院倒座房。雖說是下人住處，但床褥窗幾一應俱全，前院倒座房儼然不如正院寬敞，好在今日初雪幾人收拾得還算幹淨。
    莫羅推開房門，點燃油燈，暖黃的光暈照亮了屋內。
    "條件簡陋，委屈幾位兄弟了。"莫羅歉意道。
    德興摸了摸榫卯嚴實的窗框，感歎道："跟隨王爺之前，我們幾人是在軍營討生活，莫大人這，比之前軍營裏住的大通鋪強多了！"
    莫羅點點頭："幾位兄弟不介意，那暫且休息，莫某還有事在身，就不耽誤幾位兄弟時間了，要是缺什麽明日盡管跟劉顏說。
    莫兄弟有事盡管先忙，林保轉身對莫羅說道。
    莫羅又叮囑了幾句在府中不必過於拘禮的話語，這才告辭離開。
    待莫羅腳步聲遠去，哈豐阿一屁股坐在床板上，嘖嘖稱奇："這莫羅，跟我來前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啊！"
    德興摸著嶄新的被褥，低聲道："是啊，他之前在禦前當差，王爺又說他深受皇上器重，我還以為是個鼻孔朝天的紈絝，沒想到這般仗義。"
    額森卻皺眉道："王爺派咱們來，可不光是保護他的家眷，畢竟聽說他現在是火器營的副參領，即將入川……"
    林保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聲，隨後壓低聲音："好了，隔牆有耳，你我要謹言慎行！別忘了咱們的差事。日後在府中不可與其過分親近，隻管保護好他的那幾個家眷就是，至於其他王爺沒吩咐的事你們就不要擅作主張。"
    幾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此時的莫羅，其實並未走遠。他貼著門縫，將幾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果然……"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王爺雖然看重我，但還是不放心我啊，看似派人保護家眷，實則怕自己對他不夠忠心，算是看住劉顏幾人吧。怎麽他們這個時代的人就喜歡搞一些監視人的事。"
    不過莫羅轉念一想，這些人也算是自己找王爺討來看家護院的，也不算王爺主動安排，隻要這幾人能護住初雪和劉顏，保住宅子平安無事，監視與否，又有什麽關係？
    他輕歎一聲，轉身朝初雪的廂房走去。夜風拂過，吹散了那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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