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間彌漫著刺骨的寒氣，莫羅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成霜。他緊了緊身上的鑲藍旗盔甲，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
    "大人，您醒了。"朝魯和薩哈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棉甲還沾著草屑。莫羅注意到他們嘴唇凍的有點紫，卻還強撐著要給他行禮。
    "快別多禮了。"莫羅一把扶住兩人，發現他們的手冰涼得像鐵塊，"天氣越來越冷了，你們就在帳外這樣一夜，辛苦了"
    薩哈搓了搓手，咧嘴笑道："能給大人當親兵是屬下的福分。前年在盛京打圍時，比這冷的日子多了去了。"
    朝魯也連忙附和："就是，大人待我們親厚，這點苦算什麽。"
    莫羅心頭一熱。這兩個年近三十的老兵，論年紀比自己大了好幾歲，卻甘願給自己守夜。他隨即對兩人說道："之後夜裏沒有我的吩咐就不用在我帳外當值了。"
    "這怎麽行！"朝魯急得直擺手，"我們得跟著大人..."
    "這是軍令。"莫羅故意板起臉，"好了，不要多說了，你們去夥夫那邊弄碗熱水喝喝，暖暖身子再來尋我。"
    看著兩人千恩萬謝地往夥夫燒水的方向跑去，莫羅轉身走向炮甲營。晨霧中，士兵們已經開始收拾行囊，有人看到他來，慌忙要起身行禮。
    "繼續忙你們的。"莫羅擺擺手，徑直走向存放火藥的馬車。掀開油布時，他特意聞了聞——還好，沒有那股子潮濕的黴味。
    "大人。"炮甲營的恒保正在清點火藥包，見莫羅過來連忙行禮，"昨晚用油布裹了三層，又再下麵墊了幹草，保證沒受潮。"
    莫羅隨手拿起一包掂了掂："炮彈呢？"
    "都在這兒。"恒保掀開另一個木箱，"按您吩咐，箱子裏都用油紙包著。"
    莫羅仔細檢查完火藥和炮彈後，立即吩咐護軍校恒保："傳令下去，全軍立即整裝，做好行軍準備。務必讓每個士兵檢查好自己的裝備。"
    恒保抱拳領命："大人放心，屬下這就去安排。"說完轉身大步走向正在收拾行裝的炮甲士兵，粗獷的嗓音在晨霧中回蕩："全體集合！檢查行囊！準備開拔！"
    莫羅隨後走向鳥槍隊的休息的地方。遠遠就看見慶泰，阿林保等人正帶著士兵們擦拭昨天用過的火銃，每一杆鳥槍都仔細清理。士兵們見他走來，紛紛起身行禮。
    "都準備好了？"莫羅拿起一杆鳥槍檢查，燧石、通條、火藥壺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阿林保恭敬回道："回大人，所有火器都已保養完畢，鉛子火藥也都分裝妥當。"
    莫羅滿意地點點頭："夥房那邊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山地行軍條件有限，讓大家將就著喝點熱水，吃些餅子墊墊肚子。"他環視四周，提高聲音道："再過不久應該就要與阿桂將軍所部會師，都打起精神來！"
    士兵們齊聲應喳。莫羅注意到幾個年輕士兵偷偷把舍不得吃的肉幹塞進了行囊——這是留著路上充饑的。在這崇山峻嶺中，一頓熱飯都是奢侈。
    遠處傳來夥夫的吆喝聲，大鐵鍋裏翻滾著稀粥，旁邊的竹筐裏堆著烤得焦黃的餅子。士兵們有序地排隊領取，就著滾燙的熱水狼吞虎咽。莫羅也接過朝魯遞來的餅子，粗糙的玉米麵摻著野菜，嚼在嘴裏直掉渣，但他知道這已經是山地行軍中難得的口糧了。
    "大人，前鋒已經準備好了。"恒保前來複命，嘴角還沾著餅渣。
    莫羅三口兩口吃完手中的餅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傳令，按預定隊形出發。斥候前出三裏偵查，鳥槍隊居中，炮甲營墊後。"
    晨霧漸漸散去，隊伍像一條長龍蜿蜒在山路上。莫羅走在隊伍前列，不時回頭查看行軍狀況。在這險峻的山地，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但想到很快就能與主力會合，他的腳步不由得輕快了幾分。
    夕陽西下，阿桂站在軍帳前，手中握著剛送到的戰報，嘴角微微上揚。遠處群山如黛，暮色漸濃，但他的心情卻格外明朗。
    "好小子，果然沒讓本將軍失望。"阿桂低聲自語，將戰報又仔細讀了一遍。莫羅親率本部前鋒，擊潰埋伏之番兵，斬首四十餘名番兵，俘虜把總一人番兵兩人，自己這邊僅亡七人輕傷數人，這樣的戰果還算說的過去。他轉身回到案前，提筆蘸墨，在給皇上的密折上又添了幾筆："莫羅臨陣不亂，指揮有度，雖初曆戰陣，卻頗有章法，實乃可造之材。"
    寫完後，他輕輕吹幹墨跡，喚來親兵："把這封折子和莫羅的戰報一起，六百裏加急送往京城。"想了想又補充道："記住你要親自交到驛站信使手上。"
    親兵領命而去後，阿桂走到沙盤前，手指在青羊坡的位置點了點。按照行軍速度，明日午時應該就能與莫羅部會合。他特意安排火器營單獨行軍，就是為了避開土司的耳目——那些混在自己大隊民夫中的細作，怕是到現在還以為火器營隻是普通的押糧隊。
    "來人。"阿桂突然開口，"派一隊斥候往東南方向探查，接應莫羅部。若有異常，立即匯報。"
    帳外傳來整齊的應諾聲，緊接著是急促的馬蹄聲漸行漸遠。阿桂捋了捋胡須，眼前浮現出莫羅那張還帶著幾分書生氣的麵孔。當初被皇上破格提拔這個毫無軍功的年輕人到自己麵前時，他還不以為然，甚至有幾分不屑。如今看來，天子識人的眼光，確實非臣子所能及。
    晚風拂過軍營，帶來遠處夥房炊煙的氣息。阿桂深吸一口氣，忽然覺得這場平叛之戰，勝算又多了幾分。隻要明日順利會合，讓火器營在關鍵時刻給叛軍致命一擊...
    "報——！"斥候隊長匆匆進帳，"將軍，前方三十裏未發現敵蹤。"
    阿桂點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傳令下去，明日卯時造飯，辰時四刻開拔。務必在申時前趕到青羊坡。"
    待斥候退下，阿桂又看了眼沙盤上代表莫羅部的小旗。這支奇兵，將會成為插向金川叛軍心口的一把利刃。而莫羅這個年輕人，或許真能成為朝廷在西南的一枚重要棋子。
    夜色漸深，軍營中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和偶爾的馬嘶聲打破寂靜。阿桂站在帳外，望著東南方向的星空，等明日見到莫羅他倒想問問初曆戰陣的莫羅這套章法是從哪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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