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東方剛泛起魚肚白。莫羅穿戴整齊，掀開帳簾時卻愣在了原地——
    營地上整整齊齊站著火器營全體將士。阿林保立於最前，身後是薩哈、朝魯等親兵，再往後是鳥槍隊、炮甲營的士兵們，甚至還有不少傷兵拄著拐杖站在隊列末尾。寒霜凝結在他們的鎧甲上，卻無人挪動半步。
    "這是幹什麽？"莫羅喉頭發緊。
    阿林保上前一步，鎧甲嘩啦作響："弟兄們聽說大人要走，自發來送行。"他聲音有些哽咽，"大夥兒...舍不得大人。"
    莫羅目光掃過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有在青羊坡跟著他衝鋒的鳥槍手，有在突襲丹巴寨時幫他填裝火藥的炮手，還有那個被番兵毒箭射中、被他親自從死人堆裏拖出來的年輕士卒...此刻他們眼中都噙著淚光。
    "莫羅此番入川..."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向全軍深深鞠躬，"全賴弟兄們用命，才能立下微功。此恩此情，永誌不忘！"
    "恭送大人！"
    數百將士齊刷刷單膝跪地，甲胄碰撞聲如雷震。有人偷偷抹淚，有人高喊"大人保重"，那個曾被莫羅救下的年輕士兵更是哭出了聲。
    莫羅走到阿林保麵前，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記住我的話，一定要活著回京。"他壓低聲音，"恒保性子急，慶泰太耿直，你得替我看著他們。"
    "屬下以性命擔保！"阿林保紅著眼眶捶胸行禮。
    莫羅轉向全軍，最後深深的鞠躬，隨即利落地翻身上馬。巴特魯和三名藍翎侍衛早已牽馬等候。
    "走吧。"
    馬蹄踏碎薄霜，緩緩穿過列隊相送的士兵。所過之處，將士們紛紛以刀拄地，這是軍中送別最高統帥的禮節。莫羅沒有回頭，但握韁繩的手背青筋暴起。
    中軍大帳前，阿桂竟也身著正裝等候。見莫羅下馬行禮，他難得地露出笑意："本將軍剛接到戰報，白鶴山已破，寨內番兵主力盡歿。"他意味深長地說，"你雖未參與最後一戰，但此勝有你一半功勞。"
    "全仗大將軍運籌帷幄，莫羅不敢貪功。"莫羅恭敬道。
    阿桂從親兵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這是本將軍給你的臨別贈禮。"打開後竟是一把精致的短匕首。"
    莫羅鄭重接過，突然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景琛帶著一隊騎兵飛馳而來，馬鞍上還掛著血淋淋的敵酋首級。
    "還好趕上了！"景琛勒馬急停，從懷中掏出一個皮囊扔給莫羅，"番賊的慶功酒，給你當餞行酒！"
    莫羅仰頭灌下一口，烈酒燒喉，卻壓不住胸中翻湧的熱流。他翻身上馬，最後看了一眼晨光中的軍營、同袍，以及遠處巍峨的雪山。
    "駕！"
    五騎絕塵而去，身後是萬千將士的呐喊：
    "恭送大人——"
    聲震群山，久久回蕩。
    河南境內的官道旁，一座二層客棧燈火通明。莫羅與四名藍翎侍衛圍坐在二樓雅間，桌上擺著熱騰騰的羊肉湯和烙餅。連日趕路，難得能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幾人正狼吞虎咽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給我打！往死裏打！"一個囂張的年輕聲音格外刺耳，緊接著是桌椅翻倒的巨響和女子的尖叫。
    莫羅皺了皺眉，手中的筷子頓在半空。他本不想多管閑事，但轉念想到自己拚命往上爬的初衷，不就是為有能力保護身邊人，為底層百姓做些實事嗎？
    "巴圖，去看看怎麽回事。"他對身旁一名藍翎侍衛吩咐道。
    不多時，巴圖回來稟報："大人，是個藥材商跟當地縣令的兒子起了衝突，聽圍觀的說，是為了個女子。"他說到"縣令"二字時滿臉不屑——在這些大內侍衛眼中，七品縣令確實算不得什麽。
    莫羅放下筷子，冷笑一聲："這八成又是欺男霸女的勾當。走，跟我去看看。"
    一行人剛下樓，眼前的場景就讓莫羅瞳孔一縮——那個被四五個家丁按在地上毆打的青衫商人，竟是去年在京城結識的好友藥材商人楊超！
    "住手！"
    莫羅一聲暴喝，震得滿堂寂靜。那縣令之子轉過頭來，是個油頭粉麵的年輕人，腰間玉佩叮當作響："哪來的多管閑事的？知道本公子是誰嗎？我勸你別多事，小心本公子連你一塊收拾。"
    莫羅根本不搭理他，徑直走到楊超麵前將他扶起。楊超嘴角流血，見到莫羅先是一愣，隨即驚喜交加："莫...莫兄？！"
    "怎麽回事？"莫羅沉聲問。
    原來楊超來此收購藥材，偶然救下個被縣令之子強搶的民女。今日那紈絝帶人找上門來，不僅要搶人，還要強買他價值千金的藥材。
    "喲，還搬救兵？"縣令之子陰陽怪氣地湊過來，"但是我不管你是誰，在這汝陽縣，我爹就是王法！"說著竟伸手去拽躲在楊超身後的姑娘。
    "哢嚓！"
    莫羅閃電般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擰，那紈絝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四名藍翎侍衛同時拔刀，寒光閃閃的禦前佩刀嚇得家丁們連連後退。
    "你...你們不要命了嗎？"紈絝疼得滿頭大汗，"我爹是朝廷命官！是這的縣令，你們敢動我，我讓你們走不出這個汝陽縣！"
    莫羅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自己鑲藍旗滿洲副都統的令牌往桌上一拍："本官倒要看看，是哪個"朝廷命官"教出這等欺壓百姓的孽子！"
    令牌在燭光下泛著冷光，上麵"鑲藍旗滿洲副都統印"九個篆字清晰可見。客棧掌櫃的撲通跪下，那些家丁們更是麵如土色——副都統，雖然他們不知道副都統是多大的官，但他們知道鑲藍旗滿洲這幾個字，就不是他們這的縣太爺可比的！
    那紈絝終於意識到踢到了鐵板，癱軟在地抖如篩糠。莫羅對一旁的巴圖說道："去縣衙傳話，告訴那縣令他兒子被我打了。
    等等，就在巴圖領命準備出門時，莫羅又叫住了他，你去時隻說他兒子被打，不要暴露身份。
    喳，巴圖抱拳領命後，飛快出了客棧大門。"
    這時，楊超身後那個姑娘就要下跪道謝，被莫羅一把扶住："姑娘何必如此？我不過是做了一個為官者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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