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坐定後，博清額開門見山，"三日後就要與俄夷正式談判了，來時皇上吩咐，到了之後讓舒祿大人介紹近期形勢。"
    舒祿放下茶碗，手指在地圖上劃過："俄夷這一年多以來蠶食我疆土二百餘裏，時常越界掠奪馬匹貨物。"他的指尖停在一條虛線上，"他們使團雖來談判，卻在八十裏外駐有千人部隊，依我看是來者不善。"
    莫羅暗自點頭。這位總管言簡意賅，句句切中要害，與朝中那些隻會誇誇其談的文官截然不同。他注意到地圖上標注的俄軍位置——正好卡在一條水源地上遊。
    "不知大人，舒祿事前可曾與俄人接觸？"莫羅問道。
    舒祿的眉毛微微一動："前幾日見過。他們要求保留已侵占的土地，還要再劃五十裏"中間地帶"，不許我軍巡邏。"
    "豈有此理！"博清額拍案而起，茶碗震得叮當作響，"這是簡直就是強盜行徑！既然沒有誠意又何來談判一說？"
    莫羅卻冷靜地注視著地圖。作為穿越者，他清楚這個時期的俄羅斯正處在擴張期況且這遠東地區氣候惡劣，駐軍也不會太多，想必俄羅斯此時還不想與大清有大規模的衝突。況且乾隆的強硬態度更是給了他們談判的底氣。
    "這樣說來，看樣子他們誠意不大。"莫羅抬頭看向舒祿，"舒祿大人，不知我們有多少人馬？"
    "八百在此，還有一千五百駐在二百裏外。"
    莫羅的手指在地圖上輕叩："請大人即刻調集那支人馬向滿洲裏集結。"見舒祿麵露疑慮，他繼續道，"以優勢兵力施壓，對談判有利。俄人大部隊遠在千裏之外，即便衝突，他們也占不到便宜。"
    帳內一時寂靜。博清額捋著胡須沉思，舒祿則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莫羅——這個年輕的副都統，思路竟如此清晰。
    "莫大人所言極是。"博清額最終點頭，"皇上的旨意也是寸土不讓，既然他們沒有誠意，那我們就要做好與之一戰的準備。"
    舒祿站起身，鎧甲鏗鏘作響："那就這麽辦。二位大人先去休息，我即刻派人調兵。"
    走出軍營時，暮色已籠罩滿洲裏。莫羅深吸一口帶著草香的空氣，突然意識到——自己此行的真正任務還未開始。俄羅斯使團隻是明麵上的對手，達爾罕才是暗處的目標。
    "莫大人對軍務倒是精通。"博清額突然道，眼睛望著遠處的城牆。
    莫羅心頭一緊："大人謬讚了，在下在金川跟番兵打過仗，不過略微有些心得而已，談不上精通。"
    "是嗎？"博清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莫大人更擅長...特殊任務。"
    這句話像一把小刀，精準地刺中莫羅的要害。他強自鎮定："大人何出此言？"
    博清額卻已轉身向城內走去："莫大人，天色已晚，先去驛站吧。明日還要準備談判事宜。"
    莫羅跟上老臣的步伐，心中十分納悶。博清額到底想說什麽？是乾隆告訴他了暗殺計劃，還是這老家夥在試探自己能不能下的去這個手？
    進了城內，滿洲裏的街道比京城窄得多，石板路被多年的車轍壓出深深的溝痕。莫羅與傅清額並肩而行，兩人的靴子踏在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莫大人，今日我們先安頓下來，明日再籌備談判事宜，你看如何？"傅清額捋著胡須說道，眼睛卻瞟向街角一處賣皮毛的攤子。
    莫羅微微低頭，做出恭敬姿態："大人是正使，談判安排自然聽您吩咐。"他刻意讓聲音顯得尊重，卻用餘光觀察著傅清額的反應。
    老臣滿意地點點頭："那莫大人先去歇息吧，養精蓄銳，老夫在這附近逛逛。"
    拱手告別後，莫羅轉向驛站方向。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條黑色的蛇蜿蜒在石板路上。轉過兩個街角，他回頭確認傅清額已經走遠，這才加快了腳步。
    驛站門前，巴特魯正與幾個侍衛擦拭佩刀。見莫羅到來，四人齊刷刷地行禮。
    "莫大人，有何安排？"巴特魯粗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仿佛他們從未在博清額房中密談過除掉達爾罕的計劃。
    莫羅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每錠十兩："去買兩壺上好的燒酒，再備些蒙古人喜歡的禮品。"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要包裝精美的。"
    巴特魯接過銀子，連半個多餘的字都沒問，隻是抱拳領命而去。這種不問緣由的服從本該讓人安心，此刻卻讓莫羅後頸發涼——這些侍衛對皇命的忠誠，遠超過對他這個曾經的上司，一起浴血奮戰過的戰友的信任。
    進了驛站，驛卒引他來到一間朝南的客房。這房間比沿途驛站寬敞些，一張榆木桌，一把圈椅，還有張掛著青布帳子的床榻。他的小包袱已經放在床頭，經過一路的風塵趕路，上麵落滿了灰塵，顯得十分老舊。
    門閂插上的聲音格外清脆。莫羅坐在桌前，從包袱裏取出水囊猛灌了幾口。水已經溫熱，帶著皮囊的腥味，但他顧不上這些。
    "三天..."他盯著桌上木紋喃喃自語。距離談判隻剩三日，他必須在這之前解決達爾罕。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敲擊，模擬著可能的行動步驟。
    隨後，他從包袱深處摸出一把簡親王送的精致的匕首。"以女婿身份拜訪..."莫羅將匕首貼在掌心，冰涼的金屬漸漸被體溫焐熱。他可以借口商議婚事，帶上巴特魯買的酒水禮品。等達爾罕喝醉後...手指輕輕撫過刀刃，一道細小的血珠立刻滲了出來。
    這個計劃最大的風險在於脫身。達爾罕的部下不會輕易放過殺害首領的凶手，即便他是"女婿"。莫羅眉頭緊鎖，如果不能脫身一切都是空談。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人，酒和禮品備好了。"巴特魯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莫羅迅速將匕首藏入靴筒，起身開門。巴特魯捧著兩壇係著紅綢的酒，身後一個小廝抱著幾個錦盒。
    "放桌上吧。"莫羅側身讓他們進來，目光掃過那些禮品——一塊雕花銀鏡，一串珊瑚珠子，都是蒙古貴族喜愛的物件。巴特魯雖然粗魯，辦事倒是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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