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符太後緩慢醒來之。來人備水盆。哀家洗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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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符太後緩慢醒來之,來人備水盆,哀家洗頭一)
紫宸殿偏閣的燭火已燃至過半,燭芯偶爾爆出一點火星,在寂靜的殿內濺起細微的聲響。符太後靠在軟枕上,指尖還殘留著密信紙張的粗糙觸感,方才因激動而起伏的胸口,此刻已漸漸平複。窗外的風雪似乎小了些,隻偶爾有幾縷寒風卷著雪沫,輕輕敲打著窗欞,發出“沙沙”的輕響,倒給這壓抑的偏閣添了幾分微弱的生氣。
春桃剛收拾完太醫留下的藥碗,見太後目光落在窗外,便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將搭在屏風上的素色披風取下來,小心地搭在太後肩上:“娘娘,外麵風還涼,您剛醒,別再受了寒。”
符太後微微側頭,目光落在春桃凍得發紅的指尖上——方才為了給她端溫水,春桃往返了好幾趟殿外的暖閣,連手爐都顧不上焐。她輕輕握住春桃的手,掌心的涼意讓春桃下意識地想縮回,卻被太後攥得更緊了些:“你也別總顧著我,自己多揣個手爐,仔細凍壞了。”
春桃鼻尖一酸,連忙點頭:“奴婢知道了,娘娘放心,奴婢身子結實著呢。”話雖這麽說,眼眶卻還是忍不住紅了——自從汴梁城破,太後帶著小陛下一路逃到潼關,身邊的宮人走的走、散的散,隻剩她和小李子幾個舊人還守著。太後看似堅強,卻總在無人時偷偷抹淚,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李筠出兵的消息,才算有了點盼頭,可這份盼頭裏,又藏著多少難捱的苦楚,隻有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人最清楚。
符太後鬆開手,目光重新落回自己身上——身上穿的還是昨日那件素色寢衣,衣襟上沾著幾滴昨日落淚時濺上的水漬,頭發也散落在肩頭,發絲間還纏著些許灰塵。連日來的奔波與焦慮,讓她連基本的梳洗都顧不上,如今心神稍定,才猛然發覺自己竟這般狼狽。
她抬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指尖觸到油膩的發絲,不由得皺了皺眉。從前在汴梁宮裏,她每日晨起都要由宮女伺候著用玫瑰露洗發,再用象牙梳細細梳通,發髻上插著的珠釵,都是柴榮親自為她挑選的。可如今,別說玫瑰露,就連一盆幹淨的熱水,都要讓人特意去燒。
“春桃,”符太後的聲音比剛才清亮了些,卻依舊帶著幾分沙啞,“去讓人備一盆熱水來,再找塊幹淨的布巾,哀家要洗頭。”
春桃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應道:“哎,奴婢這就去!”她本以為太後醒後會先歇息,或是再商議出兵的事,卻沒想到太後會突然要洗頭。可轉念一想,太後這幾日連軸轉,連個安穩覺都沒睡過,如今梳洗一番,或許能讓心情更舒展些,便腳步輕快地往外走,路過殿門時,還特意叮囑守在外麵的小太監,讓他去灶房傳個話,務必燒一鍋最熱的水,再拿一塊新拆封的細棉布巾來。
小李子剛從太醫那裏取了安神藥,正往偏閣走,撞見春桃匆匆往外跑,便停下腳步問道:“春桃姑娘,這是要去哪兒啊?太後醒著嗎?”
“醒著呢,”春桃腳步沒停,一邊走一邊回道,“太後要洗頭,我去讓人備熱水,你先把藥給太後送進去,記得提醒太後,等水溫合適了再喝,別燙著。”
小李子應了聲“知道了”,便提著藥包快步走進偏閣。符太後正坐在床邊,目光落在床頭那封逼降信上——信紙已經被她揉得有些發皺,上麵趙匡胤的字跡,像一根刺,紮得她眼睛生疼。她想起昨日看到這封信時的絕望,若不是後來收到符琳的密信,她恐怕早已撐不下去了。
“太後,太醫開的安神藥取回來了,”小李子將藥包放在小幾上,小心翼翼地說道,“太醫說,等您歇夠了再喝,喝了能睡得安穩些。”
符太後“嗯”了一聲,目光從逼降信上移開,看向小李子:“王虎將軍去安排查探宋軍布防的事了?”
“去了,”小李子連忙點頭,臉上帶著幾分興奮,“方才奴婢在殿外聽王將軍說,要親自帶幾個心腹去孟州,說是孟州離潼關近,宋軍布防最嚴,得親自去才能摸清底細。”
符太後點了點頭,心裏對王虎多了幾分讚許。王虎是柴榮當年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為人耿直,作戰勇猛,當年柴榮征南唐時,王虎曾為了保護柴榮,替他擋了一箭,至今胸口還留著一道長長的疤痕。如今後周危難之際,也隻有王虎這樣的忠臣,肯拚盡全力護著她和訓兒。
“讓王虎多帶些人手,務必注意安全,”符太後叮囑道,“趙匡胤心思深沉,孟州那邊說不定有埋伏,別讓他中了計。”
“奴婢記下了,等王將軍回來,奴婢一定把太後的話傳到。”小李子應道,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太後散落在肩頭的頭發,又想起春桃剛才說的話,便試探著問道,“太後,您要洗頭,要不要奴婢再去庫房找找,看看有沒有之前剩下的皂角?用皂角洗頭,比隻用清水洗得幹淨些。”
符太後愣了一下,隨即想起庫房裏確實還放著幾塊皂角——那是當年從汴梁帶出來的,她本想著留著給訓兒洗手用,後來訓兒被抓走,這些皂角就一直放在庫房的角落裏,差點忘了。她點了點頭:“也好,你去取一塊來,再找一把梳子,要齒密些的,別太尖,免得刮傷頭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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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應了聲“哎”,便轉身去了庫房。偏閣裏又恢複了寂靜,隻剩下燭火燃燒的“劈啪”聲。符太後靠在軟枕上,閉上眼睛,腦海裏又浮現出夢裏柴榮的模樣——他穿著明黃色的龍袍,站在紫宸殿的台階上,笑著喊她“阿琳”,那樣溫柔的笑容,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她想起柴榮臨終前,拉著她的手說的話:“阿琳,朕走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訓兒,守住後周的江山。若是遇到難處,就去找符琳,她性子烈,會幫你的。”當時她哭著答應,說一定會護住訓兒,護住後周。可如今,訓兒被抓走,汴梁城破,她連柴榮的陵墓都不敢去祭拜,隻能在夢裏與他相見。
“夫君,你放心,”符太後在心裏默念,“我一定會找到訓兒,一定會守住後周,不會讓你失望的。”
不知過了多久,殿外傳來春桃的聲音:“娘娘,熱水備好了,放在外間的屏風後麵了,您看現在洗嗎?”
符太後睜開眼,眼底的水汽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堅定。她扶著春桃的手,慢慢站起身——連日來的虛弱讓她有些站立不穩,剛走了兩步,便覺得頭暈。春桃連忙扶住她,擔憂地說道:“娘娘,您慢些,要不先歇會兒再洗?”
“不用,”符太後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洗幹淨了,才好商議正事。”
春桃見太後態度堅決,便不再勸說,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走到外間的屏風後麵。屏風後麵放著一張矮凳,矮凳上擺著一個銅盆,銅盆裏的熱水冒著熱氣,氤氳的水汽帶著幾分暖意,驅散了殿內的寒氣。銅盆旁邊放著一塊幹淨的細棉布巾,還有小李子剛取來的皂角和梳子。
春桃先試了試水溫,覺得不燙也不涼,剛好合適,便對符太後說道:“娘娘,水溫正好,您坐下吧,奴婢幫您洗。”
符太後在矮凳上坐下,將散落在肩頭的頭發垂到身前。春桃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著她的頭發——頭發有些打結,春桃不敢用力,隻能一點點地將結解開,生怕扯疼了太後。符太後閉著眼睛,感受著春桃輕柔的動作,腦海裏又想起在汴梁宮裏的日子,那時伺候她洗頭的宮女有三四個,有的負責遞熱水,有的負責梳發,有的負責往頭發上抹玫瑰露,可如今,卻隻剩春桃一個人。
“娘娘,頭發梳通了,”春桃的聲音打斷了符太後的思緒,“奴婢現在幫您蘸水洗頭。”
符太後“嗯”了一聲,春桃便拿起一塊幹淨的布巾,蘸了些熱水,輕輕擦拭著她的頭發。熱水的暖意透過布巾,傳到頭皮上,讓符太後不由得放鬆下來,連日來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些。春桃一邊擦,一邊輕聲說道:“娘娘,等咱們奪回汴梁,奴婢再給您找最好的玫瑰露,讓您每天都能洗香香的頭,就像從前一樣。”
符太後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久違的笑容:“好,等奪回汴梁,咱們就回宮裏,到時候,讓訓兒也嚐嚐玫瑰露的味道,他小時候總愛抓著我的頭發,說聞著香香的。”
一提到訓兒,符太後的眼眶又紅了。春桃連忙轉移話題:“娘娘,您看這皂角,還是當年從汴梁帶出來的,聞著還有點清香味呢,用它洗頭,頭發會很順滑。”說著,便將皂角在熱水裏泡了泡,待皂角變軟,便用手輕輕揉搓,擠出帶著泡沫的汁液,一點點地抹在符太後的頭發上。
皂角的清香混合著熱水的水汽,彌漫在屏風後麵。符太後閉著眼睛,感受著春桃輕柔的按摩,頭皮的舒適讓她暫時忘卻了煩惱。她想起符琳在密信裏說的話,李筠已經在潞州集結了五萬兵馬,隻要她們在潼關這邊牽製住宋軍,李筠就能從潞州出兵,直取汴梁。到時候,趙匡胤首尾不能相顧,說不定就能救出訓兒,奪回後周的江山。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王虎的聲音傳了進來:“太後!末將有要事稟報!”
春桃的動作頓了一下,看向符太後,眼神裏帶著幾分猶豫——太後剛洗到一半,頭發上還沾著皂角泡沫,這時候見王虎,似乎不太妥當。
符太後睜開眼,眼底的溫柔瞬間被堅定取代。她知道,王虎這個時候回來,定是有重要的消息,或許是關於宋軍布防的,或許是關於李筠的,無論是什麽,都容不得耽擱。她對春桃說道:“先停下吧,讓王將軍進來。”
春桃連忙用布巾擦了擦手上的皂角泡沫,扶著符太後站起身,又拿過一塊幹淨的布巾,輕輕搭在符太後的頭發上,遮住上麵的泡沫,才快步走到殿門口,拉開門簾,對外麵的王虎說道:“將軍進來吧,太後在裏麵等著。”
王虎大步走進來,身上還帶著外麵的寒氣,盔甲上沾著些許雪沫。他看到符太後站在屏風後麵,頭發上搭著布巾,顯然是剛在洗頭,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單膝跪地,抱拳道:“末將參見太後,不知太後正在梳洗,貿然打擾,還望太後恕罪!”
“無妨,”符太後擺了擺手,聲音平靜卻帶著幾分威嚴,“將軍這個時候回來,定是有重要的消息,快說吧,是不是關於宋軍布防,或是潞州那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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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抬起頭,眼神裏帶著幾分急切,也帶著幾分興奮:“太後英明!末將剛從孟州回來,摸清了宋軍在孟州的布防——宋軍在孟州城外駐紮了一萬兵馬,由節度使韓令坤統領,韓令坤是趙匡胤的親信,為人謹慎,不過他的兵馬大多是新招募的,戰鬥力遠不如禁軍精銳。另外,末將還收到了潞州傳來的消息,李筠大人已經準備好了,隻要咱們這邊出兵,他就立刻從潞州出發,直取汴梁!”
符太後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原本因梳洗而放鬆的心情,此刻又變得激動起來。她往前走了兩步,身上的布巾滑落下來,露出沾著皂角泡沫的頭發,可她卻絲毫不在意:“真的?李筠大人真的準備好了?那訓兒呢?將軍有沒有查到訓兒的下落?”
王虎的眼神暗了一下,隨即說道:“末將已經派人去汴梁查探小陛下的下落了,不過汴梁城防守嚴密,派去的人還沒傳回消息。不過末將聽孟州的百姓說,趙匡胤把小陛下安置在皇宮裏,並沒有為難他,隻是派人嚴加看管,不讓任何人接近。”
聽到“沒有為難”四個字,符太後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些。她知道趙匡胤暫時不會傷害訓兒——趙匡胤剛篡位,還需要靠“善待”後周宗室來穩住民心,若是現在傷害了訓兒,定會引起百姓不滿,甚至可能引發其他節度使的叛亂。
“好,”符太後點了點頭,目光堅定地看著王虎,“既然李筠大人已經準備好了,那咱們也不能耽擱。你立刻去召集所有將領,半個時辰後在偏閣議事,商議出兵的具體時間和路線。另外,再派人去潞州,告訴李筠大人,咱們三日後出兵,從潼關出發,攻打孟州,牽製韓令坤的兵馬,讓他趁機直取汴梁!”
“末將領命!”王虎站起身,抱拳道,“末將這就去安排,定不會讓太後失望!”說著,便轉身往外走,腳步比來時更快,盔甲碰撞發出的“鏗鏘”聲,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
王虎走後,殿內又恢複了平靜。春桃連忙走過來,扶住符太後,擔憂地說道:“娘娘,您剛激動完,又站了這麽久,快坐下歇會兒吧,洗頭的水還熱著呢,奴婢接著幫您洗。”
符太後點了點頭,重新在矮凳上坐下。春桃拿起布巾,蘸了些熱水,輕輕擦拭著她頭發上的皂角泡沫,動作比剛才更輕柔了些。符太後閉著眼睛,腦海裏已經開始盤算三日後的出兵計劃——她要親自坐鎮潼關,指揮兵馬攻打孟州,同時還要派人去汴梁,想辦法接觸訓兒,告訴訓兒,她一定會救他出來。
“春桃,”符太後突然開口,聲音裏帶著幾分堅定,“等洗完頭,你幫哀家找一件素色的鎧甲來——哀家要親自去前線,和將士們一起作戰。”
春桃的手頓了一下,隨即說道:“娘娘,您的身子還沒好,前線危險,您不能去啊!將士們知道您在潼關坐鎮,就已經很有信心了,您要是去了前線,萬一出了什麽事,那可怎麽辦?”
符太後睜開眼,眼神裏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哀家必須去。後周的江山,是夫君用命換來的,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哀家作為後周的太後,不能隻躲在後麵,必須和將士們一起並肩作戰。隻有這樣,才能讓將士們知道,哀家和他們在一起,後周還有希望!”
春桃看著符太後堅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勸不動她,隻能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等洗完頭,奴婢就去庫房找鎧甲,一定找一件最輕便、最結實的,護著娘娘的安全。”
符太後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她知道,前路必定充滿艱險,趙匡胤的禁軍精銳眾多,李筠的五萬兵馬雖然勇猛,卻也未必能輕易擊敗宋軍。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為了訓兒,為了柴榮,為了後周的百姓,她必須拚盡全力,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奪回屬於後周的江山。
銅盆裏的熱水依舊冒著熱氣,皂角的清香彌漫在殿內。春桃繼續幫符太後洗頭,動作輕柔,眼神裏滿是擔憂,卻也帶著幾分堅定。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們的太後,不再隻是那個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而是要扛起後周江山的支柱,是所有後周舊部的希望。
窗外的風雪已經停了,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殿內,落在符太後的頭發上,將上麵的水珠照得閃閃發亮。仿佛連上天都在眷顧著這位堅韌的太後,眷顧著岌岌可危的後周,在風雪過後,為她們帶來了一絲光明。
符太後閉著眼睛,感受著頭皮的舒適,也感受著陽光的溫暖。她知道,三日後的出兵,將是一場生死之戰,可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她會帶著柴榮的囑托,帶著後周百姓的期望,帶著所有舊部的信心,去迎接這場戰鬥,去奪回屬於她們的一切。
“夫君,等著我,”符太後在心裏默念,“等著我和訓兒,回到汴梁,回到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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