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監獄使:嘿!趙匡胤,你家夫人來看你來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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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獄使:嘿!趙匡胤,你家夫人來看你來了一)
    暮春的風裹著洛陽城的塵土,穿過監獄厚重的石牆縫隙,在牢房裏打了個旋兒,卷起地上的枯草碎屑。趙匡胤靠在石壁上假寐,棉衣搭在肩頭——那是符琳昨日送來的,暖意還沒完全散盡,卻抵不住石壁滲出來的寒氣,順著脊背往骨頭縫裏鑽。
    鐵鏈“嘩啦”響了一聲,他動了動手腕,鐵環磨著結痂的皮膚,鈍痛讓他清醒了幾分。方才夢裏又見到了玉燕,十三歲的姑娘已經長開了眉眼,手裏攥著剛繡好的帕子,追著他喊“爹看看我這並蒂蓮繡得好不好”,可他伸手去接,眼前卻隻剩牢房的黑瓦頂。
    “哐當——”
    牢門被獄卒從外麵推開,帶著一股潮濕的黴味。趙匡胤沒睜眼,隻聽那獄卒粗著嗓子喊:“趙匡胤!起來收拾收拾,你家夫人來看你了!”
    這話像根針,猛地紮進他混沌的意識裏。他倏地睜開眼,鐵鏈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幾乎是踉蹌著撲到牢門前:“你說什麽?我夫人?魯氏?”
    獄卒斜睨他一眼,手裏的鑰匙串“嘩啦”晃著:“不然還能有誰?這幾日牢裏鬆了規矩,西頭關著的張屠戶、南巷的李秀才都見著家人了,你們家自然也能來。”他頓了頓,又補了句,語氣裏帶著點說不清的意味,“你家夫人倒是心細,還帶著兩個丫頭,說是你女兒,大的那個看著快及笄了,小的也有十二三,不過孩子家嬌氣,沒讓進內監,在外麵候著呐。”
    “女兒……”趙匡胤的聲音發顫,指尖扣著冰冷的鐵欄杆,指節泛白。他原以為自己對外已經“被處死”,魯氏早該帶著孩子避禍,怎麽會找到這裏?玉燕和玉娥都長這麽大了?她們是不是在外麵受了委屈?一連串的疑問湧上來,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著,又酸又脹。
    獄卒沒再跟他多話,掏出鑰匙打開牢門上的鎖,“吱呀”一聲推開一條縫:“跟我來,別耍花樣——你家夫人特意跟獄頭求了,給你們多留半個時辰。”
    趙匡胤跟著獄卒往外走,鐵鏈纏在腳踝上,每走一步都沉甸甸的。走廊裏昏暗,隻有壁上的油燈昏昏地亮著,映得地麵的水窪泛著冷光。他能聽到遠處傳來其他犯人的說話聲:張屠戶的媳婦在哭著說“家裏的豬沒人喂,娃還等著爹回去送學堂”,李秀才的老母親在絮叨“給你帶了新磨的墨,在牢裏也別荒了筆墨”——那些瑣碎的聲響混在一起,竟讓這死氣沉沉的監獄有了點煙火氣。
    走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獄卒把他帶到一間稍大的屋子,門口掛著塊“探視室”的木牌。屋裏擺著一張破舊的木桌,兩把椅子,牆角堆著些幹草,桌上還放著個粗瓷碗,想來是特意給他們備的水。獄卒推了他一把:“進去等著,你夫人一會兒就來。”說完便守在門口,背對著屋子,手裏的鞭子搭在腰間,卻沒了往日的凶氣。
    趙匡胤走到桌前坐下,鐵鏈在椅子腿上繞了一圈,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些日子沒刮胡子,胡茬長得紮手,頭發也亂蓬蓬的,額角還有塊未消的淤青,定是狼狽得很。他想起魯氏每次見他,總愛替他整理衣領,嗔他“武將也該有個整齊樣子,別讓孩子們看了笑話”,心裏又是一陣澀。
    他和魯氏成婚那年,他還在郭威麾下當校尉,沒什麽錢,隻在軍營旁租了間小破屋。新婚夜魯氏端著一碗熱湯進來,說“天冷,喝了暖身子”,那碗湯裏臥著兩個荷包蛋,是她攢了半個月的月錢買的。後來他步步高升,從禁軍將領到殿前都點檢,魯氏從沒提過什麽富貴要求,隻守著家裏,照顧母親杜氏,拉扯玉燕、玉娥,連他胞弟趙匡義年少時來投奔,也是魯氏一手照料,給匡義縫新衣、請先生,待他如親弟。每次他出征,魯氏都隻說“我等你回來”,從不多問戰場上的凶險。
    這樣的女人,怎麽會來這監獄裏找他?難道是符祥瑞的主意?想讓魯氏來勸降他?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壓了下去。魯氏不是那種會被脅迫的人,她若來,定是自己要來的——就像當年他在滁州打仗,她背著剛滿周歲的玉燕,走了三天三夜的路來軍營,隻為告訴他“娘身子安,你放心”。
    正想著,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布料摩擦的細碎聲響。趙匡胤猛地抬頭,隻見魯氏提著個藍布包袱,從門外走了進來。她穿了件半舊的青布衣裙,領口繡著一圈素色的纏枝紋,那是她嫁過來時陪嫁的衣裳,平日裏舍不得穿;頭發梳得整齊,用一根素銀簪子固定著,鬢邊還別了朵幹花,想來是玉燕給她插的;臉上沒施粉黛,卻比往日憔悴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唇也沒了血色,唯有那雙眼睛,還像從前一樣,亮得很,一見到他,就泛起了水光。
    “夫君。”魯氏走到桌前,聲音很輕,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沒立刻坐下,而是站在他麵前,細細地打量他,從他亂蓬蓬的頭發看到他手腕上的鐵鏈,又落在他額角的淤青上,眼圈慢慢紅了,伸手想去碰,卻又縮了回去,怕碰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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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匡胤喉結動了動,想說什麽,卻發現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隻能看著魯氏,看著她手裏的藍布包袱,那包袱鼓鼓的,邊角處還繡著個小小的“趙”字,是她親手繡的。
    魯氏先開了口,她拉過椅子坐下,把包袱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摩挲著包袱角:“前幾日我去宮裏求見太後,求了三次,第三次在宮門外跪了大半天,太後才鬆口,說讓我來見你一麵。”她頓了頓,抬眼看向趙匡胤,聲音壓得更低,“娘還不知道你在這裏,我沒敢告訴她,隻說你奉命去滄州巡查,怕她年紀大了,受不住驚嚇——前幾日娘還說,匡義要是還在,定能幫著你分擔,不用你一個人在外奔波。”
    “娘……匡義……”趙匡胤的聲音終於出來了,沙啞得厲害。他想起母親杜氏總說“你們兄弟倆要互相扶持”,想起趙匡義年少時總跟在他身後喊“大哥”,可如今匡義已不在人世,母親還在盼著兒子們團聚,他卻連見母親一麵都做不到。
    “娘身子還好,就是夜裏總醒,說想你做的胡餅了。”魯氏說著,從包袱裏掏出一個布包,打開來,裏麵是幾塊疊得整齊的桂花糕,還帶著點溫熱,“這是玉燕昨天纏著我做的,說爹最喜歡吃這個——她現在懂事多了,知道幫我給娘捶背,還說等你回去,要跟你學騎射,說女孩子也要有自保的本事。”
    趙匡胤拿起一塊桂花糕,指尖觸到溫熱的糕點,眼眶瞬間就濕了。他記得玉燕小時候總怕弓箭,說“爹的弓箭太嚇人”,如今竟主動要學騎射。他把桂花糕湊到嘴邊,咬了一口,還是熟悉的味道,甜得發膩,卻讓他想起了家裏的廚房:魯氏在灶台前揉麵,玉燕站在一旁遞桂花糖,玉娥則在桌邊寫功課,時不時抬頭問“爹什麽時候回來”。
    “娥兒呢?她怎麽樣?”他咽下嘴裏的桂花糕,問道,聲音裏帶著急切。玉娥性子軟,小時候受了委屈都不敢說,他最放心不下這個女兒。
    “娥兒還是那樣,話少,卻心細。”魯氏說著,聲音低了下去,從包袱裏掏出一個疊得整齊的絹帕,遞給他,“這是她給你繡的,說你在牢裏定是悶得慌,看看帕子上的字,能解解悶。”
    趙匡胤接過絹帕,展開來,隻見上麵繡著“平安”兩個字,針腳細密,還繡著一圈小小的蘭草——那是娥兒最愛的花。他想起娥兒八歲時學繡花,總把線繡錯,還是魯氏一點點教她的,如今竟繡得這樣好。
    “她還說……”魯氏的聲音帶著哭腔,“昨天晚上她在房裏縫帕子,縫著縫著就哭了,說‘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我進去問她,她又說沒什麽,隻是帕子繡錯了線。”
    “這孩子……”趙匡胤的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喘不過氣。他能想象到娥兒躲在被子裏哭的樣子,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卻不敢讓別人看見。他這個爹,到底是怎麽當的?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魯氏看著他難受的樣子,眼圈更紅了,她伸手想碰他的手,卻在碰到鐵鏈時停住了,指尖微微顫抖:“夫君,我知道你心裏苦,也知道你沒做那些事——匡義走之前還跟我說,大哥最是忠誠,絕不會背叛後周。可你現在這樣,不是辦法啊。太後說了,隻要你肯認個錯,說你是被趙承業蒙騙,不是故意的,她就饒你不死,還讓你回家,我們一家人還能像以前一樣過日子。”
    趙匡胤猛地抬頭,看著魯氏:“認錯?我沒做錯什麽,為什麽要認錯?那些書信是趙承業偽造的,‘勾結遼人’是欲加之罪!我若認了,豈不是讓匡義白死?豈不是辜負了柴榮陛下的托付?”
    他的聲音有些激動,鐵鏈在地上拖出聲響,桌上的粗瓷碗都晃了晃。魯氏被他嚇了一跳,卻沒退縮,隻是看著他,眼神裏滿是懇求:“夫君,我知道你是忠臣,可現在不是講這些的時候啊!你若死了,我帶著兩個女兒,還有娘,在這亂世裏怎麽活?玉燕明年就要及笄了,娥兒還等著爹送她去學堂,她們不能沒有爹啊!”
    “我……”趙匡胤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魯氏的話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他的軟肋上。他一直以為自己堅守的是尊嚴,是忠誠,可他忘了,他還有家人,還有需要他保護的人。他若真的死了,魯氏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半大的女兒和一個老人,怎麽在這亂世裏立足?玉燕的及笄禮誰來主持?娥兒的學堂誰來送?娘的胡餅誰來做?
    魯氏見他沉默,知道他心裏鬆動了,她從包袱裏又掏出一個小布包,遞到他麵前:“這是玉燕給你做的護腕,她聽說你在牢裏總動鐵鏈,怕磨壞了手腕,連夜縫的。你看看,裏麵還塞了棉絮,軟和得很。”
    趙匡胤接過小布包,打開來,裏麵是一個藏青色的護腕,上麵繡著一匹小馬,針腳雖然不算特別整齊,卻透著股少年人的鮮活。他能想象到玉燕坐在桌前,拿著針線,一點點繡小馬的樣子,手指被針紮了也不吭聲,隻偷偷吮一下,又繼續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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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護腕緊緊攥在手裏,指腹摩挲著柔軟的棉絮,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滴在護腕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夫君,”魯氏的聲音帶著哭腔,“娘說了,她不求你當什麽帝王,也不求你有什麽富貴,隻求你活著回家,哪怕以後我們回涿州老家種地過日子,她也認。我們一家人,隻要能在一起,就比什麽都好。”
    “回涿州種地……”趙匡胤喃喃自語,腦海裏浮現出涿州老家的小院:院子裏種著魯氏喜歡的月季花,玉燕在院子裏練騎射,娥兒在一旁看書,娘坐在門口的搖椅上,曬著太陽,他則在一旁劈柴,灶上燉著娘愛喝的小米粥……那樣的日子,簡單卻安穩,是他從前從未敢奢望的,可現在想來,卻成了他最渴望的。
    他想起了自己建立宋朝時的初心,是為了讓百姓過上安穩日子,是為了完成柴榮的遺願。可現在,他卻被關在監獄裏,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麽百姓,談什麽遺願?
    門口的獄卒咳嗽了一聲,提醒他們時間快到了。魯氏猛地站起來,看著趙匡胤,眼神裏滿是期待:“夫君,你答應我,好不好?為了我,為了孩子,為了娘,你就認個錯,我們回家,好不好?”
    趙匡胤看著魯氏泛紅的眼睛,看著手裏的護腕和絹帕,看著桌上的桂花糕,心裏的堅冰一點點融化。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固執下去了,為了家人,他必須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看著魯氏,聲音雖然沙啞,卻帶著堅定:“好,我答應你。我會跟太後談,隻要能讓我們一家人團聚,我什麽都願意做。”
    魯氏聽到這話,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她伸手握住趙匡胤的手,盡管隔著冰冷的鐵鏈,卻讓她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夫君,謝謝你,謝謝你……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們的。”
    “哐當——”
    獄卒推門進來,粗著嗓子喊:“時間到了,夫人該走了!外麵的兩位姑娘都等急了。”
    魯氏不舍地鬆開趙匡胤的手,從包袱裏掏出最後一件東西,是一件幹淨的裏衣,遞給他:“這是我給你做的裏衣,用的是你最喜歡的細棉布,你換上,別總穿那身髒衣服,容易生病。我下次再來看你,給你帶娘做的胡餅。”
    趙匡胤接過裏衣,緊緊攥在手裏,裏衣上還帶著陽光的味道,是魯氏前幾日曬過的。他看著魯氏被獄卒帶走,走到門口時,魯氏還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裏滿是牽掛。
    他走到桌前,坐下,拿起那塊還沒吃完的桂花糕,又咬了一口,甜膩的味道在嘴裏散開,卻不再讓他覺得發膩,反而帶著一股暖意,順著喉嚨,流進心裏。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油燈的光映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神裏不再有之前的決絕和絕望,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期待和對家人的牽掛。他把護腕纏在手腕上,把絹帕疊好放進懷裏,把裏衣抱在胸前——那些東西都帶著家人的氣息,是他在這冰冷監獄裏唯一的溫暖。
    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回家,一定要回家。回涿州老家,給娘做胡餅,教玉燕騎射,送娥兒去學堂,跟魯氏一起,守著一家人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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